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施娘
随着时间推移,皇上发现我不像之前那么痴傻,很是惊喜,当即叫来太医院所有太医为我诊治,还请了国师。
国师是一位年事已高的长者,因为他和皇上说话时去了外间,我并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不过皇上后面进来时,竟直接将庄贵妃拦腰抱了起来,“缈儿,我们的从羲终于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了。”
我看到这一幕,连忙低下头。
庄贵妃语带嗔怒,“陛下,从羲还在。”
“朕忘了,朕还以为……哎……朕的错,朕以后会注意。”皇上说。
“陛下,臣妾有件事想跟陛下商量,从羲因祸得福,神智渐开,是否让他像其他皇子一样去太学读书?”
庄贵妃的话让我抬起头。
皇上显然是不想我去太学,不赞同地说:“从羲虽然开了神智,但太学并不适合他去,你想让从羲读书识字的心,朕明白,朕会让上官大儒进宫来亲自教从羲。”
庄贵妃摇头,“陛下,太学那里皆是跟从羲同龄之人,不像宫里。宫里天天围在从羲身边的都是些宫人,臣妾想从羲需要朋友。他自幼体弱,被臣妾带在身边养着,陛下也是看着从羲长大的。他原来瘦瘦小小,跟猫崽儿似的,跟在陛下身后,陛下去上朝,他便坐在门槛那里,等陛下下朝。其他皇子选伴读,就他没得选,陛下,从羲长大了,我们让他出去看一看,好不好?”
皇上沉默片刻,终还是同意了。
夜里,庄贵妃坐在我床边,温柔说:“从羲,你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母妃说,不用藏在心里。”
我听到她这话,才忽地想到我前夜用茶水在桌子写的“太学”二字,恐怕被她看到了,所以她才费尽心思劝动皇上,让我入太学。
我张了张嘴,最后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做儿子跟当娘的客气什么,以后不许说这种话,再说这种话,母妃要生气了。”
我看她佯装生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
庄贵妃看到我笑,眼里却迅速含了泪珠,我以为我真惹她生气,刚想开口,就听到她说:“从羲会对我笑了,呜呜,真好。”
我哑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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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皇子去太学都是单独坐自己的马车,但因为皇上不放心我,特意让太子带我一起去太学。
太子车驾为五马同驰,天子驾六。我上马车前,太子已经在车里了,他懒洋洋靠坐在座位上,手指把玩佛珠,见我上来,唇角略微一抬,“来了啊,坐孤身边来。”
皇上还是器重信任太子的,连庄贵妃昨日想改变皇上让我跟其他皇子同行都未成功。我倒不是特别怕太子做什么,反正我若出了事,这笔债就算在他头上。
我现在已经不是林春笛了。
我忍着厌恶坐在太子附近,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东西。
太子看到我递过来的锦盒,眉毛略挑,“送孤的?”
我点头。
他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才伸手拿过锦盒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那张娇恣暴戾的脸迅速积起乌云。
“狗狗,喜欢吗?”我问他。
我给他送了一根牛骨头。
太子气急败坏地笑出了声,转眸定定看我,就在我以为他会动手打我时,他忽地唇角勾起,说:“喜欢,汪。”
见我怔住,他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将锦盒从车窗那里狠狠丢出。马车外顿时寂静,他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冷声道:“还不走,是想等着阎王来收你们的命吗?”
-
离我死的那日已过去快三月,重新回到太学,我没有熟悉的感觉,只觉得这里陌生得厉害。无论是景,还是人。
我在太子后面下车,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些学子还未看到我,就跪在地上的场景。
他们如温顺的羊羔,口里齐呼:“草民给太子请安,给九皇子请安。”
我到太学读书的事情已经传遍京城,众人在之前只知道有个九皇子,但从未见到九皇子本人。
我目光在跪着的人身上一个个扫过,一直到上舍,都没有看到林重檀。
太子在的课室只有八张桌子,皇子占了四张,剩下几张分别坐着申王府的小侯爷、阴平郡王府的嫡子驹信鸿和荣府的嫡次子荣轩。
还有一张是空着的,无人坐,仅是案几上摆着几本书。
我一进课室,除了驹信鸿,另外两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又以小侯爷最为明显。他先是跟看到鬼似的,张大嘴,紧接着几步冲到我面前,“林春笛,你没死?!不可能啊,檀生他……”
“看清楚,这是孤的九皇弟姜从羲,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太子在旁,漫不经心地打断小侯爷的话。
小侯爷呆住,对着我打量半天,“可长得一模一样啊。”
他伸手来抓我的手,仿佛想看看我是不是活人。
若是原来,我只能让他捉住我的手,但现在不一样,他还没碰到我的手,我身边的太监已经伸手拦住。
“小侯爷,九皇子病体初愈,头回出宫,陛下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能惊了九皇子。”
这个太监叫钮喜,是个练家子,原先跟在皇上身边,现在被派到我这。
小侯爷彻底愣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直至被太子踹了一脚,“看够了吗?”
他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又没说,一步三回头地在自己位置坐下。
因我来读书的缘故,本该八人的课室多添一张桌子。
我在案桌前坐下,不动神色地往靠窗的空桌子看去。
那是林重檀的位置吗?
他待会看到我会是什么反应?
会像小侯爷一样跟看到鬼似的,还是一如往日的聪慧叫我九皇子呢?
两种反应我都没有等到,因为林重檀根本就没有出现。从我来,到我离开太学,他的位置始终空着。
我顿觉失望,也没了心情继续气太子。在我登上马车时,忽然有人急冲过来。那人被我随行的御林军拦住,也依旧不依不饶往马车这边扑,口里撕心裂肺地喊着,“林春笛!”
我脚步顿住,慢慢回头望向被御林军摁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人。
第32章 立夏(1)
那人明明华服在身,此时却被数位铁甲兵胄的御林军暴力制服在脏兮兮的地上。
他看到我回头,充斥疯狂的眼眸近乎烧起一把火,脸上更是泛起不正常的红,“你……你还活着,太好了!林春笛,你到我这来,我会保护……你的,真的!”
保护我?
聂文乐为什么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那时候我被太子的人扯得摔在他跟前,他那时候说什么?
他说我活该。
我意兴阑珊地转回头,身后的嘶吼声更凄烈,“林春笛,你别走!林春笛,我那次不是……不是真想那样对你,你原谅我……”
有人开始训斥聂文乐。
“大胆,那是九皇子,你再在此处纠缠不休,休怪我等不客气。”
我钻进马车,车里太子比我早一步上马车,他仿佛对车外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挑了个离他远的位置坐下。
马车开始驶动,离开太学前,我依稀听到闷棍打在身上的声音和聂文乐喊我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的“林春笛”,可林春笛已经死了。
“弟弟,你不好奇那个林春笛是谁吗?”太子冷不丁说。
我偏头看向他。
太子看我一会,自顾自答起话,“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死人。”他像是觉得无趣,啧了一声,“这些人真是——死人有什么好的,当然是活人才好,能玩。”
我表情不变,指尖却几乎掐进肉里。
聂文乐后悔,应该也是这个理由吧,我死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最大的遗憾是少了一个能玩的乐子。
-
我重回太学已经有半个月,半个月里,我未见到林重檀,也没看到段心亭。
原先我期待父母认可,师长夸奖,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怠慢,但我现在成为九皇子,就算我做得再差,我周围的人都能睁眼夸我真棒。
“九皇子拉弓的姿势比上次更好了。”
听着教骑射课博士的话,我默默看了下落在脚前方的箭。
我这个身体很弱,上骑射课马上不去不说,连弓箭都拉不开。太学紧急为我赶制精巧小弓,我才勉强能拉开,但即使这样,射出的箭依旧惨不忍睹。
“你这样的上了战场,恐怕敌人都不用打你,你就先射中自己。”坐在高大玄马上的太子嘲笑我,他一袭绛红骑装,张扬恣睢。
我闻言从身后抽出箭,对着太子拉开弓,我这个动作把周围所有人都吓到,唯独太子本人。他不偏不倚扬着下巴看着我,仿佛根本不怕我射他。
的确不用怕,因为即使我对着他拉开弓,箭也只会落在我脚前方不远。
当然,我也不能光明正大拿箭射他。
我慢吞吞将对准他脸的弓箭移向旁边的靶子,松手射出,箭果然再度落在我脚前方。
“嗤。”太子发出嘲笑声,拉缰绳纵马跑向骑射场的另外一边。
旁边的马博士敬小慎微地说:“九皇子,射箭最好不对着人,除非是上阵杀敌。”
我点点头,同时把弓箭递给一旁伺候的宫人,转身时我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又是聂文乐。
他此时正站在白果树下,目光狐疑地盯着我上骑射课。其实不止他,小侯爷和荣轩也时常古怪地盯着我。
自从五日前聂文乐冒然接近我,被钮喜把肩膀弄脱臼后,他现在学聪明了,躲在远处偷偷看。
我看到他,心里便觉得烦躁,叫来钮喜,“我想一个人随便走走,那边一直有人盯着我。”
钮喜顺着我的目光往白果树下看去,脸色严肃地点头,“奴才会让他离开。”
钮喜跟良吉是完全不同的人,良吉傻乎乎,看着我就笑,而钮喜不苟言笑。也不知道良吉现在怎么样了,他回姑苏有没有被责骂?
我边想边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听到前方有脚步声才抬起头。
竟然是林重檀。
林重檀一袭素衣,他似乎清减不少,连面色都极其苍白,整张脸仿佛只剩一双眸还有色彩。
他看到我,脚步立刻顿住,眼神如钉子般定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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