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家小十
由于警察和护卫队都人手不足的缘故,他们闹了好久都没什么人管。
而最惊险的事情在于……
由于德莱塞尔大人之前的种种行事,也在民间积累了好些不良声誉。
这些流氓便泄愤地找上了门。
杰米紧急地命令仆人们关死了门窗,闭门不出,又提前准备了好几缸水,防范他们放火。
那群人本是嚎叫着要冲进来的!
幸得有人通知他们说,警察和军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们这才放弃,只在德莱塞尔的府门口,烧毁了国王的画像,又在大门上写上一行鲜红如血的大字——德莱塞尔,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之后,这群疯狂的流氓无赖们便被匆匆赶来的警察和军队们给围杀了。
这么混乱的时节,已经没那个闲暇讲究什么留活口了。
于是,据恰好看到这一幕的人形容,那情景就像是一场狩猎,将猎物驱赶到包围圈的正中间,然后统一放箭,很快便杀得一片哀鸿遍野……
收尸人照旧穿着一身黑衣,如死神一般赶来。
他驾着堆满尸体的车,在之后的日子里,将无比忙碌又频繁地出现在王城街道之上。
此后,德莱塞尔大人也终于病倒。
他不是疫病,而是遭受刺激太多,加之年纪太大,实在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而另一头,德莱塞尔夫人虽没生什么病,可情绪上却出了很大问题。
她悲伤欲绝、万念俱灰,既不想理会丈夫,也不想理会杰米这么一个同她其实毫无关系的便宜儿子。
于是,为了远离王城这个伤心地……
她默默收拾了行李,独自一人出门,要去乡下居住,而且,不是暂时性的,是那种……即使瘟疫结束了,也再不想回来的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杰米只好继续留下来,照顾已经成了孤寡老人的德莱塞尔大人。
这对本来毫无关系的便宜父子,因疫病这样的特殊情况,竟难得地和平共处了好一段时日。
等又熬过几周,大抵该死的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王城的气氛也就从焦虑和恐惧,转而慢慢变成了漠然和死寂。此时,还活着的人已将死人的事情视作如家常便饭一般,毫不稀奇了。
这一天,因天气还算不错,杰米就搀扶着德莱塞尔大人从屋里走出来,坐到院中一把椅子上,想让他晒晒太阳,也散散心。
但德莱塞尔大人却没精打采的,歪坐在那把椅子里,目光呆滞地望着不知名的地方。
尽管他为人古板又保守,平日里也不讨喜。
可杰米见他如今这样悲惨,还是格外心酸,便有心想宽慰他,故意用乐观的语气说:“大人,我今早听说这场疫病就要渐渐好转了呢。”
德莱塞尔大人听而不闻地保持沉默。
杰米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您不要急,等您的身体再好一点儿,我们可以一起出门去转一转。这会儿王城是一点儿都不拥挤的了,唉……虽则这场疫病来势汹汹,好在总算是要过去的。以后王城秩序恢复了,那样繁华的生活应该还是能恢复的……”
但德莱塞尔大人听了并不怎么感兴趣。
他带着一种漠然的表情,将目光微微转向了杰米,死气沉沉地低声说:“太迟了!太迟了!我的苏珊娜已经不在了……我的苏珊娜,我的苏珊娜啊!”
说着说着,他竟有些激动起来:“你说疫病快要好了,可为什么我的苏珊娜没有等到这一天……”
杰米忙按住他的身子,又极力安慰:“大人,您不要伤心了,倘使苏珊娜看到您这样,也要难过担心了……”
德莱塞尔大人无力地靠在椅子里,又颤巍巍地抬起双手。
然后,他就用手捂住了脸,呜呜痛苦地哭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情景……
杰米十分不忍,不由在心里暗暗地想:“我实在受够了,假如真有神明的话,就快点儿让一切的悲伤都到此为止吧!”
又过了几个月,可喜可贺的是——这场疫病的消退已然是一个确凿无疑的消息了。
但没想到的是,可怜的德莱塞尔大人却并没有就此转运,从此逃离悲惨的命运。
只因归来的理查德国王,面对凋敝的民生、混乱的王城、乃至愤怒的百姓们……
若是不想进行什么自我检讨的话,势必得找出一个锅王出来了。
第88章
(一)
一场大雪将王城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
地面上诸多尸体和血迹统统被遮掩了,连疫病似乎也畏惧寒冷地退却了。
理查德国王便在此时,意气风发地带着大队人马又回来了。
其时,全城人口数目虽没有经过什么具体的统计,但瘟疫过后,大约估计,应是至少消减了百分之二十左右。
此外,瘟疫虽算是勉强结束了。
可冬日已至,气温骤降,好些平民百姓们,甚至还没做好过冬的准备,便迎来了一阵严寒,因此日子依旧未见有什么好转。
又因他们往往连件厚实的衣物都没有,食物也是紧缺。可以想象,在这样的天气中,哪怕是命大地逃过了瘟疫,十有八九依然是要冻饿而死的。
可这却是没什么妨碍的了。
他们自死他们的,寒冷和饥饿并不会传染。
于是,理查德国王和一众贵族们高高兴兴地回到了王宫。
素爱出风头的劳瑞斯夫人,还争着、抢着地要做回王城后,第一个举办宴会的人。
她向来喜欢鲜花。
可在冬日里,鲜花难寻。
于是,那些珍贵的布料就被毫不吝啬地裁剪开来,又经由侍女们的巧手,全被制作成了栩栩如生的鲜花,再放进园子里,装点起那一片银装素裹的雪色,人为地为这寒冷冬日,增添出一幅春日百花盛开的奇景。
如此奢侈景象,其耗费钱财自然不会是小数。
但这位夫人从来不去想这些事情,只知恣情挥霍,任由债台高筑。
这时,理查德国王虽同她还有名头在,却早已不乐意为她偿还账单了;
至于亨利公爵,那男人更是精明得厉害,不仅不会为她付钱,反过来还要想尽一切法子从她口袋里掏钱……
因此,这位夫人的处境已是岌岌可危。
偏偏她从不烦心这些,总是十分自信地认为,到了关键时刻,总是能想法子填补上的,实在不行,便去哄个男人来做冤大头……
于是,每日享乐,从不过多担心。
可等到了宴会上,那样耗资巨额的园子,虽得了一番称赞,却并没有发挥出多大作用,所有人赏景都只赏了那么一时半刻,就因着冷,转身回屋去了。
屋子里,理查德国王坐在一张堆满了黄金的牌桌前,手里拿着一副牌,很是专注地看着。
朱迪安站在他后头帮忙看牌,时不时还会耍些小动作来偷偷提醒,帮他作弊赢牌。
库娜的身份低微,在这种场合原本是格格不入的。
但也有一些女人同她在一起,看在国王的面子上,叽叽喳喳地聊起了衣服和头饰一类的问题。
劳瑞斯夫人没去凑这个热闹。
她周围都是一些嘴甜舌滑的花花公子。
这些人大抵估摸出了她失宠的势头,便像是嗅到了蜜糖气味的狂蜂浪蝶一般飞过来,纷纷想尝一尝这位曾被国王宠幸了好些年的情妇的滋味。
劳瑞斯夫人虽不见得真顺了他们的心思。
可她向来最怕被人冷落,又最喜被人关注、被人吹捧,所以,哪怕是一干没什么本事、以往也看不上眼的狂蜂浪蝶,为了那份虚荣心,也容忍了。
至于牌桌另一头,同国王对赌的人则是孤零零端坐着的萨菲尔伯爵。
这位伯爵大人一向不近女色,表情从来都很是严肃,哪怕是在打排的时候,那看牌的样子也像是在处理公务,但若真当他是那种严谨规矩的人,却是要上了大当的!
只因他虽不像朱迪安那般擅长放低姿态、不顾颜面的拍马逢迎,但在细微环节,却也很会讨好国王。
好比现在,他并不用什么作弊手段,也没弄什么手脚,却巧妙地连连输给国王十多把牌,偏偏又做出严肃样子,以显示已经费尽心力地想要赢,而之所以赢不了,全是因为国王牌技精妙,自己不能与之匹敌!
“今晚上,你的手气似乎不怎么好呢。”
理查德国王连赢数把,果然微笑着说。
“我最近的财运都不怎么好。”
萨菲尔伯爵无奈地耸了耸肩,又佯装无意地抱怨起来:“为着那该死的疫病,我有几门生意都遭了打击,唉,这回可真是不得了呀。那些被疫病逼疯的贱民们,因一条贱命是早晚都要丧了的,便不怕死地四处闹腾,砸了我好几家店铺……最后我还听说,他们闹到了可怜的德莱塞尔大人府上,在他家的门前点火,又在他家大门上用红色粉笔写了一些难听的话语——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理查德国王不由被触碰到了一点儿心事。
但他面上并不显露什么,反而顺着萨菲尔伯爵的话说:“德莱塞尔大人这阵子应是很伤心了,我听闻他家苏珊娜……”
“唉,那女孩可惜了。”萨菲尔伯爵接口说。。
他面上适时地显出一抹做作的悲伤,又一本正经地说:“我之前还想过求娶她的。”
亨利公爵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刚好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的唇角不由流露出一抹讥讽,但嘴上却笑着说:“大抵有缘无份,伯爵大人倒也不必太过伤心了。”
理查德国王近段时间似乎已原谅了这位异母兄弟曾经的冒犯,待他的态度重新恢复了友好。
此时,见他走过来,还主动挪了一下,给他腾出一个位置,又示意他坐到自己的旁边。
亨利公爵便坐了过去,还随手将桌上的象牙骰子拿过来摆弄。
他一边摆弄骰子,一边随意地问:“说起德莱塞尔,路易斯今天没过来吗?”
“他应是在家照顾德他父亲了。”
理查德国王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意有所指地说:“唉,德莱塞尔毕竟上了年岁……”
只这么一句话,萨菲尔伯爵已得到了充分的暗示——上了年纪,原本就该为他人让路了。
于是,他同站在国王背后的朱迪安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当即摆出一副凛然表情,正色说:“陛下,我知您向来宽厚,尤为厚待老臣。但正如适才所说的那样,德莱塞尔大人已经上了年岁,无论精力还是体力,都早已不足应对那些繁重的政事了。这事其实之前也提到过,但您总是不忍……可看看结果吧,这次疫病、还有此前一些国事,这位老大人都是将之处理得一塌糊涂啊!”
“是啊,民间对他也是一片怨言了。”
朱迪安也跟着插了一句嘴,语气倒是不怎么激烈,却比萨菲尔伯爵说得还要狠,轻描淡写地便将一口口黑锅凭空地扣了过去:“大家都觉得,德莱塞尔大人做了很多不公的事情。之前就出现过越权办事、当街抓人的问题;后来,济贫院缺衣少食,他堂堂财政大臣,竟只拨了那么一点儿款子,惹得人民具都心生不满;及至后来的疫病院……唉,管理乱七八糟,又害得好些人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