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三山
程苏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耐烦地抱臂,红艳嘴唇张张合合,“程苏安,你真的想让我喊人把你赶走?你连脸面都不要了?”
苏安定定看了她好几秒,低下头,沉默地上前蹲在地上收拾着行李,拉着沉重的东西一步步走出沈家。
他的背影看上去茫然极了,也是,大早晨突然被亲身姐姐用这样的恶劣态度赶出了家,一个刚刚成年还未真正学会赚钱的孩子,该有多手足无措。
程苏青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紧绷。
十二点之前,她把苏安赶跑了。
但沈长修知道之后,她又会怎么样呢。
程苏青讽刺地笑笑,喃喃自语道:“赶紧滚远一点,免得我后悔。”
*
苏安拽着行李箱一口气跑到了别墅外头的马路边上,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心里万分复杂。
他知道程苏青将他赶出来是为了他好。
苏安本以为程苏青很讨厌他,会用他来满足沈长修提出来的要求,各种各样糟糕的结果他都有想过,却唯独没有想过程苏青会……故意赶走他。
把药物送到医院去化验后,苏安出来蹲在大马路边,沉沉叹了口气。
额顶出了一层薄汗,大油柏路被烈日照出一股子难闻的味。苏安摆弄着手机,打算找个地方安身立命。
如果程苏青真的卖了他,打算利用苏安来做一些什么,那苏安之后也可以完全不顾忌姐弟情。但现在,得了,他现在没法眼睁睁地看着程苏青踏入大坑了。
必须要搞清楚沈长修的秘密,搞清楚沈长修的前妻何翡雨的死亡秘密,搞清楚沈长修为什么会和程苏青三个月后迅速订婚的原因。
总不能看着程苏青跳崖不拉她一把。
手机上的通讯录一条条号码闪过,苏安手指一停,定在一条号码上。
*
何夕燃从卧室出来,苏安已经拘谨地坐在了沙发上。
他低着头,双手乖乖放在腿上,后颈白皙,细小的绒毛在低温下瑟瑟发颤。这里是何夕燃的一栋独居别墅,装修风格一如何夕燃往常的喜好,厚重的窗帘拉得严实,房间内昏暗,像是落日前最后的余晖。
“何先生,”先前称不上听话的男孩说话没有了底气,“您之前说的话,还说话算数吗?”
何夕燃静静靠在房间门框上,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挡住苏安前方的所有道路。
“哪一句话。”
昏暗的光线下,苏安脖子上的那一小块皮肤白得晃眼,何夕燃的目光三番二次被这白色吸引,说话的语调变得漫不经心。
“您说您的妹妹是被沈长修害死的,而我的姐姐会在三个月后和沈长修结婚……作为她们的亲兄弟,何先生,我想我们目的是相同的。”
何夕燃面色不变,冷漠地道:“所以呢。”
苏安认真看着何夕燃:“何先生,你手里没有沈长修害死何小姐的证据。这件事已经不单单牵扯到了你,也牵扯到了我和我的姐姐,我想和你一起调查这件事。”
苏安说了这么多,何夕燃好像没有一分动容,他抽出一根烟点燃,烟雾模糊面容,嗓音被烟浸透,几分磨砂沙哑,“但你先前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苏安:“……”
噎住了,万万没想到何夕燃这样的人竟然还会翻旧账。
他实在说不出话,只能不好意思地朝何夕燃笑了两下。
怯生生的,像只走投无路的羊羔,闷头就往黑暗里撞,也不管前面危不危险。
“……”何夕燃眼中的火光跳跃。
苏安还在用那样可怜的语气说道:“何先生,我们可以一起合作吗?”
何夕燃看着他,目光往下。苏安好像从脚底感觉到了一股凉意,脚趾下意识蜷缩一下。夏日的短裤只到膝盖,小腿往下一片白皙,腿型笔直,小踝骨乖乖地耸动几下,很符合何夕燃眼中的美学。
“来之前洗过澡了?”何夕燃突然道。
苏安愣了一下,“洗过了。”
何夕燃掐灭了烟,他的态度很正经,甚至有些轻微的不耐,“过来,我检查一下。”
苏安惊愕地看着何夕燃,圆眼睛瞪大,不明白话题怎么跳跃到了这里,“检查?”
“过来。”何夕燃道。
人体模特洗完澡后还要给画家检查身体,听起来就有些像羞耻play,并不纯洁。但放在何夕燃的身上,这男人龟毛又自大,似乎也很正常。
苏安犹豫了一下,在这一会儿的功夫,何夕燃眉头微微皱起,好像连检查都是他强自提起耐心的行为。
苏安慢慢走上前,“何先生,您想怎么检查?”
何夕燃道:“合同上说,你半裸全裸都可以接受。”
“是这样没错,”苏安的声音越来越虚,双手揪住上衣下摆,迟疑地道,“要脱衣服吗?”
何夕燃抬头扔了半截烟,烟头在垃圾桶中跳跃了几下,烟灰散落成了一片枯草,“嗯。”
他从抽屉中找出了一次性医用手套,慢慢戴到手上,“自己撩起衣服。”
头顶亮度很低的灯好像眩晕了起来,折射出茫然的七彩。苏安对着高大的男人生疏地撩起自己的衣服,腹部胸膛感觉到了冷意,生理性后缩了一下。
带着手套的手指冷冰冰地落在了身上,男人就像是一个专业的医生,冷酷理智地检查苏安的整洁程度,没有夹杂任何的私欲和情绪。
男孩脸侧红了大半,耳垂成了鲜红的宝石,偏过了头。
唇瓣隐忍地紧抿,撩起衣服的手紧张得发抖。
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种场面。
第11章 叔叔你好11
苏安没立即掏出手机拨打110报警都是看在碰一下给一万块钱的合同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雇完私家侦探再把药送去化验之后,穷的只剩下一个行李箱和身上两斤衣服。
碰吧碰吧,要求不多,给钱就行。
苏安脸皮厚,心里对何夕燃的触摸完全感到麻木,面上还得装纯洁,他眼睛灵活乱转着,最后定在垃圾桶上。
里面只有根何夕燃刚刚扔进去的半截烟,苏安眼尖,瞥到了烟上还印着画。
纯白色螺纹纸上画的是一个仰着头求救的女人,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流畅的侧脸线条。长发垂到烟尾,等火星燃到尽头时,就会顺着头发将女人整个吞噬。
暗喻隐隐,苏安脑子里瞬间浮现上两个名字。
程苏青。
何翡雨。
他出神一瞬,何夕燃的指尖突然滑过苏安的手背,苏安吓了一跳,手猛得松开,撩起来的上衣重新落回了腰间。
何夕燃抬起眼,衣服罩住了他的手,撑起一掌高丘。
“何先生,”程苏安无辜对视,红着小脸道,“好了吗?”
何夕燃平静地道:“你打扰到了我的检查进度。”
“对不起,”苏安瘪瘪嘴,再次撩起衣服,“我这次一定好好拽着。”
心里暗骂了一百遍不要脸。
手往哪里摸呢……嘶。
偷偷抬眼打量这男人。
何夕燃专注的模样十分具有欺骗性,好似天神下凡一样,面上的冷淡轻易给别人一种“能被他摸一下就感恩戴德”的心理。但苏安却觉得他很危险,如果不是为了查找楚鹤,他不会接近何夕燃。
何夕燃当然是个极品,但这样的男人偶尔玩一次叫爽,一直玩下去会死人。何夕燃不是好打发的类型,苏安的心跟铁打的一般,再帅的脸也不能掀起他半分波澜。
“啊,”何夕燃突然用力,苏安小小地叫了一声,往后躲,“何先生!”
何夕燃收回了手,淡淡道:“去画室。”
苏安放下衣服,脖子跟着漫上了红晕,“好。”
*
介于沈长修的势力不是程苏安一个学生就能撼动的,苏安原本想得是和何夕燃达成合作关系,让何夕燃暂时保障他的安全,但等画完画何夕燃也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
休息的时候,他披着衣服期期艾艾地走到何夕燃的身边,“何先生,刚刚说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
他并不是全脱,也不是半裸,而是换了一件衬衣,没有扣纽扣,覆盖着薄薄肌肉的年轻身体稍微敞开一丝,靠得近了,身上还有肥皂香气。
何夕燃手下画出一笔深蓝的笔触,“你成年了。”
苏安疑惑,还是点头,“对,成年了。”
“成年人谈合作要谈利益,”何夕燃咳嗽了一声,烟味浓重,“你能给我什么。”
苏安谨慎地道:“何先生,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现在的共同目标就是查清楚沈长修曾经对何翡雨小姐做过的事,”他顿了顿,舌尖顶顶上颚,还是试探道,“沈长修曾经带我去过何翡雨小姐的屋子,她柜子里放着许多镇定药和压制狂躁情绪的抑制剂。”
何夕燃不急不忙地又填上一笔色块,“假的。”
苏安呵呵笑了两声,“何先生,希望您能配合我一点,这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又软又轻,这招百试百灵,很难有人能拒绝。
何夕燃手上动作终于停下,“何翡雨在两个月前摔下阳台。据沈长修说,她是因为发病才会失控跌下去。”
苏安聚精会神地听着。
何夕燃摸着大拇指上染着的红色颜色,“你去过何翡雨的房间了?”
“去过,”苏安道,“何小姐的房间已经被封了起来,但每周还会有佣人固定清理。”
何夕燃道:“那你应当也知道,那是在二楼。”
苏安缓慢地眨了眨眼。
“二楼,”何夕燃讽刺笑了一声,“她却直接摔死了。”
按道理来说,二楼的高度最多是骨折,身体灵活的人甚至只会受一些皮肉伤。苏安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这应该摔不死呀?”
“她的后脑勺砸在了一块石头上,石头尖锋利,直接穿过了头皮。”
这死法也实在太过于巧合了。
苏安若有所思,“那之后的调查结果呢?”
比如何翡雨到底有没有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