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型代码
卞易边说,周斐琦的目光便已扫到了李景脸上,就见李景这会儿眉头紧皱,看起来简直比皇帝还要听不得这番话,看来镇国公若是授意卞易如此进谏,定是连李景这个儿子都瞒着,这父子俩唱反调儿的戏码,倒是有趣儿得紧。
反而倒是周斐琦,他如今心有所属,后宫之事自有主张,别人怎么说反倒不那么在意了。只不过,臣子之言行,关系到朝局时变,他该关注还是会关注罢了。
卞易说完后,便跪在殿上,一脸大义凛然。
周斐琦没理他,直接无视,胡公公见此立刻高唱:“有事起奏——”
就见队列后排有个人跨了出来,有些惶恐又有些激动,颤声回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一看,豁,这不是昨日刚被陛下钦点进过御书房的钦天监监正葛旺葛大人吗?!
就听葛旺道:“臣昨日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动,正是应在我大周皇室子嗣之上,臣便借此推演了一卦,这卦象实在是大大的吉祥,竟然预示我大周后宫祥瑞萦绕腾腾入云,简直贵不可言。臣便连夜拿着罗盘测算了方位,如今祥瑞已定。”
“哦?”周斐琦笑道,“可有算出定在了哪里?”
“是,”葛旺显得激动异常,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忙顿了下,才道:“景阳宫!陛下,景阳宫祥云缭绕,陛下若是能常居此宫不但能保龙体康健,更是能带动大周国运,保百年兴盛啊!”
“景阳宫?”周斐琦还故意装了一下,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那不是高毕焰所居之处吗?”
“正式。”
“葛爱卿,你这是要朕摆到景阳宫去住?”
“非也,陛下明鉴,臣并非此意。”葛旺连忙解释,演得跟真得似得,脑门还出了一头汗。
周斐琦道:“那你还是尽快算清楚,是景阳宫风水好,还是里面的人命格好,否则就算朕为了大周真搬去了景阳宫住,也难免要落人口舌,到时候人人都说朕和高毕焰抢宫殿,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臣遵旨,望陛下再宽宥几日。”葛旺忙道。
周斐琦‘嗯’了一声。态度不咸不淡,令满朝文武一时真分不清这是唱得双簧还是确有其事了。
葛旺归列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昨晚突然接到胡公公传信,让他如此这般搞一通,可是把他吓了一跳。不过,他这番话也不算全是胡诌,那卦象他已破出了一半,祥瑞之气确有,原本他还想着那十多位嫔妃的生庚一一推演,但胡公公这信儿一传,他突然灵光一闪,琢磨出了一个惊人的内幕,昨晚确实是一宿没睡,直接找出了高毕焰的生庚,算了一晚上。结果出来后,葛旺自己就先被震惊到了。
因此,今日朝堂上这番表现也不全是做戏。
至少在皇帝要求消息得循序渐进地放的情况下,他心里憋着个大秘密,是真得挺难受的。
葛旺之言,令朝堂之上数人变色。
周斐琦的目光在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看到了乔环的父亲乔尚书低眉沉思,跪在地上的卞易紧咬槽牙,忠武侯菡嫔之父双目微闪,更有不少后宫嫔妃的家长们神色不一,周斐琦心中暗叹,心想,在皇家,子嗣问题恐怕是那一届后宫都绕不开的一个课题啊。
李景倒是黯然了片刻,便恢复如常。
早朝后,皇帝陛下于御书房单独召见了户部尚书。他将高悦昨晚制作的那个财务报表交给李尚书,只说让他先拿回去好好研究,若是得用,便将现有的计折全部该成这种。
要不怎么说‘人老精’呢,李尚书只看了一眼这个表,便先是大赞一声‘好’,之后也没急着告退,反而就在御书房里认真审阅起来,这一认真可不得了,越看眼睛越亮,遇到困惑处,他便直接请教起周斐琦来。
没想到,皇帝陛下被问,却笑了笑,也不嫌丢面子,直言道:“李老可将疑虑暂且记下,待朕回去请教过高人,再与你解答。”
李尚书多精的人啊,哪儿会听不出皇帝陛下嘴里这位‘高人’是谁?闻言,便委婉谏道:“陛下既然有高人在侧,何必还藏着掖着,不如早日请入御书房,也好省了来回奔波之苦。”
周斐琦却叹了一声说:“李爱卿啊,这满朝文武若都如你这般开明,朕手里那些好东西也就不藏不掖了,如今朕只怕露得太多,被不知哪里来的东年西北风,乱吹一波,反倒卷沙飞起令明珠蒙尘,倒不如藏着,也省得被人日日戳着脊梁骨得好。”
皇帝嫌少和大臣聊这些,嘉懿帝登基七年间,李尚书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由此不难看出,哪位被藏起来的高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但是,现在皇上在他这个臣子面前说这话,显然不只是要跟他这儿求什么安慰,这是让他给出个解决方案吧?
李尚书这么聪明,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他道:“陛下若想名正言顺地令明珠现世,老臣倒是有个方法,只是这样一来,那位高人恐怕会受些累,全看陛下舍不舍得?”
周斐琦道:“李老但说无妨。”
李尚书道:“之前,陛下曾言改制,如今正可借此”他扬了扬手里那张报表,笑道:“让高人来户部指点,增设一官职岂不两全其美?”
这确实是周斐琦今日目的,他见李尚书如此上道,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许多,连点了两下头,道:“不错,李爱卿此法着实不错!”
李尚书心里却在想,我老李头家里可也还有一个宁肯读死书,也不愿出嫁的哥儿啊,如今眼看着过二十了,希望借此时机也能博一片翱翔之天吧。
第60章 白露三候
按照周斐琦原本的计划,其实是打算直接给高悦设立一个部门的,就是类似现代的国资委那种,但是出了昨天的事,再执行这个计划只会更加招人嫉妒,除了将高悦再次推上风口浪尖已经完全失去了周斐琦和高悦想要设立这个部门的初衷,不过,这个部门早晚要开,只不过需要政局再稳定一些。
而眼下李尚书提出的这个方案,显然更加适合当下局势,作为暂时过渡,将高悦派到户部去指导工作,相当于是多了一把保护伞——
因为,高悦所行之事,对当下大周行政制度来说算是一个创新,这个创新是撕开未来推行新政的突破口,如果是皇帝出面直接扶持,大臣们一时不会说什么,但心中有怨的话,肯定会给高悦找各种麻烦。可若,单独拎出一个户部,在李尚书的扶持下先站稳脚跟,争取户部上下同僚们的支持,之后再走出户部,那所获得的支持力量绝对是不一样的!到了那个时候,新制度再推行起来也会容易很多!
周斐琦相信高悦绝对有能力收服户部的人心,更何况还有他会在背后做推手,试想,当户部的官员在高悦的指导下一步一步飞黄腾达的时候,其余官员难道还会跟前途过不去吗?他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跟着谁走有肉吃!
李尚书见皇帝很是满意,也忙趁热打铁,道:“皇上,您看这个临设的官职叫什么好呢?权限如何?负责哪块?”别得不说,这位李老头能稳坐户部尚书的位子几十年,这个情商真不是吹得,看他这个会来事儿的劲儿也知道,当年先帝会选他做托孤大臣,生前也必然对其倍加欣赏。
周斐琦心中虽以有了打算,却还是道:“李爱卿觉得如何定好?”君臣之间的相处自然也免不了互相探底儿,这都是官场潜则,周斐琦要让李尚书先说,而后再‘替他着想’着收些权利,这样才显得对李尚书足够重视。
李尚书显然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听完皇帝的话,细细沉吟一番,道:“依老臣拙见,这新设官职可参照古制,以‘计相’为名,下设左右计侍郎,巡官三人,掌事五人,与目前的户部十六司成并凌之势,老臣甘愿让出首位,以高毕焰为尊!”
李尚书说到最后有些激动,竟要下跪,被周斐琦亲手托住了胳膊,就听皇帝道:“李爱卿快快请起,高毕焰年纪尚轻,日后定然需李爱卿多多照拂,哪里就能座到首位了?这件事,依朕看来,在户部十六司之外增设一司,以计为名,就叫:计司,下设计相并左右侍郎,巡管、掌事各三人,高毕焰品阶从后宫属,计相品阶便也为正二品即可,侍郎,巡管,掌事皆从户部统一品阶,李爱卿觉得如何?”
老李头自然满意,不得不说他和周斐琦的默契也是君臣间少有,这一老一少有时候那心里的算计总能不谋而合!
规矩定下,便是人选,李尚书又问:“陛下,这人选可需从户部现有官员中抽调?”
“若是抽调,户部便会有空缺,还需补进新人,且哥儿毕竟体质不同,”周斐琦没在说下去,却望着李尚书笑了下。
李尚书立刻会意,道:“陛下的意思是,借此正好给哥儿开设科举?”
“暂时不开,”周斐琦说:“选京城世家子入计司,只要哥儿!”
李尚书略一思索便立刻明白了此法的高明之处,而且他们家那个倔驴子这次八成也能处理出去了,唉,人老人,滞留在家的子女早晚混成心病!
李尚书心里有了盼头,态度上不免越发积极,他笑道:“此法甚妙,只不知陛下准备何时喧旨?”
周斐琦道:“秋分之后。”
李尚书心想,那不就是等高毕焰晋封大典之后吗?这也没几天了,要准备的工作可不少,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便拉着皇帝如此这般还是那般地详细商讨起这执行方案来。这一商讨,也就事无巨细,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
再说早朝后,众位大臣三三两两结伴出宫,一路上小声嘀咕得最多得当然还是今上圣意,揣摩皇帝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大臣们乐此不疲的最大‘爱好’之一。相当于官员们的八卦过瘾代名词。
卞易今日被皇帝无视得很彻底,散朝后一个人冷着脸往宫外走,同僚们也很识趣,倒没人往他身边凑。但有人可不论这个,卞易才走过金水桥,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卞大人留步。”
卞易回身看去,见喊住了他的人竟然是李景,也连忙缓了神色,冲这位镇东将军躬身行礼,且极恭敬地道:“下官参加镇东将军。”
“卞大人不必多礼,”李景虽拖住了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却似笑非笑很是耐人寻味,道:“想请大人茶楼一叙,大人可有空?”
李景是卞易的老上司李衍泰的儿子,在卞易这位铁杆儿李党的心目中那是相当于少主一样的地位,如今李景说请喝茶,卞易又怎么可能没空。
于是,两人出宫,各自上马,于平京城喧嚷的街头漫步骑行,这一路卞易一直在打量李景神色,只因李景自出宫后就再没说过一个字。
平京最好的茶楼在东斜街,名曰:簇芳。两人到了地方,直奔三楼最东边的雅室,这间房是李家常年包下,专供李氏父子在此,待友之用。
李景今年回京住得时间不长,但他在平京往来甚多,有些‘友人’不便入府,便都在这里招待。这些天着实没少往这儿来。因此,这茶馆小二一见他来,便按他的喜好煮好了碧螺春,茶水上得很快,李景却拦下了小二准备为二人斟茶的手,道:“你下去吧,不叫不用进来。”
待房门被小二轻轻关好,李景亲自拿起茶壶为卞易斟了一杯茶,卞易因此受宠若惊,有些慌乱地拦着,道:“将军这可使不得!”
李景动作不停,道:“无妨,卞兄自幼对我多有照拂,这一杯茶而已,又当得了什么。”
卞易却面露戚戚,道:“将军,有何吩咐尽管讲,只有卞易做得到的定当——”
李景连忙抬手,制止了他的话,道:“如今,你我皆是朝廷命官,能忠于的人只有陛下,也只有陛下才使唤得动我们,卞兄日后还需慎言。”
卞易忙点了点头,“将军说得是,卞某一时妄行了。”
李景笑了下,道:“大人今日在朝堂之上所作为何?”这一问,可真是把卞易给问迷惑了,因为他所作所为正是受了李景的父亲镇国公授意,而身为镇国公的儿子——李景竟然不知这是何用意?
可是,就算这父子俩之前没通气,现在木已成舟,李景但凡琢磨一番也不应该不明白这事用意为何呀?这不是很明显吗——镇国公对皇帝独宠高家哥儿,心存不满,希望借今日之事给皇帝暗示——你那后宫里可不止一个高家的哥儿,还有我李家的女儿!
好皇帝就该雨露均沾呀!
很简单的道理,李景不可能想不到,却还是把他叫到这里,直言相问,这其中用意……嘶,就很值得深思了——莫非,这镇国公和他儿子在闹别扭?
可是父子别扭这种事,卞易又不能问,可李景的问题他也得答,于是,只好直言相告,道:“为了贵妃娘娘。”
李景道:“卞兄糊涂,你可知你今日言行不但不能帮到贵妃,还可能因此令她更受冷落?”
“可这是国公的意思……”
李景叹息一声,“我爹爱女心切,为了小妹可以不管不顾,这事想来这些年你也能看得出来吧?”见卞易点头,他又继续,道:“可咱们身处朝中,你可有想过,这时局多变,为何这些年李家一直安泰?我爹之位之权固然有成,可说到底还是因今上与太后亲如一家,昨日冷宫之事你听说了吧?”
“嗯,”卞易有些说不出话,脸色都算不上正常了,手边那杯茶水更是动也没动。
“太后是何意?为何宁愿将那永寿宫出身的厨子打成刘氏余党都不以此为由打压高氏?卞兄若是没想过,现在大可好好想想!”李景言语至此,留了一大片空白让卞易自己去琢磨。他又执起茶壶,看着卞易牛饮般昂头喝光了那杯茶,再次给他满上。
片刻后,卞易‘哎呀一声’惊讶地向李景看来。
李景端着茶杯说:“想明白了?”
卞易道:“太后用意可是在蓟城?”
“不错。”李景道:“所以,若是我爹日后再因贵妃娘娘的事,找到你这里,望卞兄能多加劝阻,若他不听,你可先行应下,再来找我不迟。咱们兄弟二人总能想出个更稳妥的办法!”
卞易惭愧道:“还是将军您想得周到。”
李景淡淡笑了笑。
心想,我这哪里是想得周到,我只是胳膊肘往外拐罢了!唉,事到如今,为何还是管不住这一颗心呢?
再说高悦,从御花园和太医所回来,一直不见周斐琦下朝回来,他便又扎进了书房,想着之前周斐琦既然说过要给他的新部门从京城世家子弟里选拔哥儿,而考核项目都由他来定,就准备抽空先弄出几份试卷来。这些试卷当然不同于大周的科举,因为他要用的人才偏向综合型,所以这个考教的方向从根本上就有很大区别。
高悦思索良久,反复斟酌,最终定了几个大的方面——
统筹策划为一,计算记忆为二,人际社交为三,时局识辨为四。从这几方面入手,最终看综合得分和单项得分,再结合人选背景酌情考察用人和职位。
这四大科目,每科100分,凡参考者,所有成绩都会通过皇榜公布出来。这既是变法改制前的造势,也是给天下所有才学斐然的哥儿一个憧憬未来的希望。
而这些被选拔上来的人,高悦会悉心教调,定要将他们打磨成大周哥儿的表率!
高悦越想越雄心勃勃,定下大方向后,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出起题来。考人题和考知识的题可不一样,那要结合方方面面每出一道题都需要反复推敲。这一点,高悦却直接分成了两步——原因有一部分是他对现在的大周还不是特别了解,另外一部分则是他想要留些余地和周斐琦一同完成这个壮举,那种快乐想必对增进他们两人的感情也是极有助益的吧——因此,高悦做得第一步是先把题库冲量,第二步则留着和周斐琦一起‘筛题’!
……
齐鞘回了良人所,便叫来小六子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晚饭十分,小六子颠颠地回来了,同时带回来一个可靠的消息——那位高山国的公主其生母确实是九黎瑶出身。
齐鞘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立刻便去了前面的景阳宫。小幸子见他来,便连忙去通报高悦,而高悦这时候却埋首书案,听说是齐鞘便让将人请进来就行。
小幸子见主子头也不抬,笔也不停,再见满地废纸欲言又止,最终没敢打扰高悦,直接将齐鞘请了进来。齐鞘一进书房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笑问:“你这是在干什么?这奋笔疾书的,难道又在作诗?”
“嗨,做什么诗?我早就不写那劳什子的东西了。我这是在干大事!”高悦笑嘻嘻地冲齐鞘眨眨眼,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哦,你不是想查咸钩卷卷的生母吗?我让小六子去打听过了,她的生母确实是九黎瑶出身,原是高山国的宫廷舞姬,后来被那国国主宠幸后生下一女,只不过不久就过世了。咸钩卷卷五岁起就记到高山皇后名下。”
高悦停下笔,伸了个懒腰,道:“这便对上了,那小青龙的蟒蛇必然是她生母留下给她的了。不过,如今死在了大周的皇宫,那蛇胆还被子弦道长拿去入了药,也不知她现在心里积压多少怨恨,唉,我现在就是还剩一个疑问,你说,那蛇既然有咸钩卷卷偷偷看着,到底是怎么跑到冷宫去咬了林敬之,第二日又埋伏在花丛里袭击了我和陛下的呢?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某个环节被忽略掉了,或者说是有人故意抹去了痕迹。”
齐鞘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引诱了咸钩卷卷的‘小青龙’,又利用这蛇布下了冷宫那一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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