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笺七字
大概,是真的很伤心吧。
容青玄想。
一袭清风拂过窗扇,钟厌九探身进来,笑盈盈望着歪在榻上的容青玄道:“容容,我可以进来吗?”
容青玄看也不看钟厌九一眼。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允许我进来喽。”钟厌九推门而入,粘豆包似得紧挨着容青玄坐下,却被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容青玄吓了一跳。
不过一个月,容青玄整个人竟是瘦了一大圈,薄唇毫无血色,平日里灵动潋滟的双眸若枯井一般,干涸无神。
“啧啧啧,什么叫如丧考妣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容容,你就这么在乎你那小弟子吗?为着他人也不理,饭也不吃,怎么着,你是打算殉情吗?”钟厌九老妈子似得念叨道。
容青玄本打算连钟厌九一并不理的,奈何此人脸皮太厚,别人吃了闭门羹便讪讪离去,钟厌九吃了闭门羹却夺门而入,赖着不走,次次打着给容青玄看病的旗号,一赖便是大半天,病不好好治,废话倒是说了好几箩筐。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预感到自己又要被钟厌九磨耳朵的容青玄气息奄奄道。
钟厌九眼睛亮亮地盯着容青玄:“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受掌门师兄所托来看看你,谁叫你除了我谁都不肯见呢。”
说罢,自以为是的冲容青玄抛了两个媚眼,见容青玄不为所动,便尴尬的咳了一声,继续道:“容容,你还生着掌门师兄和玉师兄的气呐?”
容青玄垂了垂眸,未置可否。
钟厌九见状叹了口气:“要我说你真真怪错了人,掌门师兄和玉师兄是气你与你那徒儿暗通款曲,但既是你情我愿,掌门师兄也不会怪罪你们什么。若是他真怪罪了,你被容青遥刁难时怎会召出吞雷兽来帮你脱困。”
容青玄垂着的眸子动了动,他如何不知那吞雷兽是白锦年召唤出来的助他脱困的,只是还未来得及向白锦年道谢便发生了龙篱的事,是非对错纠缠在一起,一下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钟厌九接着道:“都是那龙三太子,心胸狭隘仗势欺人,逼着掌门师兄杀了你那徒弟,可……”钟厌九说着说着顿了住,觑了目光涣散的容青玄一眼,“容容,你还在听吗?”
容青玄的思绪早已飘到了一月前,得知龙篱离世的当天。
那日,他与玉无欢大闹了一场,夺过龙篱的长明灯后闯进了道清宫,质问白锦年为何背着他处置了龙篱。
白锦年好言相劝,容青玄却难以平静,他要求白锦年交出龙篱的尸体,再见龙篱一面,白锦年却拒绝了容青玄,并命人将容青玄请出了道清宫。
他不肯屈服,守在道清宫外与白锦年僵持着,白锦年却始终没有见他,耗到最后干脆闭了关,谁也不见。
他想不通,他不过只想再看龙篱一眼,为什么白锦年就是不答应。
他更想不通,好端端的,龙篱为何去攻击龙云暄。
心头抽起了冷风,容青玄皱了皱眉头,紧紧闭住双眼。
“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钟厌九娴熟地搭上容青玄的手腕,容青玄靠在枕头上,由着他诊。
总之他体内的碎骨销是解不了的,龙篱复生归来后又十有八九会杀了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爱咋咋地去吧。
“你这身子也太虚了点,等我给你抓些药好好补补。”钟厌九将容青玄的手放回被子里,纠结地望了容青玄片刻,踌躇道,“青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
“是么?”容青玄道。
“是,不光我这么想,玉师兄,蓝师妹还有其他几位峰主都是这么觉得的。你出身好,天资高,样貌出众,一向是多情逍遥,无拘无束,没心没肺的。可自打从不死城回来后,便多愁善感起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你在想什么。”
闻言,容青玄总算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看了钟厌九一眼。
钟厌九花蝴蝶似得挥了下绚烂的衣袖,继续道:“我倒是无所谓,总归是你的朋友,你变成什么鬼样子我都受得住。可玉师兄不一样,他视你为挚爱,你们两个之前又那般亲密,你忽然变了心,他很难接受……”
容青玄一想到对他苦苦纠缠的玉无欢便头疼,忙打断钟厌九的话:“好了阿九,别说了。”
钟厌九不甘闭嘴,挑挑眉毛,道:“感情的事我也不懂,总归是你们的私事,你们自己看着折腾吧,别折腾出人命就行。”又从袖子里翻出个玉葫芦放在容青玄枕边,“这是我为你新制的药,那碎骨销犯了便喝一颗,大概能撑过一个时辰。”
容青玄道了声谢,钟厌九不厌其烦地絮叨了些几大门派的纷争与奇葩轶事后,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屋子里重归平静,容青玄揉了揉太阳穴,情不自禁又想起了龙篱。
若非那场祭剑大典,他们师徒花前月下,过得该有多逍遥自在。
那些将龙篱,将他们师徒两个推入深渊的刽子手,太过……可恨……
容青玄神色倏地一冷,扬声道:“唤梦清进来。”
侍奉在外的小弟子忙去叫人,不多时,沈梦清便出现在了容青玄的面前。
“师、师尊……”沈梦清跪倒在地,“不知师尊唤徒弟前来所谓何事。”
容青玄以手支颌,打量了沈梦清一眼,淡淡道:“当日在比试台上,你对龙篱说了什么。”
沈梦清一下子便慌了,低着头怯怯道:“弟、弟子当日不过胡言乱语了几句,没想到龙师弟居然当、当真了……师尊,弟子不是有意激怒龙师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容青玄不耐地闭了闭眼睛:“你都胡言乱语什么了?”
“弟、弟子不过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便、便有样学样,说龙师弟勾引师尊,做下大逆不道之事,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容青玄冷道。
沈梦清脸色蓦地一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没、没了,没有其他的了……”
“你的风言风语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是弟子无意间从掌门和玉师伯的口中听来的。”沈梦清小心翼翼地望了紧闭着眼睛的容青玄一眼,“玉师伯向掌门告状,说龙师弟对师尊心思不纯,恐已引诱师尊做下败坏门风之事,为保师尊清誉,建议掌门将龙师弟秘密处置了……”
容青玄静静地沉默着,分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令沈梦清害怕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师尊!弟子只知道这些,弟子不是有意与龙师弟作对的!师尊……师尊开恩呐!”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
他将拢在被子里的手拿了出来,不含一丝温度地说道:“当日龙篱本想杀你的,后手下留情饶了你一命。我也不杀你,但你所作所为着实可恶,这样,从今日起你便到后山去照料那些从百兽谷捉来的妖兽吧……”
沈梦清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百兽谷捉来的妖兽何等凶残,要他去照料妖兽,不等于要他的命吗?
“师尊!不要啊师尊!”沈梦清不住磕头,连声哀求道。
容青玄瞥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沈梦清一眼:“整座青竹峰,为何只有你被为师打发到后山去?梦清,种什么因食什么果,此话,你我师徒共勉。”
他挥挥手,命其他弟子将哭嚎不休的沈梦清抬走了。
打发走了沈梦清,容青玄有些乏了。迷迷瞪瞪似要陷入梦境之时,一道俊逸白影从他面前飞过,似有若无地唤了他一声“师尊”。
容青玄陡然睁开双眼,若从一个噩梦中惊醒般发了一身冷汗,他翻身下床,四处查看,奈何除了那盏长明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怅然若失,被焦虑、害怕、懊悔、心痛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感情搅得心力交瘁。
茫然间,房门被人叩响了。
林蔚的声音传了进来:“师尊,是弟子,弟子做了些小粽子,师尊要尝一尝吗?”
自打龙篱不在后,林蔚便主动肩负起了给容青玄做点心的重责,只是不知为何,分明是一样的点心,容青玄偏对龙篱做出来的念念不忘。
“拿来吧。”容青玄道。
“是。”林蔚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放下粽子后朝容青玄鞠了个躬,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林蔚心灵手巧,包出来的粽子十分娇小可爱,容青玄心不在焉地拿起了一个,却见粽子的下面似乎压着个油布包。
他放下粽子,好奇地将油布包取了出来,层层打开,直到六块白花花的芡实糕显现在眼前。
容青玄望着手中的芡实糕恍惚了一下,扔下芡实糕,疯了似得冲出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放一根辣条,等待龙篱归来
第二十九章
正在院中挂彩灯,分粽子的弟子们被忽然杀出的容青玄吓了一大跳。
“师尊?!”
众弟子慌忙跪拜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容青玄也不理人,没头苍蝇似得到处乱找乱晃。弟子们惊诧狐疑,却又不敢吱声,林蔚胆子大些,小心翼翼凑到容青玄近前:“师尊,你在找什么?”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的容青玄一把揪住林蔚的袖子:“蔚儿!你那粽子是谁给你的?”
“我亲手做的啊。”林蔚一脸紧张地望着容青玄,“怎么了师尊?是徒儿送去的粽子有问题吗?”
“芡实糕!”容青玄嗓子里似塞满了石子一般硌得他生疼,“芡实糕是哪里来的?”
“芡实糕?”林蔚更紧张了,“我只做了粽子,没有做芡实糕啊……”
“不是你做得芡实糕……”不是林蔚,定是龙篱!容青玄失魂落魄跑回休舍,将掉在地上的芡实糕捡了起来,捧在掌心近乎崩溃的呼喊:“阿篱,是你吗?”
呼喊声苍苍凉凉飘向蓝天,然而回复他的只有清风。
是空欢喜了一场吗?可这芡实糕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他面前啊!
是龙篱回来了吗?可他人呢?为何不见影踪?还有他的长明灯,为何还熄着……
容青玄呆呆愣在原地,灵魂出窍一般。
弟子们仍整整齐齐跪在院中,林蔚小心翼翼来到休舍外,关切地望着容青玄:“师尊,您还好吗?”
容青玄兀自出神许久,叹了口气,将芡实糕放在了桌案上。
回来也好,没回来也罢,总之他相见的人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恍惚中,几片栀子花瓣打着旋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容青玄雪白的衣袍上。
那白色近乎刺眼,容青玄盯着那花瓣,冷不丁道:“这花的颜色太不吉利了,换了吧。”
林蔚似被容青玄突如其来的要求吓了一跳,愣了愣,瑟瑟问道:“换成什么呢?”
容青玄想了想:“你可知有一种花叫兰蝶?”
林蔚点点头:“知道的,弟子家便种着兰蝶花。”
“就是它了。”容青玄回忆着龙篱身上的清幽香气,“就种兰蝶花吧。”
林蔚办事利落,端午节的时候,整座青竹峰都开满了兰蝶花。
气质若兰,貌如蝴蝶的兰蝶花殷红绚烂,霎是好看,林蔚每日都会摘几朵开得最大最鲜艳的兰蝶花送给容青玄,而容青玄也只有在摆弄兰蝶花的时候才会显示出几分活力。
是夜,白锦年亲自给容青玄下了一封帖子,请他到道清宫用晚膳,共度端午佳节。容青玄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带着林蔚前去赴宴了。
夜深人静,道清宫内张灯结彩。
除了依旧下落不明的丹阳子与绛珠峰峰主蓝束心,十二峰峰主尽数到齐,白锦年很是高兴,一连带着大家喝了好几杯酒,容青玄什么都没说,默默喝酒,降低存在感。众人知道容青玄近日来心情不好,也不招惹他,只说一些有趣的事情来解闷,容青玄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一颗心飘飘荡荡,虚无的很。
“容容,你是要把自己灌醉吗?”钟厌九在一旁蹙眉道,“虽有我的灵丹妙药替你暂压着碎骨销的毒性,但你再这么喝下去,我可不敢保证那毒不会犯啊。”
容青玄没事人似得继续喝,那套注灵之发他与钟厌九练得炉火纯青,若是毒性发作,拉着钟厌九解毒便是。
“哎呀别喝了,和大家说说话,近日来可是发生了许多大事呢。”钟厌九作势要夺容青玄的酒杯。
容青玄继续喝酒,一副天塌下来也和他没关系的样子:“蓝峰主呢?她怎么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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