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为恶毒蠢货打起来了 第106章

作者:孤注一掷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那一日,寒楼代替男人参加与另一派宗主的比斗。

  为了让寒楼的身份有分量,男人做了许多让外人信以为真的事,说了许多迷糊人心的话。

  那骄纵的小姐觉得,这么重要的场合,父亲却不让她露面,果然要扶持寒楼做继承人。

  她大闹了一场,男人为了计划顺利进行,当众打了她一耳光。

  “……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你会后悔的!”

  三日后,寒楼以少门主的身份去往该派,男人暗地里发动了袭击,以将寒楼置于险境吸引注意,声东击西,彻底侵吞了该门派的势力。

  与此同时,那骄纵的小姐因为在她父亲那里受了气,趁着他们不在,去找继母算账。

  为了报复父亲,让父亲后悔,她将这个自以为是父亲真爱的女人,折磨了三天。

  当寒楼回来的时候,她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她,谁让她嘴贱她活该……一个贱人也敢取代我母亲的地位……”

  少女又怒又怕,惊恐跑走,一路喊着寒楼要杀她。

  寒楼试图保住女人的元神,那时轮回还未灭,他想护送她去轮回。

  但女人抓住了他的手,她的眼中闪着痛苦怨恨的火焰:“寒楼,娘对不起你,这么些年我都做了什么?娘不是故意的。娘是被控制了!”

  一个天之娇女,沦为魔修鼎炉,在逆境中也坚强活着没有放弃过希望的女人,怎么可能甘愿沦为一个践踏算计她的男人控制别人的工具?

  她在被救的那天,就被这个昔日的师兄下了控制神魂的印记。

  于是,她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怨妇,为了男人的宠爱,对无辜的寒楼非打即骂,极尽羞辱。

  那个魔修只是摧毁了她的身体,她的师兄,她昔日的爱人,却在漫长的时间里摧毁了她的灵魂。

  她眼中满是疯狂:“寒楼,你要是娘的孩子,你要是还记得当初我救你的恩情,你帮我做一件事。”

  她说:“你让我报仇!让我杀了林凤楼父女!为我和我爹报仇!娘求求你!”

  寒楼答应了。

  他让出身体的控制权,让他娘寄居在他的识海里,操纵他的身体。

  等寒楼清醒的时候,眼中所见已经无一活口。

  女人恨意滔天,将男人满门屠戮殆尽。

  包括出世不久的婴孩,还有仆婢。

  她以前只是被控制才变得扭曲,在长久的折磨里却是真的因为林凤楼泯灭了人性,沦为了魔鬼。

  女人并不愿意去投胎,她想抢夺寒楼的身体,夺舍。

  投胎未必能有这么好的资质,就算有,还得辛苦修行。

  她使用过这具少年的身体复仇,自然知道这个身体强大的潜力。

  “寒楼,你再帮娘最后一次!你去死吧!你可以自己找一具身体夺舍,只要你再帮我最后一次,从此以后你欠我的恩情就尽数偿还了!你不想自由吗?”

  血色天地间,站在那里的青年,翡冷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想起祂第一次出现时候问他:你身上明明没有锁链,为什么却不反抗?你不想要自由吗?

  “我想要自由,但我没有想好,身体的自由和灵魂的自由,要哪一样。”

  寒楼不是女人生下的孩子,寒楼也只是跟她一样,险些被那个魔修用来炼丹的材料。

  但他确实是那个魔修的孩子。

  生他的女人,在他出生后就试图掐死他,却哭着下不了手。

  把他托付给了这个女人,拼尽一切伤了那个魔修,自己也死了。

  寒楼的身体和灵魂上有两副枷锁。

  身体可以反抗获得自由,灵魂就会被永远锁在这里,永远记得,有人因为他的出生而死,有人因为他的存在而被摧毁人生。

  灵魂获得自由的唯一方式,就是作为寒楼死去,把身体让给这个曾经用尽一切救过他的母亲。

  可是,他已经思考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在这个心魔相里,反反复复被折磨了一千年,也不曾想好,是生,还是死?

  他在生和死的天平之间,望向冶昙:“众生皆苦,不独他子桑君晏一人,你为何,只肯度他?”

第61章 “但现在,有我,我知道怎么……

  众生皆苦,吗?

  空斋的心魔相里,没有痛苦。

  只有无边无际的享乐。

  饮酒,晏游,奏乐,词唱,作画,美人。

  百花盛开,阳光发白。

  世界好像都是醉的,快乐浮在心尖、云端,脚步都是虚浮的。

  无尽的,无尽的。

  地面却结着一层霜冰。

  要垫着脚尖,要时刻不停行走,否则,霜冰就会冻住脚。

  但即便是在空中,脚尖落在的地方也会结出霜花,除非是一只不需要落地的鸟。

  冶昙坐在一棵金色的枫树上,满地开着黄花。

  树下的空斋仰头饮酒,提笔,落在纸张上的浓墨须臾时间便化作了霜花消散。

  空斋那张总有些忧郁文人气质的脸上挂着幻梦一样的快乐,脸上是少年一样干净稍显软弱的笑容,眉尖还带着一簇沉郁,让他的快乐真切而清醒。

  就好像,他知道这里不是真实的,但依然沉迷。

  冶昙看着他:“有人跟我说,众生皆苦,你的心魔相为什么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空斋缓缓抬头,那种因为清醒,毫无抵抗的温和浅笑:“我在想,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想,他们在干什么?”

  冶昙:“他们?”

  空斋:“人。我出生在凡间,那几年收成不好,大家都在饿肚子,每天睁开眼睛就在想怎么填饱肚子。我也饿。我在山间跑来跑去,找些野果子吃。山间的动物也一样,睁眼就是为了下一顿怎么填饱肚子。我在想,人和野兽有什么不同?那一年我三岁。”

  他穿着文士的长袍,执着一支笔,温水一样的笑容,因为停滞了一刻,霜冰冻住了他的脚。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稍稍用力挣开,一边画着下一瞬就会消散的画,一边沿着桌案缓缓走动,脸上的笑容不慌不忙,不急不缓。

  空斋:“我七岁的时候,因为饿肚子的人太多,打了仗,更换了朝廷。我从一个吃不饱饭的乡野孩童,变成了京城武将家的贵公子。坐在国子监里,同一群世间最尊贵的小孩子一起上课。大家都很用功,也都是一群聪明人。他们努力是为了将来延续此刻的荣华富贵。我也和他们做着一样的事,但是我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富贵荣华。人一天也只是吃三顿饭,穿一身衣。为此,男人们一天到晚在外面与人争权夺利,女人们被困在后宅里和妻妾勾心斗角,孩子们不和父母在一起,十天才见一面。见面的时候也不快乐。男人因为得不到权力喝闷酒,女人因为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而愁闷,孩子因为没能比其他孩子更强而被斥责。

  “那十年里,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它让吃不饱饭的人和野兽一样。让吃饱了饭的人自己编织出一套奇怪的规则,让所有人心甘情愿把脖子套进这个规则里。虽然还是为了吃饱饭,但变成了用什么碗,拿什么筷子,穿什么样的衣服,在什么样的地方,和什么样的人一起吃。

  “这套规则很简单,一眼可以看穿的奇怪。但更奇怪的是,除了我好像没有第二个人觉得奇怪。即便意识到了,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心甘情愿地履行维护着这套规则,把为数不多的时间用来在这套规则里穿凿出一个坟冢,把自己嵌进去,埋在里面。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说,为了以后长久的快乐。”

  空斋浅淡地笑了一下:“我观察了十年,并没有人许诺他们,现在的牺牲可以得到他们以为的,长久的快乐。也没有人,真的得到了长久的快乐。但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第十一年的时候,我父亲在争权夺利之中失败了。女子沦为教坊司,男子去势变成宫廷的太监。

  “我不再能和这个世界上未来最有权势的人坐在一起,而要跪在他们面前。就好像因为我对规则的观察和质疑,触怒了某种存在,对方将我驱逐出了规则。有人可怜我,好像我从顶峰落到了谷底,我是世间最可怜最可悲的人,比吃不起饭,饥寒重病的乞丐还可怜。好像,我会羞于见升起的太阳而结束生命。”

  空斋脸上的笑容始终柔软清醒:“更奇怪的是,因为我并没有这么做,和往常一样,他们的同情、惋惜、不忍,变成了一种好像看怪物一样的……鄙夷。京城最负盛名最完美的贵公子变成了罪人之后,变成了阉人,他应该羞愤去死。就好像他们觉得失了名节的女子应该痛苦自戕。一旦对方无动于衷,便因为对礼义廉耻的违背,变成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

  “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只是一种规则,一种一旦你心甘情愿接受这种规则的驯化,你才会被杀死的谬论。野兽不会因为断了腿、伤了皮毛就不活。植物不会因为被摘了花就死。因为人会因为遵循虚无缥缈的规则而受伤死去,人却高于植物和动物一等。这个世界,真是奇怪。”

  空斋一直在画画,画纸上的水墨却没有一片真的留下来,但他还是毫不在意地画着。

  冶昙静静地听着他的话。

  “起初因为他们的害怕,他们排斥我,用他们自以为的规则惩罚我。但后来,他们中有些人觉得,因为我不在这种规则里,他们反过来崇敬我,叫我仙人。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或许还有其他像我一样觉得不对劲的人,这些人都是修仙者。于是,我不知不觉突破了,来到了修真界。

  “我一开始很期待,我以为我终于能找到制定规则的存在了,终于能知道,为什么,知道除了这套规则以外的其他人可以活的路。我也的确得到了一些答案。但更多的是更多的困惑。”

  空斋脸上浮光一样的笑容淡去,眉间的忧郁柔软便明显了起来,尽管他还在微笑,还有几分快乐。

  “修真界的人,可以活两百年,两千年,五千年……但,他们难道不是在另一种规则里吗?凡间的人和野兽是为了吃饱。他们是为了长生,但长生是为了什么?修真界比凡间有意思很多,控制所有人的规则更简单,也更复杂。

  “为了脱离轮回之苦,有人这么说。”

  “为了自由,不被任何人、任何规则束缚……”

  “为了清净永乐,为了此身长生永存……”

  空斋说:“但我不知道我该为了什么,我的修为一度停滞,衰退,一度险些陨落。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

  冶昙:“谁?”

  空斋:“一个,比我还奇怪的人……”

  冶昙的心跳空置了一瞬。

  “他看上去就很奇怪,都所有人都不一样,不像野兽,不像植物,不像人,像没有灵魂的神庙里雕像,没有感情,没有欲望。好像在规则之中,又好像他就是规则,又好像,从未真的融入规则。

  “他说,他为了为什么。只要一直修行下去,就可以站在设置规则的存在面前提问,得到最终的答案。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从不排斥规则,却从未被规则束缚的人。可这怎么做到呢?”

  空斋顿了顿,低头看着再次被冰封的脚。

  “规则啊,便如这些冰霜,追着你、迫着你,得一刻不停地行走,修炼便如在这张纸上作画。渡劫飞升,所往之处是极乐。但极乐是什么?是没有规则约束欺骗的自由吗?”

  空斋眉眼柔软忧郁,面容浮光一样虚妄的快乐,就好像他在描摹所谓的极乐。

  冶昙静静地看着他:“我明白了,为什么你的心魔相是这样的。你很怕,怕自己被规则驯化。你在想,修士寻找答案的行为,修真界所有人修行的行为,难道不是另一种规则吗?你在人间的时候,从未见过有人真正得到过所求,在修真界的时候,你也没有见过一个渡劫飞升,得到极乐的人。”

  空斋的表情一瞬凝滞空白。

  冶昙平静地说:“你已经发现了,你在你所恐惧的世界里。”

  阳光暖融,黄花盛开的世界。

  除了他们所处之地,宇宙是透明冰封的罩子。

  “你已经在规则里了,只是因为你的挣扎,还没有彻底被封死,你只擅长堪破不染,却不知道若是来不及堪破,若是已经被染上了,如何逃生。

  “因为你没有过落入规则,出入规则的经验。你从未真正入世,只是冷眼旁观,直到,你自己成为了世界。”

  冶昙的伞浮空,遮蔽了虚假的太阳,伞的阴影越来越大,像世界的边缘扩张而去。

  翡冷色的眼眸看着表情空白的空斋,祂轻轻地说:“但现在,有我,我知道怎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