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蓝蓝
电话那头的聂方没有立刻应声,而是看着助理发来的最新的照片,是刚买下来的原照。这几张照片非常清晰,近的远的,甚至怼脸拍的。聂方仔仔细细地看着照片里的人,和关希通话的手机险些从手里摔在地板上。
“聂哥,我是说——得是哪家整容医院的技术,才能让那些狗仔的眼睛都骗过了。他们发那些,我们是可以走法……”
“很像,”聂方打断了关希的话,一时间只觉脊背发寒,他扶着就近的椅子坐下,重复着,“太像了,我都分不出真假。”
关希又干笑了两声,发汗的手掌不断搓着裤腿,他想开口打诨,张口却发现喉咙里全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小意……你真的是小意吗?”
经纪人最后一句疑问句,让关希彻底慌乱起来。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穿书的原角色还会自己回来的,一定有谁嫉妒他,花了大价钱去整容,出来碰瓷他!抹黑他!
而且,而且边家之前还偷偷给他做过亲子鉴定,他不是边意还能谁是?
他明明就是边意!
边意睁开眼睛,牙齿狠狠咬着下唇,刺痛让他以极快的速度清醒过来。
他眼睛睁得很大,先入眼的便是就站在床榻边正垂眸盯着他的寇厉。
他移开了视线。
室内的光线并不怎么亮,但边意仍是眯了眯眼,曾经熟悉的环境,于他现在而言,已算陌生。
确定了自己重新回到十六年前,且没有回到那个鬼地方后,在被子里紧握的手终于松开了些。
房间外有很多人,谈论的声音杂而乱,甚至还有争吵。
门外有人喊了寇厉,足足喊了三声,边意才感觉那道从醒来就一直紧锁在他身上的目光终于挪开。
待人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边意一人。
边意这才坐起来,仔细打量整个房间,是主卧,他和寇厉结婚当天睡的婚房,床也是同一张。
胃里有些恶心,边意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瞧见床头柜上的水,他喝了一口压了压。
寇厉出来不久,卧室里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门外的吵闹声随之一静。
房外的人神色各异,随着寇厉推开卧室门,众人鱼贯而入。
他们很快见到了自称被绑架又自己逃回来的边意,他正坐在床上,一只包扎过的手放在被面上,另一只还放在被中,十分防备地看着他们。
他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冷冷地割过他们的脸。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失踪一年刚回到家的大少爷,而像是在地狱困了十年,爬回来复仇的恶鬼。
那张脸明明苍白娇美,却平白让人寒毛竖立。
一时间,无人开口说话。
而边意最后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弟弟边羽的身上。
他朝着他勾了个笑容,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落在边羽身上。
在此情况下,边羽不得不走到边意的床边,他蹲下身,溢满担忧地望着兄长,“哥,你没事吧?那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和你一模一样?”
边意没有回答,眼睛还在边羽的身上不断打量。
边羽说不好这种感觉,但十分糟糕,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满了,只不过藏在衣物下,无人发觉。
也许是想摆脱边意此时怪异的视线,又或者是习惯了一年里在“边意”跟前的相处模式,边羽眼里很快挤出泪花,带着哭腔道:“都怪我们,我们是哥哥你最亲的人,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他说这句,眼睛朝着寇厉瞥了去。寇厉并没有看他,也像是根本没听见他说话,只低着头,看着床头边被边意摔碎的那个玻璃杯子。
寇厉虽未看边羽,但这房间里的其他看客们,却均顺着边羽的视线朝寇厉看去。
是啊,最亲的人都没认出来啊。
寇家这个老幺还和那个“边意”朝夕相处,怕是给边意戴了不知多少次绿帽了吧?
如果现在房间里这个是真,那这笔烂帐又该如何算?
看着边意也朝着寇厉看去,边羽又靠近了些许,伸手想去握住边意的手,嘴里边说着:“哥,你都不知道我听到消息有多担心你,你现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那个冒充你的人虽然逃了,但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
边羽矫揉造作的表演被边意手里的杯子碎片叫停了。
薄而锋利的玻璃片就抵在边羽方才还带着哭腔说话的喉咙上,边羽双眼突起,瞪得极大,他想吞咽唾沫,却又害怕碎片割破自己的皮肉,只能抖着牙齿生生忍着。
他求助地看向其他人,岂料在场的人同他一样错愕不已。
除了仍然毫无反应的寇厉。
“边羽,你这专扎人心窝子的话,还是这么动听啊?”边意又笑了起来,那张脸尽管没有血色,可只要他一笑起来,却仍然是最能吸引人目光的存在。
“可是怎么办呢?哥全都看着听着,你不知道我现在听见你的声音,就控制不住地想杀了你吗?”边意手上用力,讥讽地欣赏着边羽眼里流露出的恐惧。
对,杀了他,杀了边羽和关希!都是他们,毁了他的小树苗,都该死!
在边羽痛得尖叫起来时,身旁一只手制止了边意的动作。
寇厉掰开边意牢牢按在边羽肩膀上的手,一脚踢开被吓得腿软得动都动不了的边羽,随后深深地凝视着边意。
仿佛在问:你在发什么疯。
边意挑眉,笑意盈盈地望着身前的寇厉。
“对,还有你。”
我怎么可能忘了?谁我都不会放过!
第4章 回归与逃离
发疯么?
边意当然知道自己不正常,但在那个鬼地方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他怎么可能还正常?
尤其当他看见了边羽这张脸,听见他的声音。
边羽一直觊觎着寇厉,这一点边意很早就知道,所以从没给过边羽靠近他们一家的机会。就算过年过节,父亲让边意带着丈夫儿子回家,边意也不会和边羽在同一张桌出现。
边羽是继母的儿子,比边意小三岁,虽算不上私生子,但当时边意的父母离婚时,边羽已经在他妈的肚子里揣着了。
边意的父亲多少也是有愧的,并没有要求边意要和这个弟弟相处得多么亲厚。
可边意不同边羽来往,边羽却是想方设法地朝他们夫夫二人跟前凑。
边意还未被绑走时,边羽的所有手段都只是拙劣的表演,甚至可能还会被夫夫俩拿来当作调情的工具人,除了惨找不到第二个词形容。
但后来关希来了,他和边羽成了亲手足,他放任边羽进了家门,放任边羽在寇厉面前骚首弄姿。
其目的有二。
一是,透过边羽的表演,享受寇厉为了他不对任何人心动的爽快;二是,一边以单纯小白莲的模样示人,一边炫耀,他喜欢跟边羽在一起,就是喜欢看边羽对他虚假的笑,眼里却藏不住的嫉妒和酸意。
然而,事情如果只是这些无谓的争风吃醋便罢了。边意看着也只是会觉得这两个人极其可笑。
可偏偏,就是这样愚昧虚荣的两个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小树身上。
边羽介绍了一位钢琴师给关希认识,那位钢琴师在国际上都是颇有名气的天才音乐家,关希一见便将其设定为攻略目标。
为了制造机会,关希通过边羽请到了钢琴师给小树当老师。眼睛里只看得见男人的关希,根本没去深查钢琴师的底细,也更没注意过那男人盯着小树时的眼神有多不对劲。
边意捏紧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照片,闭上满是血丝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可胸口浓烈的恨意未消减半分。
这是寇厉抱着小树的合照,照片是边意给他们父子俩拍的,就在楼下的花园里。照片里阳光很耀眼,父子俩一个笑意温柔,一个天真烂漫。拍照的自己呢?想必当时也笑得很灿烂吧?
仿佛是被照片里的阳光刺到了眼睛,边意略感疼痛地眯了眯眼,最后将照片放回原处。
“你不想小树以后只能去监狱看你,就冷静点。”寇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较于先前,此刻他的声音正常了许多。当然,听在边意耳里,一样的刺耳。
边意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也不在乎。他掀开被子,厌恶地瞥了一眼床,笑着回讽:“要不是因为小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那里跟我说话?”
寇厉沉默了。
边意又是一声嗤笑。他朝着门口的方向过来,见寇厉似在上下打量他,又道:“怎么,不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句,‘阿意,你变了’呢。”
寇厉那样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变了?边意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打量、探究他的必要。
不想再费力气和这个男人说话,边意撞开寇厉的肩膀,另选了一间客房休息。
待边意离开后,寇厉走到床边,从方才边意睡过的枕头下抽出额外藏着的一块碎玻璃——和抵在边羽脖子上那片系出同源,大小相近,但更加细长尖锐。
这时管家华叔过来告知寇厉,边意在哪间客房休息,又问寇厉,被边意差点吓死的边羽用不用慰问一下,以及还在大厅里没有离开的那些人询问的各种问题,需不需要回应一下。
“让他们滚。”寇厉语气不凶,搭着他鼻梁上的那副眼镜,整个人甚至还有两分温柔,和先前边意回家时疯狂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拿过床头边的照片,拆了相片框,将相框扔进垃圾桶,“把这床上的所有东西都扔了。”
“包括床。”
华叔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但大概人年纪上来了,一时间也没记起个究竟。
他应了寇厉,去安排人来清理。
一年前寇家最小的儿子,眼看着就要被其他兄弟瓜分掉他一手创建出来的森源生物科技,短短一年时间,当时谁能想到他会有如今的成就和地位?
华叔不是蠢人,也不爱自作聪明,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按时领工资就好。至于别的事,他可没那个闲心多于过问。
边意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
这间客房,以前边意也是有来过的,比如和寇厉耍脾气的时候,只是没有哪次是真正一个人睡在这里。
他先前并没有认出这间房,随便进的,现在想起来了,想换却又实在没精神动了。
他很累的,很想休息,只是脑子里一会儿是儿子的笑脸,一会儿是边羽做作落泪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寇厉发狠掐着他脖子的画面,又怕自己一闭眼,再睁开,周围的环境又成了三面平整的墙和一面巨大的光屏。
边意耳朵里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声音,而其中最清晰的除了小树喊的一爸爸外,便是寇厉那句话。
十七年?终于回来了?
寇厉也重生了?比他早一年?还是自己记错了时长?
边意换了个侧卧的姿势,双手藏在胸前,右手里紧握着一支水果叉,叉子很小,很精巧,却多少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疲惫感又席卷而来,边意真的很累了,也懒得再去思考寇厉的问题,换个说法,就算他是重生的又怎么样?
他说十几年,这代表着他看见关希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既认出来了,他却将他留在家,一留便是十几年,这做法无异于引狼入室。可狼既已入了室,寇厉却没在狼口下保护好孩子。
实在罪无可恕。
边意恨他入骨。
原来寇家凑热闹的人,在华叔出面请他们离开后,这会儿正滚到寇家门口。
刚踏出门,一群人还聚在一起,倚老卖老地在寇厉背后指责他的无礼和轻狂。一个个说得起劲,却是没一人敢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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