作者:林不欢
“正是。”七王爷道:“枯骨庄这大小姐擅长使毒,二少爷呢深居简出从不露面, 这三小姐擅长医术,曾经还为陛下诊过病呢。”
褚云枫闻言一脸恍然,看向那少女的时候, 表情十分不自然。那少女似有所觉,转头看了褚云枫, 开口道:“你盯着我看什么?没见过漂亮女孩子吗?”
“在下失礼了,三小姐莫怪。”褚云枫忙收敛起满腹的心思,朝那少女道:“柳将军失血有些多……”
“我看得出来, 不用你多嘴。”少女没好气的看了褚云枫一眼, 取出一枚药丸递给他道:“喂他吃下去。”
褚云枫面对眼前这个“三小姐”有些手足无措,尤其被对方这么一通喝问之后,越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得茫然地接过那药丸,下意识问道:“喂谁?大的还是小的?”
少女闻言白了他一眼道:“你这种脑子怎么做的大夫?这么大的药丸喂小的他能吃的下吗?当然是喂大的!”
“好。”褚云枫被少女一通数落, 老老实实拿药丸给柳临溪吞下。
好在柳临溪虽然昏迷了,但尚可吞咽。
“这么小的孩子,自幼中了那么厉害的毒, 能活下来也是命大。”少女一边检查那男婴的状况,一边指桑骂槐的道:“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庸医,想出这种不入流的法子来。”
褚云枫挑了挑眉,也不敢还嘴。倒是一旁不明所以的七王爷有些尴尬的道:“实不相瞒,这法子还是本王当年告诉他们的,让三小姐见笑了。”
“王爷又不是大夫,哪里知道解毒的法子。”少女面对七王爷,语气骤然和缓不少,甚至还带着几分娇俏的笑意道:“若非七王爷告诉他们,恐怕大宴的庸医连这种法子都想不出来。”
褚云枫:……
还能怎么办?只能任打任骂呗。
“喂,你是个呆子吗?不会过来帮忙?”少女又朝褚云枫道。
褚云枫忙凑过去,一脸唯命是从的表情。
少女见他那副模样,面色稍缓了些,开口道:“学着点,本姑娘可只教一次,某些人若是笨的学不会,耽误了这孩子性命可与我无关。”
“三小姐不在王城多待些日子吗?”褚云枫小心翼翼的问道。
“明日便走。”那少女道:“本姑娘忙得很呢。”
少女嘴上不饶人,手底下却十分谨慎,只见少女在男婴的胸口缓缓刺了两根细针,男婴原本有些涨红的脸终于慢慢恢复如常,努了努嘴,又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褚云枫道。
“天生爱哭呗。”少女收了针,朝褚云枫道:“这孩子先天不足,以后且得慢慢养着呢,而且他体内有未祛干净的毒,但如今太小了,不宜操之过急。”
褚云枫问道:“那如何是好?”
“最好的法子是送到枯骨庄去,待他长到三四岁以后,身子骨好些了再慢慢祛毒。”少女开口道:“不过我们枯骨庄可不是什么人都会收留的。”
褚云枫闻言开口道:“在下与贵庄的二少爷有些交情,不知……”
“别提我二哥,他前些日子被狗咬了,如今还没好利索呢。”少女说罢又没好气的瞪了褚云枫一眼,将自己用过的银针包好,递给褚云枫道:“日夜守着,若是这孩子再气喘,便用方才的法子刺上两针。”
褚云枫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银针,开口想再说些什么,少女却不给他机会,径直出门而去。褚云枫抬脚想追,回头看着一眼这一大两小,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姑娘,可否替在下给二公子带句话?”褚云枫朝少女的背影喊道。
“有什么话你自己说去,又不是没长嘴!”少女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褚云枫看着少女的背影苦笑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裹着银针的布包,他将布包拿到鼻间嗅了嗅,果然闻到了熟悉的药香。
那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尤其那日他制住颜絮后,两人离得极近,对方身上常年浸透的药香味儿,一直断断续续飘进他的鼻腔里,那味道他至死也不会忘。
“褚先生是不是认识三小姐啊?”七王爷开口问道。
“在下……”褚云枫苦笑一声道:“有幸此前见过大小姐和二公子,这位三小姐倒是第一次见。”
七王爷有些惊讶的道:“没想到褚先生和枯骨庄还有这样的渊源,倒是难得。”
褚云枫笑了笑,心道自己与枯骨庄的渊源,又何止是难得而已。
柳临溪在莒国诞下了大宴国皇帝的皇嗣,此事在莒国王城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两国原本就是邻国,许多年前又曾交好过,这些年百姓虽然不知其中究竟,但总能感觉到两国之间有些隔阂。如今柳临溪在莒国生了孩子,这对于莒国百姓而言,便等于是两国再次交好的象征。
莒国皇帝也没想到柳临溪这孩子生的这么利索,还一下子生了俩。
若非觉得不妥,他当日便打算给两个孩子封个爵位,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
但人家毕竟是李堰的孩子,李堰作为大宴皇帝都还没来得及表态呢,他若是随意有什么表示,实在是有些唐突,再加上柳临溪一直昏迷不醒,便只能暂时作罢。
柳临溪生子的消息,莒国皇帝当日便人快马加鞭分别送往了大宴京城以及西北战场。只不过这消息送出去,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倒是柳临溪送往西北的信先到了西北军大营。
这日李堰因为落马受伤的缘故,有些发烧,整个人烧得稀里糊涂、噩梦连连。军医给他用了药,但收效甚微,最后还是于行之帮他施了针,这才好转了一些。
“陛下这几日似乎精神一直颇为紧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于行之问道。
“习惯了。”李堰开口道。
李堰原本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虽然一直习武,但到底也还是在京城内苑,没有风吹日晒。如今到了西北,对这里的气候并不适应,再加上心绪一直难以平复,所以隔三差五便会生病。
尤其那日不慎落马摔伤了腿,歇了数日都未曾缓过来。
“柳将军在西北待了那么多年,回京后丝毫看不出被风沙磋磨的痕迹,朕只不过待了这几个月,便觉得老了十岁都不止。”李堰自嘲道。
于行之道:“陛下心绪不宁,待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心绪不宁……”李堰起身拖着伤腿走到案边,伸手抚了抚上头的一副字,那字是柳临溪临走前写给他的那句诗,“他离开京城至今算起来快四个月了吧,什么音讯都没有,朕的心绪如何能宁?”
李堰这几个月来一直如此,除了上战场的时候能打起精神,其他时候总是一副三魂七魄被抽走了大半的样子,于行之都看习惯了,也不知该如何劝。作为大夫,他只担心若是柳临溪依旧没有消息,长此以往只怕李堰郁结于心,早晚也要出事。
“上次那一场仗打的颇为惨烈,大周损失惨重,估计接下来十天半月之内不会再有动作了。”于行之道:“陛下这伤虽然未及筋骨,但伤在腿上,还是得多静养,否则恐怕会落下病根。”
李堰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于将军不必担心。”
“大周这几场硬仗下来,实力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青夷国看着也有些怠战。”于行之道:“说不定再过两三个月,战事便能彻底平息了。”
李堰道:“大周这次是破釜沉舟的架势,只怕不拼到最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么打下去,依朕看一年半载也未必能有个结果。”
“那陛下可有想过,一鼓作气,主动出击?”于行之道。
李堰闻言摇了摇头道:“西北之地易守难攻,若是咱们放弃优势去主动出击的话,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左右耗下去最着急的是大周,又不是朕。”
于行之闻言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担心李堰的状况。若西北战事迟迟没有个结果,李堰就这么耗在西北,早晚得出事儿。但他心里也知道,李堰此番亲征,固然是因为卢志邦殉国之后西北军失了主帅,但还有另外一个未喧之于口的原因,那就是自柳临溪杳无音讯之后,李堰内心已经隐隐有了自毁的倾向。
但他到底是一国之君,肩上的责任和血脉里承受的一切,不允许他做什么自我了结的事情,所以他便将自己扔到西北的战场上。于行之有时候甚至觉得,若非依旧对找到柳临溪怀有一丝希望,李堰或许已经战死在沙场上了。
“你退下吧,朕想自己待一会儿。”李堰朝于行之道。
于行之闻言退出了大帐,片刻后又匆忙回来,一脸兴奋,甚至连行礼都忘了。
“陛下,有柳将军的消息了。”于行之朝李堰道。
李堰闻言一怔,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于行之又道:“刘一派人来了,在账外。”
李堰终于回过神来,大步朝账外走去,却忘了自己腿上有伤,险些跌倒。于行之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便觉李堰浑身都紧张得在发抖。
“让他进来,快!”李堰道。
片刻后,一个暗卫进来将信呈给了李堰。
李堰接过信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抖得几乎拿不出信,拆的时候还因为太着急,将信封都扯烂了。李堰一番周折终于成功打开了那封信,他一看字迹便眼眶一红,喃喃的道:“是他的笔迹……他……他还活着……”
“柳将军吉人天相,如今一切安好,请陛下多保重。”那暗卫朝李堰道。
李堰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封信,然后又放慢速度仔仔细细地读了不知道几遍,于行之在一旁扶着他,手都有些麻了,李堰才珍而重之的将信收好。于行之扶着李堰走到案边坐下,便觉李堰自看完了那封信之后,三魂七魄总算是归了位,此前数月一直毫无光彩的双目,如今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神采。
“你见到他了吗?”李堰问暗卫。
“属下并未见到,是刘头儿亲自去见的柳将军。”暗卫道:“柳将军说自己一切安好,孩子也好,只是有些挂念陛下,要陛下多保重。”
李堰闻言眼眶又忍不住有些发红,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柳将军说要陛下不可冒进,莒国的大军不日便会前来支援。”暗卫又道。
李堰点了点头,这话信里柳临溪已经写了,不过他听暗卫转述的时候,还是颇为认真,仿佛生怕漏掉了一个字似的。若非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他恨不得让暗卫多说几遍听听。
“柳将军还说,让刘头带着卑职等人都来西北,说保护陛下才是最紧要的。不过刘头念着陛下的吩咐,只派了一半的人回来,剩下的依旧留在莒国王城,保护柳将军。”暗卫道。
李堰点头道:“刘一做的很好,你们也做得很好,回京之后,统统有赏。”
“谢陛下,为陛下和柳将军分忧,是卑职分内之事,不敢居功。”暗卫忙道。
李堰起身深吸了口气,朝于行之道:“召卫鞅过来,朕要同他议事。”
莒国大军不日便要来西北,他得做些部署才是。
从前柳临溪下落不明,他愿与大周耗下去。如今得知柳临溪安然无恙,他恨不得当日就去同大周速战速决,早日同柳临溪团聚,自然不肯再坐以待毙。
说不定早些结束战事,还能赶得及柳临溪腹中的孩子出生。
李堰并不知那孩子已经出生,也不知孩子是否已然脱险,但听闻孩子尚好,便忍不住心存期待。此前褚云枫告诉他,孩子五六个月的时候便要剖出,他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如今却难免又有些期待。
只是想到柳临溪将来生产定要受苦,李堰心里又开始有些难受了。
他无法代替柳临溪受苦,却总希望到时候至少能陪在对方身边……
却不曾想,如今两个孩子都已经呱呱坠地了。
李堰当日便写了一封回信,着暗卫送回了莒国王城。他那封信写的比柳临溪那封还要长,当日卫鞅被招过来之后一直立在大帐内等着李堰写信,结果没想到李堰越写越来劲,足足写了大半个时辰才搁下笔。
李堰的信还没送到莒国,莒国大军便已经出发了。
柳临溪几日前也已经醒过来了,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精神很好。
孩子有乳娘带着,倒是不用柳临溪操心,再加上褚云枫日夜不敢懈怠地守着,一切都井井有条。这日七王爷又跑过来探望,带了许多玉石古玩,说是要送给大宴的小王爷和小公主。
柳临溪一看那些奇珍异宝,认出来那是七王爷从前准备送给先帝的,当即有些哭笑不得。但七王爷一番心意,他倒也没拒绝,毕竟这些日子他们父子三人在莒国没少受到七王爷的庇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七王爷也希望能通过这件事,弥补些许当年的过错。虽说覆水难收,犯过的错终究难以挽回,但七王爷如今年岁渐长,少不得被旧事所扰。如今柳临溪阴差阳错到了莒国诞下两个孩子,倒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的一般。
“柳将军还未给孩子取名吧?”七王爷一边逗着两个孩子一边开口问道。
柳临溪一听这话,心道这七王爷不会是心血来潮要给孩子取名吧?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取名字这种事情,肯定是他和李堰来做主,就算不是他和李堰,那也得是太后或者太傅大人,哪儿轮得到莒国的七王爷来给他的儿子取名!
“其实小名已经取好了。”柳临溪开口道。
七王爷闻言有些失望,柳临溪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七王爷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好意思给孩子取大名,所以一听小名取好了,只得打消了取名字的念头。
“柳将军给孩子取的什么名字?”七王爷问道。
柳临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口道:“我们老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孩子自幼体弱的话,要取朴素一些的名字,叫做贱名好养活。”
“哈哈哈。”七王爷笑了笑道:“那柳将军给小王爷和小公主取了什么名呢?”
柳临溪开口道:“男孩儿叫狗蛋儿,女孩儿叫丫头。”
褚云枫正喝茶呢,闻言险些把自己呛死。
两位乳母正哄孩子呢,听到这俩“朴素”的名字之后,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襁褓中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心道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当爹的取了两个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名字?
将来这小王爷若是不当太子还好,万一继承了大统,百姓议论起来,一国之君的小名叫狗蛋儿?那可真是笑掉大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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