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年上支棱起来 第126章

作者:西墙上的少爷 标签: 萌宠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棋子终于落在横竖线交织的中点,“啪嗒”两声轻响。

  海面上乱风骤起,带着它不甘的呜咽吹散了最后两丝水汽。

  狂风之中,薛羽有所感应般蓦然转头,看见岑殊万年不变的冷静自持片片皲裂,有血色从里面迸出来。

  就像在逍遥谷时,岑殊因庄尤不合原著的提前出现而戾气不稳,此时此刻,他亦被那种相同的力量死死钉在原地。

  只不过又因事情尘埃落定,他快要挣脱了。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两黑两红,里面蕴含着有些眼熟的痛苦,薛羽好像不知在哪里看见过。

  刚刚哭多了,泪水流尽,薛羽此时有些哭不出来。

  而且他并不难过,只是有些遗憾。

  薛羽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于半空中轻轻叫道:“师父。”

  紧接着,他字正腔圆、气吞山河地大吼两声。

  “早知今日!那晚真应该狠狠把你给睡了!”

  颜方毓&笛昭:“???”

  另外两人根本招架不住薛羽皮这两下,表情立马凌乱了。

  也只是这两瞬的晃神,他仅剩的神识也已悄然散尽。

  那具空壳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被瞬息而至的岑殊接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应该解释清楚了【,这章等我回头修下

  词穷.jpg

第97章 097

  死亡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或者说,薛羽并没有“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的自觉。

  前一秒他还带着天欲雪打空了蓝,跟boss同归于尽,后一秒他就站在了车水马龙的人行街道上。

  早高峰的红绿灯在对面马路牙子上安静倒数,和他一同等待在斑马线上的人群面容都很模糊。

  天雾蒙蒙的,四周看不真切。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原来死人也会做梦的吗?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薛羽拿出来看了看,屏幕上闪烁的联系人名字是“老妈”。

  他非常自然地接了起来:“喂?”

  听筒中传来的声音有些陌生:“崽啊,晚上回家吃饭吗?”

  “……唔,回的吧。”

  “那好,我俩晚上等你回来。”

  我是在做梦。

  薛羽想着。

  对面路口的信号灯由红转绿,人群缓慢流动起来。

  他迈开步子,与这些没有面孔的人一起走向对面。

  -

  没有那些水蒸出的雾气遮挡,无尽海岛系干净明亮,从高处远远俯瞰,如镶嵌在蔚蓝丝绸上的一颗松绿色宝石,非常漂亮。

  颜方毓站在屋外,看着无尽海的外门小弟子们在岛上挖土。

  每个人都很沉默。

  他们都没有生命危险,裂开的嘴角被简单处理过,修为高些的肉身相对强悍,此时只在嘴角两边各留下一条丑丑的肉|缝;低一些的则还缠着绷带,近期都不能说话吃饭。

  相比之下额头上的伤口更难办一点。

  圣石几乎在他们颅骨上钻出了洞,伤口被污染过,很难好,即使愈合也会留下指头大的凹陷。

  每个人头上都绑着绷带,大眼一扫十分缟素,像是在服丧。

  然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他们不想将师兄师姐的尸骨就这样留在圣山上,总要埋在下面才叫落叶归根。

  颜方毓帮忙把圣山上的尸骨都挖了出来,在想要继续帮忙埋的时候被外门弟子们致谢后拒绝了。

  尸骨一层累着一层,大部分都十分脆弱,若是他们自己挖可能一不小心要碰碎,埋的时候总不会了。

  情况太惨了,除了还没有完全化鱼的笛晓,能根据衣着辨认出是谁的尸骨只有一二十具,勉强完整的上百,其他几百根只余残骨,最小的一块只有手指大,那些再小的骨头只能留在圣山之上,连颜方毓都挖不出来了。

  唯一的幸事是笛昕还活着,他虽逆流被推上了圣山,鬼神辟易把他剩下的那部分神识也拨了下来,被它融合吞没,可他的肉身还未死。

  那些笛昕曾自己诊断过,残留在雪豹身上的最原始的潜意识,也同样被它摒弃留在了肉身上。

  他变成了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傻子。

  此时天气正好,笛昕不饿,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发呆。

  无尽海从来没有迎来过这样清晰的日光,他似乎觉得很好。

  一个六七岁小女孩从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穿出来,怀里抱着一大捧新摘下的野花。

  她年纪太小了,挖不动土,便被师兄师姐们安排去采花。

  野花被一朵一朵摆在新垒的土堆前,小女孩捂着剩下的最后一枝来找笛昕。

  辟谷丹在包扎前就吃过了,小女孩的脑袋被缠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鼻子和一双红透的眼睛。

  她把花放进笛昕手里,嘴巴被缠着说不出话,只好“唔唔”几声。

  笛昕坐在大石头上没有说话,只是呆滞地望着远方一个虚空的点,没有任何反应。

  花没被握住,从笛昕摊开的手心里掉了下去,小女孩湿漉漉的眼睛“哗”地淌下泪来。

  笛昭从后将人抱了抱,低声安慰几句,便又放她去林里采花了。

  笛昭声音低哑:“怎么样?”“已经葬了大半,”颜方毓答,“你们这些孩子都很不错。”

  笛昭勉强笑了一下。

  颜方毓:“我师弟呢?”

  “他……”笛昭有些迟疑,“他元婴碎了。”

  这其实是句废话,当时高空之上,他们谁都能看见薛羽元婴自灵府而出,湮灭在翻手星河上。

  大陆修士与无尽海的修法不同,是先凝元婴再衍出神识。

  因为它不需要依附于肉|体那部分的神识意识,笛昕因此而活了下来,变成傻子。

  而薛羽的元婴尽碎,便真正只剩下一具醒不来的空壳。

  颜方毓早已过了元婴境,自然比笛昭更懂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笛昭沉吟一会儿:“有件事情,虽然现在说起应已没什么用,但……”

  颜方毓:“快说!”

  “小昕之前说那只雪豹身上只有半缕残魂,因此修不出灵智。”

  “……所以?”

  笛昭点了点头:“残缺部分是在你师弟身上。”

  薛羽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正确的担忧,就是以防自己暴露离笛昕远了点。

  若笛昕诊断雪豹时顺手也去诊断诊断薛羽,那他的马甲当时就掉了。

  岑殊有意不说,一般人谁又能想到一个筑基期的小废物能练出个身外化身呢?

  更何况他俩最开始共存的时候,一人一兽还都是练气期。

  颜方毓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这才开口道:“……我师尊知道吗?”

  “我自然也与他说了。”

  只是笛昭总觉得那面容冷肃的仙长似乎对这消息并不意外,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吧。

  “怪不得那小东西也一直昏迷不醒……”颜方毓脸色难看,“我还以为是被余波冲昏了。”

  笛昭没有接话。

  实际上她还有许多话想问,那种混杂着责任和母爱的光辉让笛昭没法忽略那师徒俩折扇后的吻,和少年人坠下前那句离经叛道的话。

  可再多的话,在一句“人都死了”面前也都该噤声了。

  风很轻,一时间只有“沙沙”的挖土声,无尽海弟子极力压制的低低呜咽声让人听了分外凄凉。

  沉默是能杀人的,就连两个大人都有些受不了。

  “我去看看师尊。”颜方毓合上早已没墨的扇子落荒而逃。

  笛昭将那朵花捡起来,别在弟弟衣襟上,接着也去帮忙挖土。

  挖着挖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弟子突然丢了铲子扑进笛昭怀里。

  她伤口已经愈合,没有包扎下半张脸,边哭边问道:“领宫,他们真的回不来了吗?”

  所有无尽海的外门弟子都体验了一把被它控制的感觉,一些天赋优秀的敏锐弟子并没有失去全部意识,甚至在那期间获得了类似被它融合的共感。

  那种感觉太奇特了,就好像自己被汇入了一条湍急的河流中,在无法控制的随波逐流中却能同时察觉这条河流有多么广阔。

  这个小弟子就是天赋敏锐的那部分,她在河流中能感受到那些尸骨被他们埋进泥土中的师兄师姐们,在同她说话、与她共行。

  笛昭轻轻拍着师妹的脊背,坚定说道:“是的,他们回不来了。”

  当那些意识向它汇入,思维共享,它——或者说他们,便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个体。

  在完成永生的那刻,他们便已经奔向了死亡。

  抛却肉|体、精神永存,对于无尽海修炼神识的修士来说似乎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宏愿。

  但当那几位无尽海内门老祖想出这样的奇招时,便代表着他们永生的路从一开始就走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