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那张清雅出尘的面容没有过去春风和煦的笑容,有些疏淡寥落。
宴席之上有窃窃私语之声传来。
“……当年如何顶替的子桑君晏……如今是风水轮流转……”
“……四代天道传人比当年的暄叶还不如……”
“……郁罗萧台主人在想什么……眼光真是……”
“……流水的天道传人,铁打的郁罗萧台主人……”
能出现在碧落山的修士,最低也是化神修为。
虽然化神修为在郁罗萧台也不过是雩雳手下一座天城十二峰的峰主,但在修真界,多得是修为和地位和本事不匹配的。
有些化神甚至可以杀大乘期。
凡人的想象里,修仙之人当是仙风道骨、玉质冰心,不会像凡人那样有贪嗔痴念,当是淡漠于外物,超然世俗,仙人们都高洁出尘,尤其是对修为越高的人滤镜越深厚。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修真界虽然不到末法时代,却肉眼可见得走向没落。
万年以前尚且飞升困难,万年前那个人的飞升也不过带来昙花一现的希望,万年后的修真界飞升的希望越发渺茫。
已经很少有人修无情道了,相反,大家在摒弃过往的方法,探索属于自己的道法,这种意义上,修士的修为越高,脾气秉性反而越返璞归真。
说好听点是赤子之心,说直白点就是性情极端,毫不克制,随心所欲。
于是,嗔怒便要动手。
想嘲弄就嘲弄,看不顺眼说骂你就骂你。
有妒火就直接表露出来。
修真界当前普遍倾向于修心,现在主流的修心倡导的已经不是过去的太上忘情,心如止水,而是如初生的婴孩,坦白外露。
这也就是,他们明明修为高深,但“窃窃私语”还会让暄叶听到的缘故。
“……小声点,人家听到了。”
“……这不就是说给他的听的吗?不然干嘛说?”
“……人家刚失了天道传人的资格,修为折损,你犯得着吧?”
“……我乐意,老子八百年前就不爽。”
“……哟,看来你是为子桑君晏抱不平啊……”
“……那你该冲着郁罗萧台主人去。”
“……那老怪物到现在都不知道真面目……他至少也该五千岁了吧……”
“……他到底在想什么?”
“……别说这些了,当前最重要的不是暄叶,也不是那个桑什么雪,是优昙婆罗!”
想开开眼界的人不少。
但郁罗萧台主人不露面,原本郁罗萧台主人之下至高存在的暄叶,现在也不再是天道传人,问到他头上,暄叶眼皮也不抬,只是毫无兴致垂眸喝酒,说这事他管不到。
暄叶管不着,那谁能管到?
正常情况自然是刚上任的四代天道传人。
桑雪卿提着衣服跑来,气呼呼地对暄叶说:“你去了哪里?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暄叶唇边轻轻扯了一下,没有抬眼:“我自然就在这里。”
桑雪卿自顾自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一眨不眨看他,满眼迷恋。
“……嚯,这小美人是谁?”
“……诺,四代天道传人啊。”
“……啥?所以,郁罗萧台这个老家伙是看脸收弟子的吗?”
“……一代不如一代,暄叶虽说资质平庸不比子桑君晏,但怎么也比这个强。这个就只剩一张脸了。”
“……我管他郁罗萧台怎么收徒,就说优昙婆罗呢?”
有人不耐烦,直接问桑雪卿:“你师尊在哪里?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桑雪卿茫然地看了对方一眼:“师尊没说。”
“你是四代圣君,那碧落山现在是你做主了?”
桑雪卿迟疑:“是吧。”
“好说,那个霍乱天下的优昙婆罗,我等是为了这个而来,你这便叫人带上来。”
桑雪卿满口就要答应:“好……”
暄叶忽然轻笑一声。
他一笑周围就安静了,桑雪卿看向他。
暄叶的脸上露出过去一样散漫温煦的笑容,比月光暖融,微微抬眉:“优昙婆罗开花之时,可带人飞升,但需以心魔饲养。这般仓促带出来,若是在座的某位仙君真人心魔微动,恐叫对方摄取,叫对方逃走是小,万一又和之前一样引动魔念侵袭,恐成苍生浩劫。这责任敢问哪位仙君要担?”
“怎么,你们郁罗萧台的禁制不管用吗?”
“暄叶,你已经不是天道传人了,现在这里做主的是桑雪卿,他已经答应了。”
暄叶被酒气晕染朦胧的眼眸微敛,朝说话的人静静看去,唇边笑容轻牵:“既然阁下一定要看,圣君也已经允诺,我自然不会拦着。”
“那你是什么意思?”
暄叶深深看着神殿的方向,不甚经心地说:“明日,待禀告师尊,九侍宸长老布好禁制之后,自然叫大家安心看个够。”
“恐怕禁制是假,怕我们趁机盗取优昙婆罗,要加强防备是真。”
暄叶淡淡的:“阁下这么清楚,那自然好,也免得太直接,伤了颜面。”
“你!”
“消消气,事关万年后飞升大业,圣君谨慎些也是应当。”
“优昙婆罗在郁罗萧台,别说他暄叶已经不是天道传人,他就算还是,有郁罗萧台主人在,也轮不到他暄叶。”
桑雪卿听不懂,茫然地左右看看,干脆不管了,只专心致志托着下巴看着暄叶发呆。
……
当夜,郁罗萧台变故丛生。
多方势力试图入侵,趁机带走优昙婆罗。
有人声东击西,引走了九侍宸,向神庙出手。
碧落山塔楼在山体内,外人难以知晓,白日里看去,碧落山最适合关押优昙婆罗的地方就只有神殿。
万年飞升的机遇,足以叫修真界任何人动心,倾尽全力。
与郁罗萧台为敌,虽然平日里他们是万万不愿意的,但若是得到了优昙婆罗,一旦成功飞升,郁罗萧台又算什么呢?
暄叶听着动乱之声,静静坐在桌前,在纸张上画着一张很复杂的符阵。
他专心致志,画了很久,汗水滴落眉睫也一眨不眨。
最后一笔落下,房间出现一道金色阵法。
眨眼间,暄叶的身影消失不见。
……
塔楼最底层,冶昙静静坐在那里。
这里没有月光,纯粹的黑暗。
祂来过这里,子桑君晏之前就被湔雪关押在这。
一道月光倾泻散落。
有人缓缓走近。
暄叶垂眸温和地注视着冶昙,面容清雅,没有多少情绪流露。
牢门在他的视线里消融不见。
暄叶伸手:“我带你出去。”
冶昙抬眼看向他,黑暗中那翡冷色的眼眸也清凌干净,像是秋水之泽。
那清圣的眉眼安静。
祂好像不是被关在这里,而是在这里等着什么。
暄叶的手落在祂的肩上,微微一顿:“时间不多了。”
金色阵法耀眼,转瞬这里空无一人。
在碧落天城城外,一道金色阵法闪耀。
暄叶和冶昙出现在那里。
“你走吧,我师尊回来了,你摄魂的那些人都被他一一破解了。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你不能待在碧落山了。”
冶昙看着他,眸光低靡清凌,安静圣洁:“你放走我,你师尊知道吗?”
暄叶平静地说:“他放那么多人上碧落山,还丝毫不遮掩你的存在,今夜诸方势力蠢蠢欲动,他也不曾现身,要么便是要袖手旁观,要么是有别的打算,要么就是抽不出身。我既然成功带走了你,他知不知道就不重要。”
冶昙忽然说:“郁罗萧台主人,他是谁?”
暄叶没有说话。
冶昙:“你进了神殿,也见到了他,应该有答案了。你今夜行动得太快了,不太像你,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紧张?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他是谁了?”
暄叶的神情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我没有见到他,你呢?是谁将你关在塔楼的?”
冶昙的眼眸莹润清亮,祂的脸上一贯没什么情绪,但因为那双湖泊一样的眼睛,仿佛所有的灵魂都倾注于那双眼睛里。
祂说:“我自己。”
暄叶怔然,但这点表情很快消散归于平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冶昙看着他:“你不知道吗?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要见郁罗萧台主人,他既然已经回归,迟早也该来见我。”
暄叶:“没有郁罗萧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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