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不奈何 第73章

作者:淮上 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这时震荡一路由远而近,徐霜策已从深渊上空迫至近前;千钧一发之际,鬼修遗憾地看着白霰微微一笑:“不过这点小聪明,在绝对的死亡面前是不起作用的。”

  徐霜策在山崩地裂般的巨震中飞身而来,一剑刺向鬼修,厉声向宫惟道:“快跑!”

  宫惟回头一看,兵人正尾随徐霜策追来,大半残躯已经爬出了断崖。

  它灭世时威严如同神祇,但如今千年已过,铠甲斑驳、风霜蚀刻,那空洞巨大的血眼再无半分神性,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怨恨,轰隆一声右掌紧擦着徐霜策的衣角重拍在地,方圆十丈内岩石登时于掌下爆成了齑粉。

  连徐霜策都已近强弩之末,恐怖的冲击让他薄唇登时溢出血丝,但攻势却越发凌厉,“锵!”一声亮响重重打飞了鬼修手中的青藜剑,不奈何裹挟厉风斩向它天灵盖,这时“柳虚之”的身体却毫无预兆一软。

  鬼修竟于电光石火之际脱离了乐圣的身体,重新化成了肉眼不可见的鬼影,兜帽下猩红光点阴邪闪烁,从虚空中抽出白太守,一剑刺穿了徐霜策右肩!

  鲜血一泼而起,映在了宫惟紧缩的瞳孔里。

  哪怕是前世最针锋相对的时候,徐霜策在他的认知里都是最强大的,不可战胜、无坚不摧,这世间没有任何利器能划开他冷漠坚硬的外壳。哪怕在宫惟深藏毒匕走上升仙台的那一刻,潜意识中他都想象不出徐霜策流血的模样。

  ——徐白该多疼?他心中蓦然升起这个念头。

  这世上不该有人让徐白受伤。

  同一时刻,灭世兵人巨掌再次落下,简直是开山裂地的力道,掐住徐霜策整个身体把他深深掼进了山壁;然后它在众人头顶上张开遮天巨口,仅这一个动作就吸出了席卷山川的飓风。

  巨人的喉咙深处隐隐闪现出了黑色烈焰。

  白霰:“宫院长!”

  度开洵扑上来,一手紧掐腹间被贯穿的血洞,用这种剧痛强行刺激最后的意志,一手扣住白霰飞身后撤:“走!!”

  但这时一张青白面容从黑暗中浮现,竟是被鬼修控制的法华仙尊的尸体,拂手便从濒死的白霰掌中夺走了不器剑,动作僵硬迅速,一剑斩向白霰咽喉!

  ——那瞬息仿佛被无限拉长,头顶的火焰在兵人口中呼之欲出。

  宫惟紧闭的眼睛睁开,左右双瞳,一色血红。

  鲜血飞溅在白霰侧颊上,是度开洵用手臂挡住了不器剑锋,一臂几乎连骨而断;尸体毫不留情扬起第二剑,眼见便要斩向两人,但这时所有人头顶上,远方天穹赤星一闪!

  地心深处的尸体猝然定住。

  它手中的剑当啷掉地,一股骇人的灵力飓流突然从脊柱中爆发出来。

  不远处,只见宫惟正向自己前世的尸身伸出手,嘶哑道:“白太守。”

  赤星闪耀天际,沉睡的剑魂猛然发出长啸,白太守剑沐浴鲜血,从脊椎中破体而出!

  尸身在飓风中被撕成千万片,鲜血迸裂如漫天桃雪,终于现出了前世的幻影。

  法华仙尊双眼紧闭面容苍白,隽秀平静如同少女,护肩、臂甲、钣金腰封俱全;这尊法相于千万绯光中没入了“向小园”的身体,少年身形随之拉长、面容悄然改变,深红袍裾迎风扬起,手臂修长舒展,将凌空而来的白太守剑紧紧握在了掌中。

  宫惟抬起眼睛。

  他的面容不再稚弱,眉眼肃静而轮廓凌厉,身形挺拔如芝兰玉树。白太守剑寒光闪烁,剑身映出了灭世兵人狰狞的巨口——

  那口烈焰终于呼啸而至,遮天蔽日山摇地动,吞没了所有人的视野。

  而宫惟就迎着那黑火洪流悍然挥出一剑,深绯剑光破开虚空,惊天动地将兵人头颅一斩两半!

  轰隆!!

  雪崩瀑布般坠下,巨人半个头爆了漫天,轰然向后压塌了大半座断崖,余震久久不绝。

  宫惟微微喘息,铿锵一声将白太守剑钉入地面,回头望向身后。

  远处山壁上,徐霜策全身浴血,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黑沉的眼睛里从未迸发出这样的光。

  “……宫惟,”良久才见他那薄唇中吐出两个颤栗无声的字。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没码错,本章出现了两把白太守,鬼修手里一把,宫惟从前世尸骨中破脊而出一把~

第59章

  干涸十六年的金丹随着法相进入这具身体, 立刻开始疯狂汲取所剩不多的灵力,让宫惟有一丝眩晕。他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滚烫的血气,就在这时, 头顶仿佛闷雷滚动, 急速由远而近, 紧贴在所有人耳边轰然炸开。

  地心再也承受不住巨人灭顶的撞击,冰巅积雪如奔瀑而下。

  冰川要塌了。

  徐霜策疾驰而来, 一把拉起宫惟:“快走!”

  但一把妖异的血剑也随之紧逼而来,是鬼修!

  刹那间宫惟本能地出现一个念头——徐白受伤了,我得保护他。

  他挣脱徐霜策, 手背筋骨突出, 瞬时拔剑而起, 一剑将那妖异的鬼影斩成了两半。然而眨眼间鬼修便化灰消失, 转眼又在另一个方向出现,两把相同的白太守重重相撞,气劲将周遭碎石皆尽爆成了碎片!

  昏沉, 焦渴。

  极度干涸的金丹让元神剧痛难忍,但宫惟一剑比一剑重、一剑比一剑狠,在纵横交错的气劲中硬生生将鬼修撕裂数百次, 每次几乎它一出现就被瞬间绞杀成灰。渐渐它出现的速度越来越慢、恢复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兜帽下的猩红光点闪烁如暴怒, 终于在一次被宫惟当胸贯穿后竟然没有化灰, 而是就着这个被白太守钉穿的姿势,一剑刺向宫惟的眼睛!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灭世兵人竟然趔趄地站了起来。

  它左侧小半个头都已经没了,重创让它无法再维持平衡,只能徒劳狂乱击碎山壁, 用那残缺的右臂向宫惟当头拍下——轰!

  钢铁黑影被迫当空停住,因为千钧一发之际,徐霜策左手持不奈何,连剑带身体硬生生扛住了那重击,一口热血喷薄而出。

  然后他受伤的右手越过宫惟,以闪电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鬼修的胸膛!

  这一手何止迅猛无伦,鬼修刺向宫惟右眼的血剑顿时定在了毫厘之距,剑尖一星血光闪烁。

  场面瞬间凝固,徐霜策的手在鬼修胸中紧紧攥住了一块锋利坚硬的青铜片,是千度镜界。

  “……”

  鬼修兜帽下的红光完全静止了,它死死对着徐霜策,似乎想说什么,但在五感全数被封的情况下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见徐霜策五指猝然发力,心脏处传来一声无比清脆的:咔擦!

  千度镜片应声而裂。

  ——镜片深深刺进徐霜策掌心,就在鲜血浸入镜面的同时,虚空中一道低沉、冰冷而不动声色的少年声音突然响在徐霜策耳边,像是从遥远之地模糊传来的:

  “你这么爱这个镜灵,你可千万别被他杀了。”

  紧接着,鬼修在尖锐风声中化作血色烟雾,模模糊糊汇聚成人形,一股脑扎进徐霜策手中的千度镜界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轰隆震动伴随巨岩砸落,是身后那座灭世兵人彻底发了狂。混乱中宫惟再也难以支撑,被接踵而至的巨岩当头撞飞了出去,当场呛出一口鲜血。

  这时根本来不及细思鬼修的话,徐霜策如利箭般随影而至,一把将他捞在怀里:“快走!”

  “……徐白,”少年神智昏沉,躺在臂弯中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断断续续地喘息道:“你可不要丢下我呀,徐白。”

  徐霜策不答言,只用力把他搂进怀里,紧贴到连心跳都清晰可辨,然后在剧烈地震中环顾周围:“柳虚之!”

  没有回声。

  “柳虚之——!”

  又一轮千军万马奔腾般的雪崩来到,徐霜策用身体护着宫惟勉强躲过,突然望见暴怒的巨型兵人身后,一道身影正随着岩石迅速向深涧坠去,正是昏迷不醒的柳虚之。

  这道深涧直通地心,摔下去即便不粉身碎骨,也会被横冲直撞的兵人一脚踩成血泥。徐霜策剑眉一蹙,正要设法去把柳虚之捞回来——正当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一根兵人丝从远处疾射而至,拦腰捆住了坠落的乐圣。

  紧接着,柳虚之被那根丝线硬生生拉出悬崖、当空抛来,整个人被徐霜策一掌定在了身前。

  顺着兵人丝向远处看去,是断崖另一侧的白霰!

  徐霜策一手护住宫惟,一手隔空拎住柳虚之。这种地方几乎没法御剑,他让不奈何剑锋在自己掌中狠狠一划,以鲜血为驱动,强行御剑而起,向对面厉声道:“你还不走?!”

  透过迸飞乱石和冲天雪雾,只见白霰站在地心断崖边,长孙澄风生前最后那根灵光氤氲的兵人丝正把他和度开洵两人死死地连在一起,两人脚下的地面都正迅速开裂、崩塌下沉。

  但白霰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微笑着摇摇头,从口型中只见他无声地道:

  “谢谢。”

  徐霜策瞳孔猝然张大,同时心随意动,袍袖中飞出一张符箓,半空化为绳索呼啸扑向对面那两人。

  但此时他连御剑逃离都要强行化血,符箓更是法力微弱,绳索半途中便被狂暴的兵人一掌切断,登时化作碎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根本来不及再掷出一张符箓,只见灭世兵人巨口张开,深不见底的咽喉中再度闪现出了那恐怖的黑火——

  轰!

  黑火喷发如同巨龙,滔天烈焰紧追而来。

  此刻只要慢上一瞬,都会在顷刻间被化为焦骨。

  徐霜策实在无暇再去捞对面的白霰和度开洵,刹那间只能用全身护住怀中的宫惟,不奈何犹如璀璨的流星急剧上升,顶着万吨雪崩冲出了冰川巅峰裂口,地平线上的刺骨寒风顿时扑面而至。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火龙紧贴着他们的衣摆冲上苍穹,足足烧炙了半边天空!

  徐霜策连人带剑撤至数十里以外,扭头向冰川望去。

  那场景与火山爆发无异,只见一道庞大的火流连接天地,冰峰上的千年积雪都在须臾间被融化,雪水掀起巨浪裹挟山体,从峰顶咆哮涌向四面八方,眨眼间淹没了他们脚底的大片冰原。

  绵延冰川再也承受不住,向内部轰然坍倒,塌陷出了一块方圆百里的巨大盆地。

  徐霜策向后疾退数步,勉力站稳了身形。

  离开地心来到外面后,天地间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气。他迅速检查了下宫惟的情况,前世那颗强大的金丹根本不匹配少年现在这具虚弱的身体,尤其在惊世一剑斩裂兵人头颅之后,体内灵力已经消耗到了极限,意识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徐霜策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长长出了口滚烫的气,刚要召唤血河车,突然脚下大地剧烈一震。

  他蓦然抬头望去。

  远处凹陷的盆地中,那座灭世兵人竟然冲破地面,浴火而出,发出了尖厉的怒号!

  徐霜策神情一变:“血河车!”

  四头神禽从天际的虚空中出现,羽翼在致命的寒潮中破裂溅血,逆风降落冲向地面。车门刚打开,徐霜策便拂袖送进柳虚之,又把宫惟抱了进去,此时远处那座巨人的大半残躯都已经爬了出来,一拳将冰原砸得龟裂塌陷!

  ——山崩地裂,八荒剧震。

  在那可怕的轰鸣中,徐霜策单膝半跪在车门边,流血的掌心抚过宫惟侧脸,眼底微光闪动,终于俯下身。

  那薄唇在少年眉心中印下了一吻。

  偌大冰原片片开裂,致命的裂冰咔擦声从四面八方迅速爬来。徐霜策最后深深凝视宫惟须臾,猝然一掠袍袖起身下车,身后神禽发出凄厉的嘶鸣,头顶寒潮强行起飞。

  血河车刚离开地面,巨大裂纹便蜿蜒至脚底,大地整块裂开爆成了石滩!

  徐霜策左手持剑长身而立,全身伤痕累累、右臂骨骼开裂,鲜血从衣襟一路浸透到了袍裾,但脊背挺拔未有丝毫弯折。

  黑虹贯日,太阳隐没。

  酷烈风雪擦刮冰原,远处那座灭世兵人摇摇晃晃转过身,它左上边面孔都已经被宫惟一剑劈碎了,仅剩的右眼却准确地盯住了数十里外的徐霜策,燃烧着压抑数千年的刻骨怨恨。

  “是我创造的你吗?”徐霜策喃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