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墙上的少爷
“人都来了?”老糊涂挑起一只眼皮向下望了一眼,用脚丫子挠了挠自己小腿,“那就开始吧。”
“因果,是什么。”
他醉醺醺打了个酒嗝:“就是今天你看见我了,明天再见的时候就觉得我眼熟;今天你打我一巴掌,明天我就要还给你。”
“因果,就是立于天地之间,你,与万物的联系。”
老糊涂说罢,突然一扬胳膊,一股磅礴灵力向下首众人汹涌而去。
薛羽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却发现原本空荡的凉亭此时已经大变样。
成千上万条发着白光的细线凭空出现,千丝万缕从凉亭当中穿过,将亭子中的人都穿了起来,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线。
——不,说“穿”起来并不准确,那些线就像是从人身上长出来,又纷纷向极远的地方延伸而去。
这场景用肉眼来瞧实在有些震撼。
错综复杂的线将整座凉亭填的满满当当,几乎没有空隙。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线都是半透明的,而且并不能被人触碰到,大概此时凉亭中已经没人能动了。
正当众人都在震撼之际,老糊涂的声音又飘忽而至。
“因线连天。”
薛羽抬头,果然看见有根银白细线从每个人头顶直直向上,如果没有亭子遮盖,大概便是直接延向天空。
“果线接地。”
有人已从蒲团上飘起来查看自己双脚,果然发现自己脚下也有一条银线连入地面。
老糊涂摇着酒葫芦,又哼唧唧念道:“线粗因果重、线细因果轻;线金是功德,线红是业障。”
凉亭中的众人都自发散开些许,去查看自己身上的因果线到底是粗是细,是金是红。
走动间,众人本来交叠在一起的因果线也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薛羽没有动。
因为在整座凉亭之中,他恐怕是唯一一个身上根本没连几条线的人。
第11章 011
此时薛羽大概能明白过来,什么因果线说得这么玄乎,其实就是人际关系网。
只要看一眼俩人就能连一起,线粗的关系好,线细的关系一般,至于什么功德和业障,大概就是杀人越货或者好人好事一类。
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衍宗一向是信这样的“报应”和“因果”的。
凉亭中不时传来调笑的轻呼声,什么“师兄你身上这几根这么粗的因果线是连在哪几个师妹身上”“师弟身上这因果线怎么都细条条的来师兄亲个看看会不会变粗”云云。
比起其他人身上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因果线,薛羽刨却身上百十来条跟天衍宗的同门们连着的,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线,显眼的因果线就只有一手之数。
“啊,师叔!你身上的线好少啊!”已经被因果线裹成粽子的小结巴指着他的背惊呼,“但后心这根,好粗!”
“嗯?”薛羽扭头望自己后背,果真看见一根手腕粗的因果线从他后心飞射而出,不知向哪个极远处的人绵延而去。
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歪在最前面的老糊涂又挠着他的小腿心不在焉解释说,因果线一般以血亲最粗,道侣密友次之、同门再次,那些一面之缘的过路人便会细得不能再细,要千百根拧在一起才能被人肉眼察觉。
“师叔,照糊涂长老这样的说法,那你后心这根八成就是血亲了,这几根指头粗细的就是太师祖和两位师叔,咱俩之间的线也比其他要粗一丝丝!”小结巴指着薛羽身上的线喜滋滋道,“可除此之外,师叔就好像是一出生就没见过其他人一样,这向外连的线也太少了些,反而是——”
小结巴的目光落进薛羽怀里的豹豹身上,惊呼道:“反而是雪稚羽身上,这线竟然比师叔身上的还多许多!”
“唔,八成因为它跟师尊走南闯北,很是只见过世面的豹豹吧!”薛羽支支吾吾地说。
小结巴点头:“师叔说得有理。”
他的人形根本就是雪豹的身外化身,一化出来就在天衍宗了,那可不是一出生就没见过其他人?
化身也有血亲吗?还是跟豹豹算一个血亲?
他不动声色对比着自己人形跟雪豹身上的因果线。
还好小结巴不仅结巴,还是个好哄的缺心眼,不然他只要随便数一数就能发现其实他身上的因果线不只是少,拇指粗的因果线数量跟雪豹身上连着的同样粗度的线数量是相同的。
薛羽趁着小结巴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把本来贴着他胸口的雪豹拿远了几个厘米,果然看见一根碗口粗、几乎将整只豹都拢进去的因果线从他的心口处发出,与豹豹连在一起。
他赶紧把豹豹贴了回去,前襟在豹豹下巴下面掖好。
这根线可比他后心那根线粗多了,可不能——咦?
薛羽有些奇怪地将怀里的豹豹又打量一圈。
没错,自己豹豹身上虽连着几根拇指粗细的因果线,但后心处并没有像他的人形化身一样,连着一根手腕粗的因果线。
这倒是有点奇怪,薛羽知道雪稚羽的亲娘已死,亲爹在江南呆着就是给他娘守墓。他本来以为自己后心这条就是连着亲爹,可这样看起来却不是,豹豹身上几根拇指粗的因果线里才有一根是他便宜爹的。
有什么人是跟他自己生出来的人形产生因果,豹豹反而没有,甚至产生的因果比他生养他的亲爹还要亲近的?
身外化身在这儿本应似无根的浮萍,漂泊无依,就像孤零零穿越的薛羽自己。薛羽想了半天,着实没什么头绪,心里却像是有只小爪子在挠。
他下课后一定得找老糊涂学一学这种看因果线的方法,看看到底是谁跟他连在一起。
“莆师兄你这身上的红线可不少啊!”亭中忽然有人道。
薛羽下意识抬眼望去,果然发现从莆禾身上延伸出几十上百道红线,衬着些更细更淡的红线,一片红雾蓬蓬地直向天上延伸而去。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因果线都是半透明的,红线的颜色都比较淡,不像是赤红,而是粉红,夹杂在数道白线、金线中,倒是很惹眼。
“天天给咱们做饭,肯定是少不了杀生的。”有人猜测。
“怎么吃饭也算业障的吗?那以后可不敢刚莆师兄给咱们做肉吃了。”
“算业障自然无论你是杀来吃还是杀来做什么,都要算上。”老糊涂眯着眼睛老神在在道,“杀只蚂蚁、杀只蚊子,都算业障。”
众人纷纷抬起头互相往脑壳顶看去。
刚刚没没注意到,这样仔细一瞧,才发现所有人头顶都连着细细的粉线。
大抵是因为天衍宗其他人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像莆禾那样杀鸡宰羊,业障虽有但都很淡。
薛羽的两个号头顶都连着些许,大概是豹豹出门蹲粑粑的时候不小心踩死过什么蚂蚁之类。
“但是——”
老糊涂突然拉长声音提高音量,一个挺身从地上立了起来,一直懒懒散散的音调中突然含着些兴奋:“小子们都往这儿瞧!”
亭中众人不明所以地顺着老糊涂手指的方向向他身边看去。
只见数不清的因果线将从一开始便坐在那边没出过声的颜方毓包裹得严严实实,那线的数量竟比亭中所有天衍宗众人身上连着的线,加起来还要多!
半透明的因果线层层叠叠缠裹在颜方毓身上,几乎让人看不太清里面的人。
“师叔身上的因果线好多啊!”
“肯定多了,师叔早就离了宗门自己出外闯荡,见过的人哪是咱们这群只蹲在山上的土鳖能比的。”
众人哄乱了一会儿,突然有人高声道:“啊!师叔身上,竟然连一根红线都没有!”
经这么一提醒,大家才发现颜方毓头顶竟是干干净净,除了一根连着天的银线,和数道金线以外,竟是一点点红痕都没有。
修士何等耳聪目明,他们自然能分辨得出没有红是真的没有,而不是因红线太细而被他们忽略了。
老糊涂凑到颜方毓边上,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刚刚还眯缝在一起的眼睛骤然睁大,本来就酡红的面颊因兴奋而更红了:“我活了这许多年,也只见过毓小子一人,身上这样干净!”
身上没有功德简单,可连业障都没有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出门走路时连脚下的每只蚂蚁都能避过。
怪不得老糊涂要这么急吼吼追在颜方毓屁股后面跑。
“胡师兄,”光团中的颜方毓虽然还在笑着,却笑得十分无奈,“某已说过多次,身上无业障非是不杀生,唯常自省尔。”
天衍宗的小辈虽然都怕岑殊,但是对于岑殊门下的弟子倒是不很怕,纷纷扬声问道:“师叔!是要怎么省才能像你一样把业障省掉啊!我们也想省!”
薛羽看着颜方毓干净的头顶打了个寒颤,默默想着:你们可没法像他这么“省”。
原著中的颜方毓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他的招式也只有一个,却凭借这招千百年来未尝败绩。
招式名字被原著作者起得很西化,叫“审判”。
审判审的便是功德和业障。
拿游戏来作比方,一个人如果有功德,身上就会挂个持续加血的hot,有业障,就会挂个持续掉血的dot。
颜方毓的审判便是将功德和业障进行结算,让本应用往后余生来消除的持续伤害瞬间起效,对付恶人轻则重伤,重则身死,从未失手。
因此这招对于字面意思上的好人来说是没有伤害、反而有益处的。
人可能会出错,但天道,绝不会算错人的功德与业障。
颜方毓自诩绝对正义之士,见不惯天下不平,便走南闯北用因果律叠加审判众人,到处出警。
连载期有段时间“颜方毓”这个名字不仅火了,还火出了圈,成了“小警察”的代名词。
“停止你的颜方毓行为”也一度成为一个梗,指责别人不要管太宽。
薛羽猜测,颜方毓不仅对别人审判,怕是天天还审判自己,这才能保证他身上一丝业障都没有,因为都被他即使结算掉了!
但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替□□道”的人物,最终还是死在李修然手上。
那时岑殊的大徒弟已被李修然杀死,而颜方毓手上恰好又有他所需要的那株灵草,两方人不可避免会对上。
李修然带百人埋伏颜方毓,被后者一招审判悉数打败,连李修然自己都被颜方毓生擒。
颜方毓没有直接杀他,而是发帖子广邀修士,请他们来看自己是如何审判李修然的。
李修然发迹手段本来就不够光彩,但他有主角光环护着根本死不了,便积累了无数恨得他牙痒痒又拿他无可奈何的仇人。
诛杀李修然的场面被颜方毓办得很大。
他也没有一上来就想置李修然于死地,而是一点点把因果往上叠加。
李修然本就功德没有、业障缠身,很快便皮开肉绽、筋断骨碎,奄奄一息。
颜方毓叠完李修然之前种下的因果,又开始叠天机计算下李修然之后会种下的因果,那场景血腥恐怖,一时间宴会中只留下李修然凄厉惨叫声,和仇人的叫好声。
但修士生命力何其强大,他就算在地上烂成一滩肉泥也还是没死,只是不成人形,也没力气叫了。
颜方毓双目猩红,朗声告慰大师兄在天之灵后,便摇动洒金折扇将李修然命盘中剩下的最后一点因果叠上去,准备了解他的性命。
可霎时间只见金光猛烈一闪,只剩一滩泥的李修然在颜方毓的审判下不仅身体飞快复原,且灵力暴涨修为猛增。
颜方毓目眦欲裂,只来得及喊一声“怎可能!”,便在自己的审判中业障轰然加身,灵府尽碎,爆成漫天血雾。
死了。
上一篇:主角的“白月光”跟我跑了
下一篇:被养的绿茶小狼狗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