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 第44章

作者:宋绎如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HE 穿越重生

  为何重生后明明被他养得好好的,心中怨气却比前世更甚,把自己的领地都糟蹋成这个鬼样子?

  沈浮桥于莲池中化神,躯体受雨淬山炼,修的是至纯至净道,平生最厌恶肮脏污秽,见到此景不由得深深蹙起了眉,目光穿过重重的迷瘴和毒雾,锁定在昏暗冰冷的鲛人王殿。

  难不成在他□□死去之后,宁逾又遇到了什么劫难?

  三百年间能发生的事可就太多了。

  他来得太急,甚至忘了去星盘阁察看宁逾已然走过的命谱。宁逾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是否已经娶亲生子,近况如何……他一概不知。

  但眼前看来,情况不会太乐观。

  沈浮桥一边向王殿走着,一边面沉如水地想。

  说是王殿,其实就是一座高耸的深黑石穴,每一层台阶两侧都堆着血迹未干的,被生生剔下来的叛徒脊骨,沈浮桥一阶一阶地踏上去,心中百感交集。

  他有些犯恶心,但想到宁逾就住在这样的地方,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情感从胸口汩汩涌出。那是他历劫时期常常体会到的,所谓心疼的滋味。

  他最终还是强忍着不适不紧不慢地登了上去,足下步步生莲,所过之处天青色的莲纹隐隐显现,圣洁金辉将恶浊污秽尽数净化,巍峨王殿半露出原本的庄严面貌。

  沈浮桥抬手化去门口的禁制,凭借着咒纹标记的加持,很快便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王殿的大门。

  他没有擅闯他人府邸的癖好,只不过宁逾不是他人,算是内人,而此刻长夜已深,他多半已经就寝了,敲门不过是徒增打扰。

  他想得很简单,在这里看着宁逾睡一夜,待他翌日睁眼后便问他还愿不愿意跟着自己。

  若是愿意他们便一齐回雨霖山,若是不愿意,那他就把他绑回雨霖山。

  这里连鬼都待不下去。

  届时可以把神池里的青莲引种一部分到南海,这里的灵脉都被耗得差不多了,阵法原心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沈浮桥不知道宁逾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把整个南海搞得如此乌烟瘴气事小,要是做出其它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沈浮桥还没来得及深想下去,思绪便骤然被打断了。

  不远处昏暗的鲛烛默默流着泪,血红色的光影在嶙峋的石壁上张牙舞爪,偌大的王殿除了冰冷王座一无所有。

  王座之上懒懒地倚坐着一个落寞的身影,暗红色的如藻长发铺了一身,深蓝色鲛尾垂于座下。他身上平添了许多道不肯祛除的伤疤,右胸口那处尤为狰狞,在冷白的躯体上显得触目惊心。

  那是他阔别已久的爱人。

  看起来已经太过陌生。

  宁逾像是察觉到动静,蓝眸间或一轮,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与沈浮桥遥遥相望。他原本微微上挑的眼尾落了下来,眉心刻着两道深深的褶,看起来格外冷厉,却让沈浮桥无端觉得悲伤。

  “你来了。”

  并不意外似的。

  沈浮桥直觉他的语气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怪在哪里。他的眼神是空的,强行染上了似是而非的欢喜,那欢喜落不到实处,像水溶于海底,悄无声息。

  “阿宁。”

  应该是这样叫的。

  “我来接你回家。”

  宁逾扯了扯唇角,长长的血海藤自身后伸出,表面附着的尖刺全部收了起来,将沈浮桥轻轻托住,收藤于王座之下。

  他撑着头,凝眉俯视眼前的沈浮桥,目光掠过他空空如也的颈侧和温柔如昔的眉眼,轻轻嗅了嗅他身上不同以往的莲子清香。

  “好啊。”他轻轻笑了笑,语气却还是冰冷的,“那今天先陪我睡一觉罢。”

  “也不久,几个时辰而已。”

  沈浮桥听他说话,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宁逾看起来并不惊喜,也并没有多在意他的去留,而是以一副疏离而淡漠的姿态,像是在对待一个可有可无随用随弃的工具。

  三百年将他的爱消磨尽了吗?

  还是说凡间情爱本就如此,如断梗浮萍,朝不保夕?

  沈浮桥沉吟不语,宁逾便这样静静地盯着他看。他薄唇抿得很紧,耳鳍尖锐,依稀闪着明灭的寒光,身上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知道是如何磋磨出来的。

  明明最初只是一条天真不谙世事的小鱼,受了委屈便躲在海岸的礁石后面哭,连尾巴都不懂得收起来。

  “不想回家么?”

  沈浮桥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微微俯身,轻轻摸了摸宁逾的耳鳍。

  宁逾任凭他冒犯,双眸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舒服地眯起来,而是空空地飘至虚空。他对沈浮桥的问题避而不答,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想睡觉。”

  沈浮桥抚了抚他眼底的青影,只是那么一瞬间便溃然败下阵来。他心口又漫起一股让他无所适从的疼痛,源头却来自眼前这一条看起来太过疲惫的鲛人。

  “睡罢。你寝殿在哪儿,我抱你去睡。”

  “不必浪费时间。”宁逾搭上他的手腕,猝然怔了怔,似乎被什么刺痛了一样,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他仰首望进沈浮桥深黑的瞳仁里,空洞的眼底藏着一团巨大的海雾,迷惘,绝望,哀恳,悲伤……复杂的痛苦笼在一起,被压抑在不为人知的至深之处。

  那是与他冰冷淡漠面容相悖的单薄脆弱和浓烈苦楚。

  “抱你入睡,何来的浪费一说?”沈浮桥嗓音忽然变得有些低哑,他莫名很想把宁逾抱进怀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宁逾的身体很僵硬,似乎在勉强自己慢慢地给他回应,尖锐的指甲覆上了他的背脊,不敢抱得太紧,像是被他温热的怀抱灼痛了,又像是怕太用力眼前人就会像以往一样破碎。

  “阿宁……”

  他抱得这样小心翼翼,让沈浮桥不敢深想这些年他过得到底如何,又深觉此刻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便堪堪止了口,改为轻拍他的肩胛,将他按在自己怀里,用青莲神力安抚着他过度紧绷的神经和身体。

  “睡罢,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

  他们就这样抱着,昏暗的王殿内烛影摇晃,殿外海潮呼啸,夜妖轻歌,宁逾的身体却始终都抱不热,也抱不软。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微弱的呼吸才渐渐平稳,沈浮桥感受着轻轻靠在自己颈侧的脑袋,有什么东西填满了胸口,心底随之漫延出甜蜜,又似乎泛起酸涩。

  宁逾变了很多。

  沈浮桥敛眉想着,伸手拢了拢他如藻披散的长发,待他睡熟后便将他缓缓打横抱起来。因为神力催眠的缘故,宁逾看起来对他毫不设防,冷白的睡颜贴在他的怀里,如黛的眉深深蹙着,鸦睫扑在眼窝里,看起来莫名哀伤。

  长发微遮的胸口上方,那枚白玉平安扣静静地落在他漂亮的锁骨处,显示出与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格格不入的温和与纯粹。

  沈浮桥记不清他逆鳞外那圈血疤是如何来的了。伤到这里,是怎样一场惨烈的搏斗,宁逾会有多痛,是谁在身边照顾……

  他把宁逾从王座上抱下来,青莲神力如潮般席卷过荒凉寂寥的王殿,那种无处不在的窒息感消退下去。他找到了一处偏殿,走进去才发现是宁逾的寝宫。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密探老婆闺房。

  下章就甜,真的,不甜请暴打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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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小暑方至

  宁逾寝宫里一片漆黑, 连支聊以照明的蜡烛也没有,沈浮桥稳稳抱着他走到榻前,刚刚将他放上去, 袍袖就被紧紧抓住了。

  “哥哥, 别走……”

  轻到近乎呢喃的梦呓,一字不漏地落进了沈浮桥耳中。他单手撑在宁逾的枕畔,垂眸看着宁逾紧锁的眉头, 忽然俯身以温柔缱绻的吻封住了他不安的恳求。

  既是在安抚宁逾, 也是在确认自己。

  直到宁逾的尾鳍忽然扑了扑, 不轻不重地拍了他的小腿一下,沈浮桥担心他睡不安稳, 这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了他的唇舌, 改而伸手摁了摁他的眉心。

  还未等到宁逾展眉, 沈浮桥的注意力便被掌心之下床褥的触感吸引了过去。他化出一枚莲花灯悬在床畔, 温和似水的清辉洒下一看, 果然是熟悉的青莲流云纹。

  这是他们在雨霖山同居时,那处木屋里所用的床褥。

  巨大的贝壳里除了这薄薄的一层, 还铺着所有他以前穿过的衣裳, 包括那些粗布麻衣, 青衫长袍……这两个枕头也是他们曾经用过的,或许曾经沾染过他的气息, 但三百年过去,被泡在深海里,虽用妖力封存着,又能剩下多少?

  宁逾是不是傻?

  沈浮桥如是想着,全身的血液却骤然冷了下来。他近距离注视宁逾冷厉憔悴的脸庞,胸腔内的神心一抽一抽地发疼。

  确实傻。

  否则怎么会无望地等他三百年……

  像只死了饲主的笼中鸟, 哪怕远走高飞重获自由以后,还用着主人的贴身物筑巢。

  沈浮桥褪下神袍将其轻轻搭在宁逾身上,坐到他身边将他半抱起来,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免得他被硌得难受。

  他一上榻,扇贝的上壳便缓缓合了下来,见其有严丝合缝盖上的趋势,沈浮桥随意伸手抵了抵,结果却发现了上面凹凸不平的刻痕。

  他心口莫名一阵颤动,仔细摸去,能很轻易地辨认出那是数不清的“沈”字,一笔一划刻得极深极重,单是这样缓缓摸着,便教沈浮桥心中大痛。他指尖亮起魂火,借着温和的光线,能清楚地看见凹痕里新旧不一的血迹。

  沈浮桥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沈”字,如同被当头棒喝一般,整个人目眩头晕起来,连指尖都忍不住发抖。

  起初他并没有多在意这三百年。

  对于神族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寿命来说,三百年便是弹指一挥间。鲛人族亦是古老的长寿妖族,三百年于他们而言都不过是一个象征性的数字而已。

  所以他才那么一副不紧不慢,泰然自若的样子。

  但事实好像并不是如此。

  如果早知道宁逾每天都在痛苦与煎熬中度日如年,他怎么敢那么从容不迫,他怎么敢那么气定神闲?

  他怎么敢……怎么敢让他受这样的折磨?

  沈浮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漫溢的神力,簇簇青莲在寝殿胡乱盛放,炸开一阵阵无声的惨然烟花。

  宁逾好像被晃动的光影吵到了,不自觉地抱着沈浮桥的腰蹭了蹭,将脸埋在他怀里又沉沉睡去,很安分地不再动弹。

  沈浮桥垂眸看向腰间箍住的手,白皙修长的指节之上,长而尖锐的指甲断了好几根,能看出被狠狠磨损过的痕迹,有些还翻着猩红的血肉,看起来糟糕不已。

  太傻了。

  沈浮桥试图把他的手抬一点起来,却遭到了激烈的反抗,无奈之下只能从手背覆上,慢慢滑进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数朵微小的青莲在宁逾的指尖绽开,青光消散后,圆润粉白的指甲便悄然恢复。

  沈浮桥感受着掌心微凉的温度,忽然悲从中来,喉间酸涩不堪,甚至有种想要流泪的错觉。

  鲛人天性高傲娇矜,身体发肤均不容他人冒犯半分,宁逾该疼成什么样……才会生生地把指甲刻断?

  他每天躺在贝壳里,刻着一个个沈字时,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当初他一无所有,不知道死后如何,也没法许下承诺,却还想过让宁逾永远忘不了他……而如今他归于神位,重逢之际却看见这般光景,甚至宁愿他这些年从未记起过他。

  找一个良人,互相陪伴扶持,相爱度过一生,也好过这样痛苦地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