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虞弥生
有小太监看他脸色不对劲,小心翼翼道:“还用处理这人吗?”
他说完看向地上的人,他一动不动,似早已了无声息。
“这人看上去已经死……”
他话音未落,对上柳泽的视线,吓得心中猛地一紧,背上冷汗涔涔直冒。
“让太医来救人。”
柳泽看着殷怀苍白的脸色,面色不由愈冷,他眉头紧紧蹙起,于是去轻轻扶起他,将他搂在自己怀里。
怀里的人身上凉得生冷,衣衫尽被打湿,湿透的衣物黏糊糊的沾在身上,黑发也湿漉漉的,只有一张脸,苍白的令人心悸。
柳泽抿了抿唇,攥紧手指似是在害怕什么,最后还是伸出了手,放在了地上人的口鼻上,察觉到传来的微弱呼吸声,这才又缩回了手。
整个过程他神情没什么变化,似乎依旧镇定沉静,但没有人注意到他袖中微屈着的手指这才停止了颤抖。
“太医怎么还没来?”
“回皇上,马上就来了。”
太医院的太医几乎是一路马不停蹄的飞奔过来,虽侍奉了几代帝王,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永远在奔波的路上,随叫随到。
到了之后他们也习惯了应付各种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
所以这回被火急火燎的催来,看见地上躺着个溺水的少年时,他十分淡定。
当看见皇上将他温柔抱住时,他还算绷的住脸色。
可当他又走进些,看清地上人的面庞时,面上终于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这这……”
柳泽淡淡抬眼望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还不快点救人。”
“……是。”
太医也来不及思考这人为什么和先帝长得一模一样,也不敢去思考为何皇上会抱着和先帝模样如出一辙的人,只能先上手救人。
“怎么样?”
太医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回皇上,尚无性命之忧。”
柳泽神色稍缓,垂眼望着怀中的人,眉眼沉静温和,伸手抚了抚他黑色的发丝,温声道:“传朕指令下去,立刻回宫。”
“是。”
……
龙鸾殿内香炉内有清烟袅袅升起,四周萦绕着凝神静心的香气。
宫女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跨步走进殿内,见到皇上坐在床沿,一只手正搂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另一只手正端着碗,似乎正在给他喂药。
那少年生得实在好看,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眼,雪肤红唇乌发,和天上的仙人似的。
只是双眼紧闭,安安静静的躺着那,像个毫无声息的瓷娃娃,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皇上,凤宁宫已经吩咐宫女清理妥当了,用器家具全是刚从库房里挑出来的。”
柳泽见殷怀嘴角有药汁溢出,于是拿了干净锦帕擦拭他的嘴角,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敬衣局的新衣裳也赶制出来了吗?”
提到这个宫女连忙将手中的托盘呈了上去,“赶是赶出来了,只是有几件衣物的花色需要皇上过目挑选。”
柳泽掀开托盘上的锦帕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件,语气淡淡道:“就这个吧。”
只见他手下指的衣衫绯红艳丽,袖摆上上隐隐有银色云纹萦绕,丝绸面料一看便知做工不凡。
床上的人似乎在睡梦中极不安稳,小声的嘤咛了一声。
宫女望过去,随即她便看见皇上垂下眼,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轻声细语的哄着,仿佛在安抚不听话闹脾气的小孩一般。
“哪里不舒服?”
床上的人自然不能回应他,柳泽也像是浑不在意,又替他擦了擦额上的薄汗。
“去把太医叫来。”
“……是。”
可太医来看还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按理说他喝了药暖了身子,应该早就醒来了,可是不知为何,一直迟迟没醒,大概是因为身子骨比常人要弱一些。
宫里的人也开始传开了些流言蜚语,不过在柳泽下令杖责带头的几个宫女后,稍微平息了些。
虽然不敢说出来,但是大家心里都知道皇上带了个和先帝长得很像的少年回来,静心呵护,宠爱有加,即使那少年根本没有醒来,也是留宿皇榻,夜夜伴君入睡。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一看这架势便知这是俨然将人当作了禁娈对待。
可是这之后当知道了柳泽下令将凤宁宫收拾出来时,又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可能不是对的。
凤宁宫可是皇后才有资格入住的寝殿,先帝后位空悬,凤宁宫便一直空到了现在,现如今皇上带了这少年入宫,然后吩咐人将凤宁宫收拾出来,背后的意思便不言而喻了。
“皇上,你歇一会吧。”跟在柳泽身边的小太监见他下了朝就往宫里赶,给躺在床上的这人喂药,不由开口劝了几句。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身子也要紧,你这几日都没睡好,奴才看在眼里也着急啊。”
柳泽摇摇头,“朕心中知道分寸。”
小太监心里叹了口气,皇上带回来的这人也不知是什么妖精变得,这几日皇上整天陪在他身边,给他喂药擦身子,根本不让任何下人近身。
就在两人正说话时,床上人的手指似轻轻一动,虽然只是一瞬,但还是被柳泽给捕捉到了。
他神色微变,眼里浮现出喜色,他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惊扰了谁一般。
“去叫太医来。”
殷怀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回音不断灌入耳里,他眼睫轻轻颤抖,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明黄色帐顶。
他大脑放空,神情略微有些茫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身处何处。
“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温和嗓音,他的意识这才逐渐回笼,艰难地扭头望去,便对上一双温和含笑的眼。
“……我这是在宫里?”
殷怀涩声问道,他对宫里自然十分熟悉,一睁眼便知道自己这是在龙鸾殿。
之所以这样问,也只是在等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宫里。
“嗯。”柳泽却像是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殷怀艰难的撑起身子,摇了摇头,“我要回去。”
柳泽脸上意味不明,静静地注视着他,半晌,才缓缓朝他露出笑容,语气温和地问:“回哪去?”
殷怀一怔,对啊,回哪里去?自己刚才怎么会一瞬间想到回王府。
“…….”
见殷怀不说话,柳泽又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像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想。
“回摄政王府吗?”
柳泽垂下眼,伸手漫不经心的抚上他耳边发丝,“我从前竟不知道你和他关系如此之好。”
殷怀闻言皱了皱眉,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
柳泽屏退了下人,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只见柳泽微微俯下身子,倾身向前凑到他耳边,嘴角微勾,语气轻轻。
“对吗?陛下。”
殷怀大惊失色,睁大眼睛望向他,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
下一秒却被柳泽轻轻捏住手,他的面上神情淡淡,嘴角含笑,柔声道:“不对,现在不能叫陛下了,你说该叫你什么?”
殷怀怒目望向他。
柳泽对他的神情视若无睹,又轻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拿回我该来的,明白吗?小怀。”
殷怀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他。
柳泽终于微微蹙了蹙眉,这时外面有人通传太医到了。
“进来。”
太医进来后连眼都不敢抬,只虚虚给床上的殷怀把了把脉。
柳泽说:“如何?”
“回皇上的话,公子气脉虚弱,似之前生了场大病,这才落下了病根,身子骨要弱一些。”
柳泽双眉紧蹙,沉声道:“你下去吧。”
等人走后,他望向殷怀,“朕记得你的不足之症已经被治好了的。”
殷怀闻言笑了笑,话里带着讽意,“自然都是拜皇上所赐。”
柳泽面色微变,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重新开口,“自然能医好第一次,自然也能再治好第二次。”
“你先歇着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面的人来找我。”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龙鸾殿。
殷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觉得好笑,明明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现在做出这幅模样给谁看。
当初自己在牢里可吃了不少苦,再之后撞见了那一屋子画后,殷怀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能理解他了。
尤其是这之后某天当他看到宫女呈上的衣物时,只觉荒唐至极。
他之前就不该说殷誉北是疯子,柳泽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只见托盘上放着的凤冠霞帔,俨然是皇后才有的规格。
“拿出去!”
宫女们却不敢说话,纷纷跪在地上。
殷怀见状便知他们也不敢听自己的话,于是怒火攻心,拿起盘上的锦绣华服便往地上扔,扔了还不解气,拿了一旁的墨便往上泼,精致的布料上立刻就多了刺眼的污黑。
结果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再踩上几脚泄愤时,门忽然便被人推开了,一道明黄身影走了进来。
“皇上。”众人纷纷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