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特里
他对上关泊雅的眼睛, 两人的视线似交融到一块。
“在三十多年前,我母亲是北平的第一美人, 追求者无数,而我父亲是名门望族的嫡次子, 听闻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 众人具羡慕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论是门第还是样貌等都相匹配, 我母亲原先也是也这样认为的。”
关泊雅望着沈清川的眼神, 眼底似暗藏海浪波涛, 有隐秘的情绪在幽深无光的海底暗涌, 如同深渊, 唯有映着沈清川的模样, 才泛起一丝微光。
沈清川握住关泊雅的手一紧,心里隐隐有预感, 这个开端美好的故事,它的结局也许不尽人意。
“可当我的母亲入门后才知道,才子佳人不过是一场幻梦, 我父亲他根本就不爱我母亲, 联姻成亲不过是出于家族压力,他爱的是一喜爱扮做花旦的男戏子, 他娶回我母亲就让她独守空房,从不和她独处一室。”
关泊雅笑问沈清川,“是不是很荒唐?”
“我母亲三年无所出加上林家没落后,她在关家备受冷眼相待, 性子越来越偏激,就想一计策,她给我父亲下药了,以为这样会挽回他的心。”
“我父亲恨我母亲入骨,在我出生后他们两人的关系也没有丝毫的缓和,尤其是在我父亲将那男戏子公开明说养在外头,我母亲就得了疯病,一时好一时坏。”
“有一天晚上,我母亲脸色慌张地从外面回来,她的身上沾满了血闯入房间,十分惶恐地抱着我,隔天就传来男戏子被杀的消息。”
沈清川的心揪在一起,手掌的力道加大,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关泊雅,说道,“然后呢?”
“我父亲发疯了似的,大喊大叫说要杀了我母亲要她杀人偿命,关家作为名门望族是不会允许相杀的这种局面出现的,也不会允许杀人的这种丑闻传出去,他们把我母亲关紧一栋终年不见阳光的阴暗屋子,我身上的骨血有一半是我母亲的,我父亲连带我也恨上,将我扔给我母亲一块关着。”
“自从关在那间阴暗的屋子后,我的世界就像是失去了其他的色彩,看向窗外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我母亲正常的时候,她恨我父亲所以连带我也恨上,非打即骂,那是我这辈子听得最多的咒骂声,但当她发疯,神志不清的时候,将我当女孩来养,会温柔地帮我穿衣梳头发。我有时候也分不清她什么时候是正常的,什么时候是不正常的?”
关泊雅说起这些事情,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可沈清川却落了一泪,他像是透过眼前这个强大冷漠的男人,看到了幼小无助的小男孩。
“暗无天日也许就是如此吧,我以为会永远这样活下去,直到某天夜里发生了火灾,我父亲喝醉了酒,将燃着的灯扔进了那栋小屋子,火着得很快,火蛇将一切的木头都吞噬,我被浓烟呛晕了过去,晕倒前看到我母亲往外跑,我以为我会被舍弃在那栋小屋子里。”
“没想到我母亲又折返了回来将我摇醒,那个时候我已经六岁了,我母亲身体不好她抱不动我,拖拉着我往外跑,我被横倒子在地上的椅子绊倒,烧着火的房柱倒了下来,我母亲替我挡住了,结果只有我活了下来,临终前她让我放下仇恨,让我逃离关家,去找外公。”
沈清川听到爱人的这些过往,心痛如同裂纹般蔓延开来,有些苦难落到自己身上或许不觉什么,当那些磨难落到自己爱的人身上,就会心痛到无以复加。
沈清川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恨你父亲吗?”
“清川,我对他没有恨意,但是我也无法原谅他做下的事情。他可能无法想象六岁大的小孩,如何光着脚在雪夜奔跑,那阵阵的刺骨寒痛,在找到外公后,我跟着他走南闯北,过得几乎是在刀尖舔血的日子,我向来薄情果决这种日子反倒很适合我,我从未对他人动过心,也以为一辈子会这样活下去。”
“这就是我的过去。”
“在遇到你之后,我才觉得生命有了艳丽色彩,我给过自己很多次放手的机会,也给过你很多次离开的机会,后来我才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放开你。”关泊雅的眼底熨烫着星河,灼灼灿烂。
“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清川,这辈子我们已经纠缠在一起了。”
“无论是你的快乐还是担忧,我都会替你分担一半,你不必惶恐,我永远会站在你的身边,你不必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压力。”
“如若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会陪你跳下去。”
关泊雅这话说得真切,眉眼悉数尽是认真,沈清川听得心头一热,霎时涌上一股暖流流经全身,脚底也似有了根能让他站得稳稳的。
这一瞬间,沈清川想了很多,他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无论是关泊雅还是沈家人,他都不想哪一方受到伤害。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离开渤海城,到一陌生地方隐姓埋名活下去,天大地大总有他们两人的容身之所。
沈清川深深呼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如果要离开渤海城到别的地方生活,你会后悔吗?”
从眼角到眉梢,视线一一扫过,关泊雅笑着说道,“ 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只要有你在的地方。”
沈清川颤了颤眼睫,捧着关泊雅的脸庞,在他的脸颊侧落下一轻吻,轻缓且烫,两人交叠在墙上的影子似飞蛾的翅膀,相依偎着亲密关系不可分割,沈清川唇色颤红,说道,“那说好了,你不能反悔。”
关泊雅俯身低首贴着沈清川的光洁如雪的额头,轻笑两声,说道,“绝不后悔。”
沈清川在快速地在关泊雅的唇上轻啄一下,语调雀跃,像是偷吃到糖果的小孩露出得逞的笑意,说道,“今天的唇脂是甜的。”
关泊雅像是怔了一下,旋即回过神,唇畔贴近沈清川如玉的耳垂说道,“我今天吃了你最喜爱的樱桃酒,我的小沈先生,你要不要尝一下?”
未等沈清川回答,关泊雅就一手捏住沈清川的后颈,一手托住沈清川后脑勺,亲吻下去,辗转唇齿,入口未酣。
如篝火般的温度,烫得沈清川的眼皮轻轻颤了起来,惊人的热量透过布料将深秋的那一点凉意都消弥得干干净净,沈清川这时才知道,原来关泊雅的温度是如此让人眷恋。
原来爱人的拥抱和亲吻真的能治愈心灵的一切伤痕。
沈清川搂着关泊雅的颈肩,理智早就抛到脑后,连带布料窸窣擦过自己手臂和后背的鞭痕产生的细微如虫噬咬的痛楚也忘却得一干二净了,深深地陷入关泊雅制作的温和假象。
开始时的触碰极为温和,就如柔柔的春水包裹着温暖温度,让沈清川忘却危险的预兆,忘情地接纳一切,他并不讨厌轻缓的力道,最先蔓延到嘴里的的确是淡淡的樱桃酒的熟悉味道,微甜的的果酒,带着水果的清新。
关泊雅偶尔兴致来时,就开一瓶樱桃酒倒在沈清川的肩窝,慢饮慢啄几口,再满满渡给沈清川。
往后蔓延开来的味道,就是若隐若现的烟草味,慢慢地加重力道,温和的春风变成了霸道的夏风,带着巨大的热浪扫过每一个角落,似要在每处地方都要留下盛夏的热意,宛如狂风骤雨,不给沈清川任何的退让的余地。
沈清川雪白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绯云,他抑制不住地从紧贴的唇齿,溢出一两声极轻的鼻音,似乎在抗议这亲吻太过漫长。
沈清川搂着关泊雅的脖子,就像一位喝醉酒的男士搂住了一位高个子的女士,往后仰着颈脖,呼吸不顺畅,特别是感受到布料下方,传来的磅礴热量,他慌张地推了两下关泊雅。
关泊雅这才放开他,视线扫过沈清川乌黑浓密的眼睫毛沾上的水汽,那露着星光的朦胧眼眸就像是沉甸甸的乌云压下来的一点湿意,柔美到极致,唇边染上了些许胭脂红,如同磅礴夏雨打得嫣红的海棠花,微微扬起的白皙颈脖,如同优雅的天鹅颈,雪白雪白的。
此时的沈清川,就如同画家笔下的娇艳美人,清隽在皮,靡丽在骨。
关泊雅俯身下去,搂着沈清川的腰身,轻轻咬了一下他那可爱的不太明显的喉结,才肯罢休。
“笃笃笃... ...”房门突然被敲响。
“三少爷,大少爷叫你和关小姐去一趟书房。”黄桂花在门外都敲了半天,不见紧锁大门的房间有任何回复,耳朵贴在门上,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她就提高音量说道。
“我知道了,我等下就去,唔... ...你先下去吧。”沈清川大声回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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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等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清川才推开关泊雅, 舌尖微麻,红艳艳的似含着掐红的花瓣,口腔内也还残余着一点点烟草味。
雪白的脸带着几分醺然, 眼角眉梢压下绵绵细长的情意,衬衫不整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有种暗暗不动声色的勾人媚/态。
然而关泊雅也没好到哪里去,墨绿发带早已滑落到地板上, 漆黑如黑绸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他姿态慵懒地坐在沈清川的床上。
衣服虽然都还整整齐齐地穿戴在身上,浑身也压制不住散发出来的荷尔蒙魅力, 像是一条艳丽斑斓且危险的毒蛇, 冰冷冷的姿态之下是蓬勃汹涌的欲/念。
可暖黄的灯光落在关泊雅的端静柔和侧脸和长而凌冽的眉峰, 墨黑头发倾泻一背, 衬托那张如雪山般的脸, 恍惚如浸染过岁月风尘的古画中的人, 如同神色疏离蓄满慈悲的神/明,高冷脱俗且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却又怜悯着芸芸众生,可到底是冷漠如冰,给人遥不可及的感觉。
唯独他的目光落在沈清川的身上, 才带有人间俗世的那种红尘欲/念, 如星河烟火的烫,恨不得将沈清川吞噬的渴切。
沈清川忍不住眼皮一跳, 心中蔓延开酸酸涨涨感受,心跳前所未有地急促跳动起来,和关泊雅独处一室,似有千丝万缕的红线萦绕在他和关泊雅之间, 沈清川生怕等下旁人会察觉到。
沈清川走到窗边,推开两扇玻璃窗户,让丝溜溜的夜风灌入房间,将窗户两边的窗帘也吹得鼓起乱卷,带着干冷的秋风彻底将室内的那股热意吹散。
连带沈清川脸上的薄红抚走,沈清川才走到关泊雅身边,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西洋时钟,已经过去五分钟了。大哥还在书房里等着他们,想到大哥并不认可他和关泊雅的关系估计是一场并不愉快的谈话交流。
沈清川心里有所准备,他却不像下午那般心生惶恐,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柔和的脸庞眉眼弯弯,眼神却十分坚定,他不畏惧大哥的刁难,不抱怨大哥可能会恶言相向,他也不退却。
沈清川捡起地面上的发带,墨绿绸带绕着纤细白皙的手指,恍若绿玉。
五指梳拢关泊雅的长发,冰凉凉如真丝般丝滑,指腹触及头皮,将关泊雅的头发束起,墨绿绸带绕过黑发两圈打上一结,垂下两条绿带。
“别担心,有我在。”慵懒带点磁性的嗓音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感。
关泊雅伸手摸了摸沈清川的脸庞,顺着往下,将沈清川的衣衫纽扣一一扣好,还理了理他的洁白衣领。
这话听起来十分熨烫心灵,沈清川莞尔一笑,扫去脸上的忧郁,漂亮得几乎要发光,他开口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作为一男人,该他去面对的,该他去承担的,他不会退缩,也不会让关泊雅一人承受大哥的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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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书房里充斥着压抑的氛围,墙角的处似有浓稠的黑影在暗暗蛰伏。
沈克远一身黑西装,端坐在雕花椅子上,神情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看起来像是刮起冷风,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自己的弟弟即将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特别是一条世人都不认可的路,心情都不会太愉快。
“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沈克远冷冷地说道,望向一袭绸绿女装的关泊雅的眼神,若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他恨不得要将关泊雅千刀万剐,把他三弟带入歧途的罪魁祸首。
沈清川向前迈了一步,站到关泊雅跟前,替他挡去沈克远的目光,如叮咚泉水般清澈的嗓音响起,清润如柔柔春风,语气却带着几分坚定无畏,说道,“大哥,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爱上他先的。”
的确,沈清川先爱上的是女装的关泊雅,然而到了今日,这份爱意早已浓厚到无关性别,他爱的是关泊雅这个人,关泊雅的灵魂。
沈克远狠狠地剜了沈清川一眼,见他那漂亮光洁无暇的脸神情,印着一脸无谓四个大字,心中就泛起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这赶上去的模样,就像是纨绔子弟被外头莺莺燕燕的妖艳女人迷了心智,上赶着应下一切错误,生怕家里长辈责罚妖艳女人。
沈克远语气微沉,有些咄咄逼人,其实在看到沈清川望向关泊雅那充满温情的目光,他心里就笃定了七八分他的三弟的确是迷上了关泊雅,他说道,“爸是不会认可这事的。”
沈克远抬头,视线又对上关泊雅的黑眸,见关泊雅嘴角翘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心里有的不满就又浓重了几分,眉头一皱下压,话锋一转就落到关泊雅身上,说道,“关先生,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来接近清川,还请你离我弟弟远一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其实,无论关泊雅露出什么神情或者做出什么动作,落到沈克远的眼里都变了味,不言不语就是冷漠,表情略带些笑意就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若是其他人用这语气对关泊雅说话,早就被关泊雅下面子,狠狠地怼回去,只是这个人是沈清川的大哥,关泊雅知道沈家人在沈清川心里的分量,虽然心里不舒服,他顾及到沈清川的感受到不会为难沈克远。
既然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也不必遮掩
关泊雅禁欲且高冷的脸上,收敛了几分刻意装出来的女性神态,将压抑着的本来面目彻底暴露出来,灯光落在他细长的眉眼,上位者的姿态展露无遗,绝非是那混迹歌舞厅的交际花女子拥有的气场。
关泊雅脸上的神情很客气疏离,但眼神底下的藐视却让沈克远感受到压迫感,声调慢慢的,说道,“沈大少,你开口别的条件可以,要我放手清川,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克远被这话气笑了,讥笑说道,“你倒是好大的脸面,什么条件都可以,那你将四而楼拱手相让?”
沈克远是听到关泊雅大言不惭的话,有意试探关泊雅的底线。
哪知下一秒,关泊雅连犹豫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就一口应下,说道,“好。”
沈克远彻底黑脸了,头顶像是笼罩着一大片乌云,望了沈清川一眼,开口讽刺,说道,“荒唐!可笑!不知廉耻!”
沈克远的语气很重,叫沈清川的心里一索瑟,颤了一下。
“关先生你就这么想进我们沈家的大门,那你得要熬过一百鞭鞭子。”
沈克远从木架子上取下来一根密布倒刺铁丝的鞭子,上面散发着黑幽幽的森然暗光,直叫人心里发毛,莫说挨上一百鞭了,叫个壮汉过来也挨不过十遍,只挨一下就痛的喊爹喊娘。
一鞭下去就要勾去一片血肉,一百鞭下去只怕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沈清川之前挨的那一边鞭子相比,就是小儿科一样。
这根鞭子是沈克远特意叫人取来的,这才是沈家的用作惩戒的鞭子,凡是犯下打错的子弟,都要挨上三鞭。
沈清川脸色刷的一下苍白,就如同破碎的要融化到水里的雪花,他的唇色失去了气血,抓着关泊雅的手紧紧的,他说道,“大哥,一定要这样吗?”
接着沈清川,突然就跪下膝盖着地,跪在沈克远的面前,僵直着身背,大声说道,“大哥,要打就打我吧,我才是沈家人,此事不关,关泊雅的事。”
“好一对情深义重的眷侣。”
“你对他倒是深情,他对你却是假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