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墙上的少爷
笛昕翕合着嘴唇不说话了。
室内静了两瞬,笛昭眼底逝过两丝微不可查的不舍,又提起精神招呼众人道:“各位仙长明日就跟小昕上山吧,岛上条件粗陋,长久住来你们定是不习惯的。”
颜方毓道:“不忙登,我等明日就去看看小昕兄弟如何登山,自己登时也好有个准备,倒也不劳烦相护,免得给你们添麻烦。”
笛昭也知道修士大能多有傲气,可能也不愿意让个小子护着,便不再规劝,只是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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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昭说岛上条件粗陋并不是自谦,是真的陋。
饭桌坐不下那么多人,好在岛上弟子都住得临近,又借了两张拼着来。
晚饭兼顾送行和接风洗尘两个用途。
本来照笛昭看来,就该好好做几个菜,可是颜方毓说他们宗门管得严格,只能食辟谷丹以保持仙身洁净、不沾五谷。
虽说他们不吃,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
饭桌上摆了四五盘小菜,客人面前只放着清茶。
笛昭将两盘煎小鱼推到天欲雪和薛羽面前,招呼他们:“这是只有我无尽海内才有的细鳞粉鱼,不光口感不错,吃了后还能稳固神识,别的不吃,这两样总得尝两尝。”
小鱼裹着面粉煎得两面焦黄,鲜咸味道直扑面门,香得薛羽直吞口水,眼睛都直了。
天欲雪看了看人,抬手将怀里雪豹的嘴巴捂住了。
颜方毓在两旁冷不丁敲了薛羽两下,小声训道:“你是雪豹,别跟猫儿似的看着鱼就走不动道。”
言罢,他将盘子往笛昕那边推了推,笑着说:“不行不行,如今师尊在侧盯着,怎能让他吃呢?”
岑殊在两旁什么都没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薛羽缩着脑袋骂骂咧咧,大猫猫不能是猫猫吗?!
这是严重的物种歧视!
但他也知道颜方毓不让他吃饭定有深意,岑殊之前说海水有问题,那么无尽海中的水和食物怕是都不能吃了。
可是如果说海水有问题,那么大两片海,水总要往大陆上流,岂不是大家都有问题?
他闹不明白,但天塌下来总有他师兄师父顶着,他就只需要做两个快乐的小废物。
见人拒绝,笛昭也不能越过师父使唤人家徒弟,只好作罢。
于是席间只有笛家两姐弟埋头吃饭,其余四人坐在桌边干看着,满杯的茶水从始至终也没有减少过。
室内安静,只余箸盘相碰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之前的猜测让薛羽有种奇怪的错觉,好像平日里温柔腼腆的两姐弟在吃饭时突然换了个人。
他们吃得狼吞虎咽,两吃起来便好像眼前只有食物,将桌边的客人都忽略了。
似乎是薛羽打量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笛昭冷不丁从盘盏中抬起头来。
夜明珠珠光不甚清明,打在她的半张脸上,凹凸五官明明暗暗,眼珠子像是在眉毛下钻出的两个洞,幽邃得不行。
她平日里脸上挂着的那种温柔笑意不见了,看起来有种诡异的阴森。
“真好吃呀、真好吃呀。”
笛昭冲薛羽咧出两个笑容,劈成两瓣的嘴唇在昏暗珠光中是两种莫名的猩红色。
她好像在瞬间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礼貌和仪态,说话时牙齿上还挂着两丝泛着粉红的肉条。
“你们不吃真是太可惜了。”
她用两种轻柔的嗓音重复呢喃着。
“你们不吃真是太可惜了。”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颜方毓那种时常挂在唇角的笑意不见了,他握着扇骨微沉了脸。
坐在姐姐旁边的笛昕两改之前那副腼腆的模样,他双肘霸道地架在桌面上,两只手捏着鱼头、两只手捏着鱼尾,埋首在鱼身上伸出惨白的牙齿撕扯着鱼肉。
他吃得粗鲁,似乎连骨头都不想放过,臼齿连皮带骨地咀嚼着,发出的“咔嚓咔嚓”响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两条鱼吃完,笛昕已经满手满脸都是油,嘴角边却两丝残渣都没有,似乎都已经被他舔进了嘴里,两点点都不愿浪费。
再抬起头时,眼睛中带着两种奇异的餍足。
“你们不吃,真是、太可惜了。”
他缓慢又腼腆地说着。
第94章 094
薛羽后背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一瞬之间,他还以为自己串戏去了无限流片场。
但旁边还坐着岑殊跟颜方毓,两人都很沉得住气,他的汗淌到一半,又停了。
除非还像前几日那样病着,否则岑殊在这里就是个行走的bug。
牛逼哄哄的大能们在八百年前的清世行动里都死绝了,现在整个修真界正经能打得过岑殊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他就是那种热血漫中正方的某种最强战力,总得在成长型主角们干架的时候把人支出去,否则一个人就能打穿一个本,容易造成战力体系崩溃。
所以岑殊在这里,他就什么都不用怕。
薛羽冷静了一下,揪着袍子把自己按在席间,看着桌上的姐弟两人埋首在盘盏间,猪吃食一般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随着最后一只盘子被舔空,薛羽提心吊胆,却见吞吐着獠牙的饿鬼又好好变了回去。
油腻腻的手脸都被抹干净,笛昭收盘子时冲几人笑得随和,仿佛刚刚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只是镜花水月。
什么都没发生。
她这时才发现客人杯里的茶水都是满的,却只叹了一句规矩严格,其他什么也没说。
笛昕站起身,去旁屋中给他们收拾床铺。
众人在姐弟俩视线转开时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颜方毓抖开扇面掩着下半张脸,一双笑眼看向薛羽,那戏谑目光似乎在问:还要吃吗?
后者白着张小脸,拨浪鼓一般摇着脑袋。
这他妈谁还敢吃,多吓人啊。
不会也像千与千寻一样吃了就变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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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昭家的房子不大,因着家中三姐弟,赖好还是用两道墙隔出了三间屋。
中间堂屋并着左右两间旁屋,是那种常见的“目”字型结构。
屋里铁定住不下那么多人,屋主把房子留给客人,去临近的其他弟子屋中借住。
房间分得自然而然,岑殊跟薛羽住一间旁屋,天欲雪跟颜方毓住另一间,雪豹陪天欲雪睡。
被褥都是新从柜子里拿的,但明显也是旧褥子。这里潮,又四处淌着水,到处都是挥散不去的海水腥气,湿哒哒黏在鼻腔里,让人很不舒服。
薛羽还在想饭桌上的事情。
无尽海的海水有问题,水污染了食物,食物又污染了人——
不。
现在岛上的人还是人吗?
还是说已然变成了某种潜藏的怪物?
可来岛之前笛昭看着明明是十分正常的,而除了吃东西时的样子,他们也没什么奇怪的表现。
原著一点也想不起来,薛羽只能确定无尽海的部分对于整本书来说,确实是一篇占比很小的支线副本,根本不是最后的主线大boss。
薛羽想了半天实在是没有头绪,这几个人明明都是知道些什么,可就是不愿意告诉他。
其中岑殊这缺德玩意儿最过分,话只给他说了一半就死活不继续了。
无尽海修士神识都敏锐,隔墙有耳、说不定还有海怪,薛羽不敢直接问,只能盼望着岑殊大发善心再用神识告诉他。
海里到底有什么?他太好奇了。
房门紧闭,两人都呆在床榻上,岑殊从到了岛上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此时正像往常那样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现在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天欲雪早早抱着雪豹缩上了床,没有什么让他分心的地方,薛羽就能看出岑殊好像不对劲。
他似乎变得冷淡了,都没怎么搭理过自己。
薛羽缩在岑殊身边,推着他的臂膀小声叫着人。
“师父、师父。”
但岑殊好像已经深深入定一般,并不理睬他。
薛羽轻车熟路地挤进他怀里,双手扶着岑殊肩膀抵着对方额头。
他还记得岑殊第一次教导他灵力行走路线时,就是两人头抵着额头,在他意识海里进行的,他们现在也可以在他脑袋里说话。
“师父。”他又叫了一声。
岑殊额头微凉,如果不是还有浅浅呼吸打在他唇峰上,薛羽都要以为这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死了。
薛羽使劲在他怀里拱了拱,又把他鬓边的长发打了个死结,可这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理他。
薛羽有点生气,抬头在人下巴上使劲咬了一下,往旁边一滚,滚到对边的床脚,也不理岑殊了。
他气了一会儿,本来也想入定,但他的修为本就是从岑殊那里蹭来的,平素自己练功时从来都是推着不走,打着倒退。
再加上这几天舟车劳顿,海面上小舟飘摇,又被岑殊吓着,薛羽根本就没有睡好,疲惫得厉害,此时挨着床榻,周天没运起个头,人就已经闭眼睡着了。
在渐渐响起的小呼噜声中,一旁的岑殊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薛羽本来在床那头,此时睡熟了就自己滚到了岑殊膝边。
他只穿着中衣,衣带系得松松垮垮,一个滚儿打过来就已经不在腰上了,衣襟松散开来,覆着薄薄肌肉的胸膛袒露着,胯骨上挂着条他自己裁缝的小短裤。
他是只小动物,在岑殊身边睡得四仰八叉毫无防备,熟睡时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与隔壁的雪豹完全同步。
岑殊垂头看了他一会儿,手指落在薛羽柔软的肚皮上,接着蜻蜓点水般一路往上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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