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沉沉
容易发挥……
容易忘词发挥失常倒是真的。
柳卓连心想。
阮亦舟乐得吃力不讨好，他也懒得再去指导自己的竞争对手，抬起眼，看向了第一组已经上台了的选手。
两个beta，一男一女，因为是第一组，两人面上的表情颇有些紧张。
“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
面试官开了口。
与此同时，一旁各个机位的摄像机统统对准了小小的一方台子。
没有道具，没有多余的灯光布景，一份对白，两个人，就构成了最原始、也是最真实的一幕戏。
空气里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着的两个人身上，一分钟后，右侧的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念出了第一句台词。
“你来了。”
三个字说得字句清晰，只是尾音因为紧张，还是小小地在空气中颤了一下。
只这一颤，坐成一排的面试官拿着笔的手齐齐一顿。
柳卓连的嘴角勾了一勾，满意而又漫不经心地垂下了眼。
台词考核，说白了就是看一个演员的基础扎不扎实，能不能单用语言，就将人带入情境。
而将人带入情境的前提，就是自己进入这个角色。
他们拿到的这个本子，其实是一段对于双方都很公平的对话。
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首先，抽签序号在前的自动成为A，而在后的则是B。
AB两个角色共事于同一组织，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A对组织忠心耿耿，而B，则是另一个组织派来的潜伏者。而用于考核的这段对话，就是A偶然发现了B与另一个组织联络的证据之后，来找B对峙时发生的。
用于考核，自然不会现写一个剧本，这段出自一部经典的影视作品，能拿来考核，是因为这段话中情绪经历了几度的变转，寥寥数语之间存着无数的交锋和试探，如果双方都能完成得好，那就会像原作品中那样呈现出一种针锋相对的效果。
同样的，要是一方气场下去了，就会变成单方面的压制。
就像……
现在这样。
女孩儿第一句话气场没立起来，面上肉眼可见地愈发紧张，这倒让她的搭档稍稍放松了一些，一方越来越垮，一方却是渐入佳境，眼瞅着原本平衡的局面逐渐演化成了逼问，面试官及时地给两人打完了分，然后喊了停。
“行了。”她叹了口气，“再说下去，我看B身上带着的情报都要被问出来了。”
台下传来了几声哄笑，担任B角的新人涨红了脸，跟着搭档一起拿了打分表。
柳卓连瞥了一眼：
一个5分，一个7分。
还挺仁慈，他这么想着，轻蔑地转过了眼，发现阮亦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台词本收了起来，正托着腮，专心地看着台上。
拿了B角的小姑娘眼圈红红地下台，他还对着对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然后给对方递了一张纸巾，小姑娘愣了愣，这回红的是脸，她接了过去，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柳卓连：“……”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阮亦舟如果是个alpha，估计也是另一种层面的受欢迎。
好在对方身上浅淡的信息素及时唤回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咳嗽了一声，不由得开了口：
“背完了？”
面前的人“嗯”了一下，然后坦率地开了口：“嗯。”
“我背台词比较快。”他笑眼弯弯地跟柳卓连解释，“以前练过。”
“……这样。”
柳卓连收起了一瞬间没藏好的惊诧，看了眼台词纸，犹豫了一下，有些后悔。
他没想到阮亦舟真能背下来，这样一来，待会儿上台，倒显得他有点被动。
不过短时间就算能背下来，肯定也不会太娴熟吧……
他这么想着，又放了心。
*
下一组上台的是他的老熟人，搭档是一个omega。
老熟人上台的那个瞬间，他就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心，不过很快，他诧异地挑了挑眉。
对方发挥失常了。
“我记得你之前台词还不错。”面试官皱了皱眉，“怎么这回念得这么生硬。”
青年涨红了脸，低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
面试官顿了顿，显然对这个理由很不满意，抬起了眼，看向了台下。
“大家也能发现，我们的考核，是参考了艺术考试的流程。”女人缓缓地道，“这是因为，那套考核体系很完整，可以从全方位考察你们的基本功和水平。”
她顿了顿，“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们应该发挥出和艺考的学生同样的水平。”
如果说先前的点评还算是调节气氛的委婉批评的话，那这句话就直接得毫不客气了，一时之间，台下人都鸦雀无声，只有柳卓连松了口气。
虽说面试官这么说，有一些做节目效果的成分，但是这句话一出，他的老熟人大概是拿不到什么好分数了。
果不其然，分数一出，对方面色惨白。
四分。
眼瞅着对方低着头匆匆下了台，柳卓连竭力掩着眼中的笑意，拍了拍身旁人的肩。
“小舟，该我们了。”
身旁人应了一声，跟着他站起了身。
柳卓连是有心想要稍微放一些水的。
阮亦舟性格好，嗓子又甜，长相像是一株耀眼又名贵的花，他也不是没找过好看的omega，只是面前这一个，显然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气质都要独特。他能感觉到自己有点动心思，毕竟如果能把这么好看的美人养在身边，不说养眼，带出去也有面子。
两人一起交了打分表，站定准备的时候他还看着对方脸上漂亮的笑晃神，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就被一旁的开始铃打断了思绪。
他看了眼铃，遗憾地收回了目光，再一抬眼……
却愣在了原地。
面前人脸上又甜又软的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刻意敛着的，冷静又锋利的——
陌生的笑。
*
“你来了。”
安义带着慌乱思绪踏进门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平静得一如往常的声音。
晨曦初现的清晨，对方似是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一般姿态闲散地站着，像是一幅画。目光落在他愣怔的脸上，先是迟疑了一下，少顷，微微地笑了笑，开了口：
“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怎么了，A市的仓库又出事了？”
他怎么……
他怎么能……
安义的手指抖了抖，盯着对方艳丽精致的脸庞看了好几秒，才努力稳住了心神：
“A市的仓库，A市的仓库没出事，是我想来找你。”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纸张，缓缓地开了口：“昨天晚上十一点，你在哪儿？”
对方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
只是一瞬。
“你看到了啊。”很快，他就看到对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叹了口气，“对不起。”
他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搞人都搞到执行部去了，放心，我跟苏小姐只是接了个吻，并没发生什么，我刚到家就有人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
他顿了顿，笑了笑，话语里带了些许讨饶的意味，“总而言之，别跟我计较嘛，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还能抢你女人不成？”
话语里是些许漫不经心。
对方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安义想。
是了。
他们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他怀疑谁都不能怀疑他。
可是……
安义握紧了拳头，抬起了眼盯着对方，想从对方的眼睛中窥见一丝一毫慌乱的痕迹，一边盯，他一边开了口，声音干涩：
“组织刚刚查出，她是龙解派来的卧底。”
对方的手顿了一顿，在那个刹那，安义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嗜血的冷光。
“这样。”对方收回了视线，声音猛然变得平淡，带着些许淡淡的遗憾，“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可惜了。”
他顿了顿，同情地看向了面前的人，“咳……那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花，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不要太伤心啊。”
安义的手指颤了一颤。
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突然快速地低下头看了一眼纸张，然后再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干涩：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他顿了顿，“执行部那边一直是你在负责对接，她最新递出去的情报你也是主要负责人。抱歉……我没法不怀疑你。”
话音落下，他就看到对方彻底收敛了笑意的，冷冷的脸庞。
少顷，他听到了对方的一声轻笑。
“哦。”对方看着他的眼睛，一直看得他承受不住一般别过了头，才慢慢地道，“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安义张了张口：“我……”
“你怀疑我。”对方淡淡地垂了眼，白皙纤长的脖颈上，隐在衬衫里的链子若有似无地一闪，他盯着地面看了几秒，又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了面前人的眼睛，平静地问他，“是你怀疑我，还是组织怀疑我？”
安义看着他的目光，霎时间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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