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执
宋悯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不过在包袱里面看见一个缝的歪歪扭扭的十三,就确定了是他的。
“我忘了收,”宋悯欢把东西收起来了,从里面挑了一个价格差不多的收拾塞到了叫他的那名士兵手里。
“哥,收好了,回去请我喝酒,莫要漏财。”
“臭小子,谁要你的东西,留着回去孝敬你老婆。”
他们一群人贫来贫去的收拾完了东西,在卯时军队开始出发,一路南下,开始回京。
回京路途遥远,整整花了一个月。到达京州那日是个艳阳天,城中百姓得知边关将士回来,早早的打开了城门,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欢呼。
路边有不少姑娘都拿花砸他们,沾着晨雾露珠的花枝落在他们身上,女孩子们嬉笑成一团。
从城外到皇宫里,昭阳殿外文武百官都在,在文武百官之首,站着一名青年,青年一身贵气,袖口处纹有七爪金龙,相貌端正温和。
“臣见过太子殿下,有劳殿下特意远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璟之这么一跪,他们也都跟着跪下行礼。
离允笑了笑,柔声道:“免礼,边关有你们,是离北之幸。”
前面回城的时候,宋悯欢便换了个前面的位置,虽说隔着的还有近百人,但是位置已经相对来说很不错了。
他看着那位传说之中的太子,可以看出来太子看魏璟之的目光中充满了情意,这情意太过于明显,怕是不少人都能察觉到。
只是不知道这情意是真是假了……若是假的,那这太子必然不可小觑,实在太会伪装了些。
接下来是一番封赏,宋悯欢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宋十三,在战场杀敌五人,赏银布十匹,金珠十枚。”
他们这群士兵,在领完封赏之后就被安排进了军中的兵营里,兵营里照常训练,每人一个月可休沐三日。
宋悯欢去领了银布和金珠,他不可能一直在兵营里待着,要想办法进魏璟之府里。
路上这么想着,回去就听到了新消息,他们营里被抽调成了魏府的侍卫,以后去将军府里执勤。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他得到消息之后很高兴,包括他们营里的士兵都是,前来传话的副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们跟着将军,以后都不用愁了,一定要在将军面前好好表现,能留在将军身边最好。”
宋悯欢他们于是又收拾了一起去将军府,入了将军府的侍卫院子里。
将军府位于京州南苑,魏璟之的父母之前被下罪入狱,如今府里只有魏璟之一人,还有一些零星的仆从。
魏璟之久不归府,将军府看起来有些冷清,沉黑色的匾额写着“魏府”两个大字,两边是守着的侍从,府里异常的安静,像是笼罩了一层死气一般。
府里的管家来迎的他们,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领着他们进府。
“以后诸位就在这里住,将军念旧,回府之后心情会不如平日里,有时候听到、看见了什么,还请诸位守口如瓶,这便是府里唯一的规矩了。”
至于不守规矩的后果,管家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张脸很白,像是用扎纸人的泥浆糊上去的一样,仿佛用力抖一抖,还能抖出来一层白灰,两只瞳仁又深又黑,看人的时候让人感觉瘆得慌。
管家这么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瞬间明白了其中的警告之意。
宋悯欢感觉到了背后都凉飕飕的,廊沿上挂着的红灯笼被吹起来,整座府里都让人感觉阴森诡谲。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虽然看不见沈映雪,但是这么离得近一点,会感觉安心很多。
管家走之后,其中一名士兵搓了搓胳膊,“怎么感觉这府里有古怪,我们是不是要知道将军的秘密……会不会被杀头。”
“瞎说什么呢?”另一名士兵给他来了一巴掌,“少胡思乱想,我们守好规矩就行了,其他的轮不到我们操心。”
“收拾东西去,明天开始干活。”
宋悯欢跟着进去了,他们六个人住一间屋子,他们走了半个月的路,都很疲劳,这一天都是休整时间。
夜晚,在其他士兵都睡着之后,宋悯欢偷偷地从房间里出来了,他施了一道隐匿身形的法术。
从院子里出去,路上碰到了两名侍女,这侍女白日里还看不出来什么古怪,到夜晚的时候,乍一看却十分的吓人。
她们脸色看起来青白,被挑着的红灯一照,像是死人脸。走路的姿势古怪,四肢动的非常僵硬,像是没有生机的尸体艰难的在维持活着时候的样子。
宋悯欢被吓了一跳,他在其中一名侍女的脖子上看见了密密麻麻的红线……心中有个诡异的猜测冒出来,会不会这些侍女的头是被缝在身体上面的。
他这么一紧张,黑靴踢到了一边的石子,在夜晚里发出来了细微的动静。
两名侍女停下来脚步,脑袋倏然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朝他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第12章
宋悯欢在那一刻呼吸窒了一瞬,全身线条不由得绷紧,明明知道自己隐身了对方看不见,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一阵风吹过来,旁边的树影婆娑,两名侍女歪了歪头,脖子慢慢的又扭了回去,扭的时候发出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陈旧的石磨在艰难的转动。
旁边似乎传来了一声笑,沈映雪给他传音道:“这府里的大部分都是死人。”
“师尊如今可以传音了?”宋悯欢有些意外。
“可以,”沈映雪,“印净如今不在这府里,你若是要查线索,最好动作快点。”
宋悯欢:“魏璟之也是吗?我之前见到魏璟之就觉得有些古怪,他给我的感觉也不像活人。”
沈映雪“嗯”了一声,“你我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有些障眼法对我们没用。那些士兵就算觉得古怪,也不会往这方面怀疑。”
宋悯欢问道:“那些障眼法是印净布下的?”
沈映雪没有否认,笑道:“剩下的都要交给你自己查。印净已形成渡化执念,他与魏璟之达成了交易,你们首先要弄清楚他为何会与魏璟之做交易。”
“你们查线索的时候可有查过印净这么多年来经过何人之手?既然是上古神物,必然是有主的,就算现在没有,曾经一定有过。”
这个宋悯欢倒是没有想过,他脑海里恍惚闪过什么,似乎在藏书阁里哪本古籍写过相关的……但是他不记得了。
他拍了下脑袋,还是没能想起来,不过沈映雪既然特意提了,那么一定是非常有用的线索。
“谢师尊提醒,弟子记下来了,”宋悯欢还是忍不住道,“我会努力完成任务,不辜负师尊的期待。”
沈映雪太温柔了……表面对他们严厉,实际上非常关心他们,担心他们历练出事亲自过来,说着让他们自行解决,还是忍不住的会给他们提供线索。
这么好的师尊……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沈映雪嗓音温润,“多看多想,莫要心急。”
宋悯欢在整个府里转了一圈,大部分侍女侍从包括他们下午见到的管家,脖子上都有一圈密密麻麻的红线,他确定了,这群下人都是死人。
而且都是被砍头尸首分离而死,至于为何如今又能说话行动,这恐怕是印净的手笔。
只有印净有这般的能力。
府里面也有正常人,那些正常的侍女和侍从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顶多偶尔议论一两句。
“将军府里的下人们太严肃了些,我都没见他们笑过……”
“是你想多了吧,我上次还见玲珑她们在那讲笑话呢……不过我觉得府里有点阴森,可能是因为将军太久没回来了,将军回来就好了,他身上有正气,鬼邪不沾身。”
宋悯欢找了一圈,最后在将军府后院的祠堂见到了魏璟之。
他要过去看看,靠近的时候格外小心,经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感知会无比敏锐,他担心会被魏璟之察觉到。
祠堂里的孝白布还在挂着,白色的幡布由风吹起来,远远看上去像是无头的白衣人影。
从宋悯欢的角度,他只能看见魏璟之是跪在地上的。这位正值年少的漠北将军正对着祠堂而跪,他手掌攥紧,背影沉默而笔直,背脊上犹如负着千斤之重。
他靠着背负着的信念,和印净达成了交易,印净是上古神物,能与他达成交易岂会容易?
是什么信念能够支撑一个人,愿意承受沉重的代价,不远从血洗的万里战场一路挣扎着回京呢?
可能是心有遗憾未了、有情人未至,亲人未及,志向未成或者是……血海深仇未报。
不知道魏璟之是哪一种。
魏璟之这一跪便是一夜,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宋悯欢回去了,他第一天不轮值,上午睡了一觉。
“十三,十三,宋十三,滚起来吃饭了。”
宋悯欢被隔着被子推了推,他从床榻上起来,执勤的侍卫顺带着把饭给他们带回来了,其中一个还提着一壶酒。
“说好了请你喝酒的,来来来,晚上不用执勤,跟我们来喝两杯。”
宋悯欢也想跟他们打听消息,几个人在小小的茶几上摆满了菜色和酒盅,坛子上用红布隔着,外面扎了一圈红绳。
菜是他们几个中午的饭凑在一起的,菜种倒是挺多,实际上没什么特别的菜色,但是摆在一块好看,看上去满满的一桌。
“将军府里的伙食比军营里好多了,咱们这差事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呢。”
“此话是真理,若是我娘知道了我在将军府里办事,估计全家都能乐疯。”
离北近年战乱,加之前两年连年大旱,百姓耕种不易,他们如今这饭菜已经算得上很丰盛了。
酒坛子打开,里面的酒香蕴出来,这是一坛普通的果酒,闻上去像是用青果酿的,酸酸甜甜。
“这酒不醉人,当糖水喝。”
宋悯欢面前的酒盅里倒了一杯酒,他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状似无意地问道:“我昨日听管家的提醒,说我们将军念旧,可还是因为魏大人和魏夫人的事耿耿于怀?”
“嘘,”其中一名士兵看了眼外面,把门合上了,然后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小子真是胆子不小,这里是哪里,敢在人家府里议论。”
虽然在责怪他,但是还是把知道的告诉他了。
“魏大人和魏夫人的事都是许久以前的了,此事我们也不太清楚,当时魏大人和魏夫人被下了昭狱……将军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消沉度日,后来敌军侵犯边境,将军才又振作起来去了边关,我们也随同一起。”
“你没事少打听这些,小心被人知道了问罪,你小子几条命都不够抵的。”
宋悯欢表示知道了,他没有问出来什么线索,打算自己出去找找。
他下午出了将军府,在府外巷子一个隐蔽但是在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地方画了一个符号。
符号是一个圆形,里面一个三角形,旁边还有一个箭头,指的是将军府的方向。
说是找线索,其实他没有什么经验,但是知道一般是往人多的地方去,人多口杂,他随意提一句,知道内情的人有些会说两句。
大魏街上十分热闹,来往车水马龙,红灯笼挂满街巷,路边的孩童拿着糖人儿,有些撒欢的唱着儿歌。
离北如今不在京兆十二州之内,但是许久之前……说不定是在的。
这些是他听到那些孩童唱出来的儿歌得出来的结论。
“月隐隐如晦,人间尽妖魔,长乐守四方,辟万族长存……天冥渡阴灵,地藏斩百恶,若问何为神佛,吾愿奉我长乐为神主,愿将军常驻人间,赐我离北太平安宁长延。”
宋悯欢还在听着孩童稚嫩欢快的歌声,膝盖处突然一痛,路边的小孩子走的急了,撞到了他,在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他蹲下.身来,小孩子生的白白嫩嫩的,黑眼珠子透亮,心里不由一软,放轻了语气哄了哄,“别哭啊,哥哥不是故意的,我拿糖葫芦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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