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点桃花痣
更为年轻,干净和纯粹,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又和他青年时期有着完美的重合,乌黑的发,玉般的颊,气质冷凝。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江随风有些难耐地紧了紧外套口袋里的手指。
虽然他没看路西野,可却仍能感觉到那如芒在背的目光。
似乎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他对路西野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感知得特别敏锐。
这种敏锐搅乱他的心神,让他心生厌恶。
他想离开,可偏偏路西野堵在了门口。
相较于现在的麻烦,他更不想和路西野再有任何的接触,衣角,呼吸或语言,全都不行。
“哥,”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让房间里的气压更加低沉,也让秦默寻更加心虚:“怎么这么巧,你今天也过来玩儿?”
“嗯,和朋友在隔壁喝了几杯,等着接个人,”路西野应了一声,嗓音淡淡得沙:“碰巧听说你在这里庆生,顺道过来打个招呼。”
他顿了顿,然后才说:“生日快乐。”
不知道为什么,秦默寻感觉他说生日快乐的时候,目光又移向了旁边的江随风。
但他并没有多想,毕竟能让路西野过来说一句“生日快乐”,这样的面子并不是谁都能有。
他觉得自己沾了大哥的光,心里喜滋滋的,连坐姿都放松了几分:“谢谢哥。”
不过他并没有高兴太久。
因为路西野又接着说了下去去:“如果知道你这生日是奔着社会版头条去的,我可还真不敢过来。”
“哪能呢,哥,”秦默寻尴尬地抓了抓烫的极洋气的短发:“不过是闹着玩儿。”
“呵。”路西野笑了笑,没赞同,也没反驳。
“路少,”孙立欢在秦默寻的挤眉弄眼中试着转移话题:“您刚说要接的是什么人?”
路西野又笑了笑,但这次他的笑意明显到达了眼底,嘴角也翘了起来,十分好看:“没谁,我家的小孩儿。”
上一世,他活了很久,所以,这个人在他眼里,也的确算得上是个小孩儿了。
“啊?”在一众震惊外加不解的目光中,路西野径直走到了江随风身边,并探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众人:……
江随风:……
掌中的手腕很瘦,很凉,但却很有力量,在甫一握住时便十分用力地往外挣了一下。
路西野的手指收的很用力,语气却与之相反,温柔得过分:“走吧。”
这会儿江随风终于避无可避地抬起了眼睛,他的眼神极冷,好像就算拿天上的太阳去暖也无法暖得热。
可这样的眼神和这双眼睛的形状,却是路西野最熟悉也最亲切不过的。
那眼仁浓得像最好的墨,氤氲悠远,眼头很深,眼尾微微上翘,张开来很大。
上辈子,他曾因为这双眼睛,而苦苦寻了他十年。
也曾与这双眼生死相隔了五十多年。
他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走,嶙峋的腕骨硌在掌心里,隐隐地疼。
出了2号包厢,江随风一眼便看到林放正带着几个人,穿过人流往这边赶来。
他本能地想要过去,却被路西野握着手腕一路带着从另一侧下了楼梯。
台上正有舞者在表演,舞池里也挤满了年轻鲜活的身体,节奏咚咚地砸在心坎上,灯光也随之急速变换,忽明忽暗地打在路西野的侧脸上,像一副极具质感的画。
其中那道下颚线画的尤其好,线条优美,又不失力度,是男性中最好看的那一种。
他被拉着穿过拥挤的人群,从后门出了酒吧。
凌晨的冷风毫不留情地扑过来,他被扑得哆嗦了一下,随之便用力甩开了路西野的手。
轻微的骨骼摩擦声,像是哪里就要错位……
在安静的酒吧后巷里被无限放大。
江随风怔了怔。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时候的路西野还并不认识自己,他只是好心地顺手帮了自己一把。
相比较而言,自己现在的行为既不礼貌,也不绅士。
室内室外像是两个世界,一个热闹喧嚣,一个冰冷寂寥。
路西野抬起手腕来揉了揉,翘起嘴角说:“你劲儿还真不小。”
江随风将手收进外套口袋里,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对不起。”
又说:“谢谢。”
他穿了很厚的棉服,但还是觉得很冷,那种冷刻进了骨头一般,挥之不去。
而路西野却只穿了件薄薄的大衣,松松地缠了条围巾。
“没事,”路西野将手放下来,笑意在灯光下很柔和,这种柔和,他以前从未有幸拥有过:“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江随风摇头,又将眼睛垂下去,他怎么忘了呢?路西野喜欢这样的眼睛,上辈子他身边跟着的所有男孩子都长了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他的声音重新冷了下来:“我们又不认识,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谢谢。”
他不知道路西野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因为说话间,他的颈间蓦地一暖。
路西野颈间的那条围巾到了他的脖子上。
围巾上有路西野的温度,和他的手指一样,温暖干燥,还有淡而熟悉的烟草味。
江随风微微愣神间,路西野已经将围巾系在了他的颈间,并将围巾尾部掖进了他的衣领里。
他似乎很满意,笑着后退了一步,歪头看他。
江随风的呼吸蓦地急促了起来。
曾在梦中重复过千万遍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汹涌着淹没了他。
他抬起手来,细白的手指颤抖着摸上去,抓住围巾的一角用力拉了下去。
空气被隔绝,他被巨大的海浪掀起又拉低,拉到了旋涡最深处。
海草犹如恶魔般缠绕住他的手脚身体和脖颈……,将他的呼吸尽数夺去。
大概是不能活了吧,他想,他才25岁……
冰冷的空气再次灌入肺里的时候,他正被路西野抱在怀里,剧烈地咳嗽着。
他的头埋在路西野的颈窝里,背后有一只大手正随着他咳嗽的节奏不停地拍打着,为他顺气。
“好点了吗?好点了吗?”
……
他听到他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急切又恐慌,而那条闯祸的围巾则被凌乱地踩在了脚下。
他退开一步,弯下腰剧烈地喘息,泪眼朦胧中看到那条围巾被风卷出了视野。
“没事了,”他说,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身来。
路西野就站在离他极近的地方,眸子里既惊又痛。
他没再看他,转身紧追了几步,在拐角处捡回那条围巾,递还给他。
“脏了,不好意思,”他说:“我赔你干洗费,可以吗?”
“阿姨会洗。”路西野接过去,手软到几乎抓不住那条轻飘飘的围巾:“你刚才是怎么了?生病了?”
“没什么,”江随风说:“我要回家了,明天还要上学。”
“我送你。”路西野长腿一迈,追了上来。
江随风的眉心蹙了起来,他停下脚步,眼睛变得又冷又不耐烦,强调道:“我们根本不认识。”
路西野的脚步蓦地顿在了原地。
他太知道面前这个人了。
上辈子,他说不见他就不再见他,说和别人订婚就和别人订婚,说死就死了,他连他的梦都不愿意入……
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他都无能为力。
他忽然记起自己上辈子离世前做过的那个梦。
那是唯一一个不是他自己对过往点滴重复回味的梦。
他梦到了少年的江随风,在一所学校门口。
他穿了件白衬衣,戴着耳机背着书包。
书包不再是上一世那个被他背到破破烂烂的军绿色书包,而是一件很干净的蓝色书包。
他的发乌黑柔顺,在阳光下泛出浅浅的光泽,身姿则修长挺拔,又白又瘦,和现在一样。
很多人对他侧目,羞涩或闪避地偷偷看他,而他却恍然未觉。
梦中的自己则和现在一模一样,眼眶很热,强压着情绪叫他的名字:“江随风。”
但他却只略顿了顿脚步,随即又迈了开去。
没有回头,更没有看他。
路西野也看到了梦中的自己,那么年轻,和现在一样,少年气十足。
他紧赶着追上了他,并抬手搭上他的肩头,又叫了一声:“江随风。”
少年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偏头看他,冷眉冷眼,没有说话。
他对他的态度很不好,可他还是喜悦地笑了,笑得眼眶发酸。
“江随风,”他说:“两年前,你在H市帮过我,还记得吗?”
江随风的眉目依然冰冷,他摇了摇头,并把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拍掉了:“不记得。”
路西野抿着唇,喉口干疼,他想像梦中那样叫他的名字,于是本能地开口:“秦……”
一个字吐了一半,又被蓦地顿住,他难受地抿紧了嘴唇。
他对他的爱始于江随风,偏执了十年后却最终落在了秦默彦身上。
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可在他去世后,那么多年里,他心里却极少想到江随风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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