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努力洁身自好 第2章

作者:江上鱼肚白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年下 穿越重生

  沈喑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只觉得这水格外甘甜清冽。他将水囊物归原主,还给那少年剩了不少,之后又是漫长的颠簸和沉默,沈喑一度怀疑这小孩是个哑巴。

  车队出了永州,晃晃悠悠行进一段路程在之后,大约这天傍晚时分,来到某座城关之下,许是为了补给物资。

  囚车越过城阙,沈喑抬头,望见远方的城门上方,篆刻“景塘”二字。

  才过城门,便有地方的官员上前迎接,沈喑看着地方官员那点头哈腰的做派,合着押送他们的官员来头不小,难道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押送这几车流寇?沈喑的目光停留在身边的少年身上,一众人当中,他最不同。

  身着铠甲的将军似乎很吃地方官员那殷勤的一套,打起官腔来也是容光焕发,招招手:

  “无须多礼,我等办差途经此地,素闻景塘大潮是天下盛况,便乘兴而来。只为观潮赋诗一番,有时间的话,吃顿便饭,还该继续赶路,耽误不得。”

  地方官员拱手:“堂堂大楚金甲卫,个个儿都是难得的金丹高手,饮食上岂能轻慢。来人,得月楼设宴,按最高的规格招待!”

  “将军您真是来对了,如今仲秋前夕,正是观潮的好时节。”

  官员的手恨不能拱到天上:“彼时浊浪高起,蔚为壮观。”

  沈喑又听到了得月楼,原主在永州就是为了去得月楼吃喝玩乐才身陷囹圄,想不到景塘镇也有得月楼,这种赚钱的黑心买卖竟然是连锁的。咸吃萝卜淡操心地想,这个金甲卫的将军,算不算公款吃喝?

  金丹他听过,大概是武力设定,这本书是个修真流。不过,瞧这将军虎头虎脑的样子,金丹高手,很难得吗?

  至于物资补给,沈喑承认是他想多了。在这野蛮的故事里,官兵怎么会为流寇补给物资,“人道主义”这个词八百年后都不会被发明。

  于是,金甲卫被请到楼上喝酒观潮了,囚车上的流寇集中在江边大坝的附近,由当地的官兵看管,非但没有珍馐美酒,连口水都没得喝。

  从沈喑的视角,也能瞧得见一点大潮的边儿,的确挺壮观,脑子里想起来几句古人的酸诗,随口轻声道:

  “乍起闷雷疑作雨,忽看倒海欲浮山。”

  官兵恶狠狠地敲了敲囚车:“嘟囔什么呢!”

  沈喑往里缩了缩:“没什么......”

  却不慎蹭到那少年的衣角,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沈喑腹诽,挺好看的脸怎么就跟冰块儿一样呢,就算你不觉得我念的诗有文化,也不至于这么看着我吧。

  大坝附近聚集了一众的小老百姓,吵吵嚷嚷地对着大潮指手画脚。除了脖颈上驮着的孩子哭闹和后面被挡住视线的人跺脚跳高,还有人们闲谈的声音。

  “你们瞧见那些匪寇没有?”

  “听说是要流放到南荒的白川去。”

  “白川苦啊,遥遥大漠寸草不生。就算不被饿死渴死,风沙作起妖来,普通的筑基修士都扛不住,何况他们这些不能练气的,也就只有打家劫舍的蛮力,白川的妖风会把他们吃到只剩骨头。”

  沈喑叹了口气,好惨,原来他们是要被流放到沙漠,还是经常刮沙尘暴的那种,简直惨绝人寰。

  另外,从他们的字里行间,沈喑能感受到他们对修真练气之人的崇拜,果真,这个世界以武为尊。

  “不能练气怎么了?天底下不能练气的多了去,没有那个练气的福分,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这位大哥语气不善地插嘴。

  有人回嘴:“说匪寇呢,又没说你,你急什么。知道你是镇上最有机会拜入宗门的人,也不用每次提起练气都这么激动吧。”

  “谁说我激动,我只是说,不能练气,当个本分的普通人,也比他们折花山庄强行修炼歪门邪道强百倍!”

  听到折花山庄,沈喑的注意力更集中了几分。

  在他印象里,书中的主角就是折花山庄的人,他得躲远一点,并不想掺和主角儿们的狗血破事。沈喑想开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能活下去,他就找个偏僻的地方平平淡淡过日子。至少不用闻鸡起舞背医书了,可以做点想做的。

  提起折花山庄这四个字,这群差点内讧的村民,突然团结,全部一致对外了。

  “那当然!拿我们跟折花山庄比,那是对我们的侮辱。谁不知道,折花山庄是天下淫宗,修士们通过彼此媾和修炼邪术,就没一个干净的人。”

  “但是听说,最近十几年都没有折花山庄的人出没的消息了,你们说他们是不是退隐了?”

  “那是被悬剑宗打得夹着尾巴做人了,而且听说他们本来就是花妖狐媚变化的,根本就不是人,人怎么会那些操控死物的幻术。他们吃人的,专挑没满月的孩子下酒。”

  “张员外新娶的姨太太大婚当夜失踪,夫人貌美如花,十有八九是折花山庄的人干的。”

  “李裁缝丢了十匹布报官,官府也说是折花山庄,没法查了。”

  沈喑越听越玄乎,正思虑着他们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只见身边的少年打了个寒战,面色越发惨白。江边的确风大,倒也不至于这么不经吹吧。

  “喂,你还好吗?”

  沈喑对那少年询问道。

  少年将颤抖的手指使劲往衣袖中藏了藏,抓着袖口紧紧握拳,一言不发。

  没多久,金甲卫观潮归来,他们继续上路。

  出了景塘镇,继续赶了一段路,天色渐渐黑下来,车队在山谷之间停下来修整过夜。山间的夜风从谷间穿过,使人格外凉爽清醒,沈喑觉得身边的少年抖得更厉害了。

  难道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冷?沈喑摸了摸自己衣着的厚度,可现在这个天气也没到冷到令人发抖的程度。

  月上中天,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沈喑乏得不行,就算在囚车里,就算囚车里还有别人,就算他之前绝对不能接受与人同睡,也昏睡过去了。

  直到后半夜,沈喑懵懵懂懂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自己身上蹭,让他一下惊醒。

  少年苍白的脸颊蹭着他温热的胸口,眼睛闭得死死的,眉心拧成一道浅浅的川字,嘴唇像是结了霜一样发青,颤抖着。

  这样还不够,少年乱抓之际,冷铁一样纤细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沈喑的手掌,便顺着热度的来源往袖口里伸,手指不停地打着哆嗦,试了好几下也没伸进去,便胡乱抓着沈喑露出来的半截手腕,颤抖才渐渐减缓一些。

  手腕被死死捉住,肌肤接触的那部分,沈喑被动地感受着冰冷的传递,他的手真的很凉,透骨的凉,连绵不断的凉。

  沈喑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试了试少年的额头,同样冰凉。这孩子病症怪异,超出了沈喑能解释的范围。他回想起白天初见时少年那股倔强劲儿,再低头看看怀中这轻微颤抖的侧脸,顿时睡意全无。

  沈喑从前就不习惯与人这样亲近地触碰,可眼下他没办法推开这个孩子。沈喑盘算着,这孩子冷得已经神志不清了,说不定自己的体温能够救命,再者,自己白天还喝了人家的水......大不了就这样别扭着,再忍一下,天亮就好了,也不必继续睡回去。

  清醒的沈喑隐隐约约嗅到一些织物燃烧的味道,混杂着油料,还未来得及去想那是什么,只见车队的尾部已经火光滔天,一道火龙窜着长舌向他们逼近,火势蔓延之快间不容发。

  怀中的少年也被异变惊醒,嗓音虽虚弱,却也清透激越:“快逃,是吞龙焱,灭不掉的。”

  闻声,沈喑没想到少年病成这样还如此警惕,脸上的神情带着点反应不及的呆滞迷离,慌不择言来了一句:“原来你不是哑巴?”

  ......

  “我袖中藏了短刃。”

  少年的手臂直到现在都僵硬不能屈伸。

  沈喑摸出匕首用尽全力劈砍牢笼,却只在壁上留下好几道深浅不一的印子而已......没想到这破木头还挺结实,砍啊砍砍不动。

  眼看火舌已经快要舔到他的脸上,少年夺过短刃,一手持刀破开牢笼,一手携沈喑躲避火舌的侵袭。

  但那少年也就神勇了片刻,将将躲过火舌,少年便晕厥过去。

  倒头就晕,晕得沈喑措手不及。

  他只好拼着有限的体力,驮着那少年在山间漫无目的地奔跑,可他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重,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响,而眼前早已无路可走。

  万丈悬崖,沈喑也只好抱着他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沈喑/睿智脸/:周所周知,古代文里面坠崖通常是不会gg的,何况这才第二章 。

  黑衣少年/表示怀疑但懒得说话/:嗯。

第3章

  乌云蔽月,深岭哀啸,急速下落的过程中,沈喑将那个少年紧紧抱在怀中,乱石怪柏将沈喑后背的伤口重新撕开,怀中的少年冰冷到没有体温,冷意几乎蔓延到沈喑的四肢,倒也不觉得痛了。

  沈喑苦笑,皲裂的双唇贴在少年耳边,说着些只能安慰他自己听的话:“无亲无故的,你救我一次,我护你一次,一会儿死一块儿了,黄泉路上谁也不欠谁。”

  横七竖八的树枝来来回回缓解了他们二人下落的冲击力,也把沈喑弄得遍体鳞伤,少年缩在他怀里,只在那苍白的眼角之下留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差点擦过那颗朱砂痣。

  沈喑盯着那道血痕,心里想着,好看的人破相了也一样好看。耳畔似乎传来淙淙水声,撞击的痛感传遍四肢百骸,沈喑很快没了知觉。

  ......

  “咳,咳咳咳咳......”

  沈喑被一口水呛得活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斜躺在溪边的滩涂上,身后倚着一块石头,嘴边是桑树树叶盛起的一捧清水,溅起的水珠儿在少年苍白的指尖打转。

  他用一种舒适的姿态往后倚了一下,微微仰头,卖乖一样张开双唇,少年将桑叶盛着的水送进他的口中。

  还活着,真好。

  虽然哪里都痛,但有人伺候。

  沈喑抬头去瞧这个正在伺候他的人,视线顺着少年修长纤细的手指往上看去,却在入目之间将所有插科打诨的心情惊了个七荤八素。

  他分明记得,这少年被他紧紧圈在怀中,只有眼角那里被树枝的末梢划了浅浅一道印子。

  可现在......沈喑怔住了,他的眼神死死盯在少年身上:

  少年全身的黑衣被撕扯得乱絮一样,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比自己还严重。鲜血顺着左手的袖口一滴一滴不停的落入溪流,最惊心的是他左边的肩膀,被生生撕掉一块皮肉。再看看那张苍白的脸,依旧是眼神发狞,面无表情。

  沈喑蓦地用力,想要站起身来,看看他的伤口,可是右腿完全用不上力气。

  少年按住沈喑的肩膀,视线落在他的腿上:“别动。”

  沈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腿,大概是摔断了,不过已经用简易的树枝固定好,这包扎的手法,以他专业的目光来看,竟然还算及格。

  沈喑对上少年的目光:“说说,这一身的伤怎么弄的?你是被狼叼走了吗?”

  少年躲开他的目光:“不是我。”

  “不是你,还会是我吗?”

  沈喑小声嘀咕,这一身伤就挂在那少年身上,看起来明显像是野兽撕咬导致的。

  “嗯。”

  “是你。”

  少年声音清冷,不带什么情绪。

  少年指了指沈喑腿上的树枝:“我去捡这个的时候,回来看见你被狼叼走了。”

  少年说完之后就没再理会沈喑,也没多说别的,可沈喑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是他,从狼的口中救下自己,与狼搏斗,受的这一身伤。若不是他主动问起来,这少年不言不语的,恐怕永远也不会自己说出来。看来,又欠他一次。

  少年似乎看穿了沈喑愧疚的内心:“不必多想,你因我而伤。”

  沈喑心道:这孩子,说话又不用交税,怎么也惜字如金。什么叫我的伤因他而受?是说坠崖时我护着他吗?那是因为着火时他也顺道救了我,还是说......那场杀人灭口的大火,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看着少年血肉模糊的左肩,沈喑感觉自己没心没肺地活了二十几年,这是头一次觉得心疼。

  心疼......不对,沈喑捂住胸口,胸口是真的好疼。

  挣扎着,沈喑呕出一口黑血,剧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