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墙上的少爷
在他脑中剧情已经像脱缰的野马般一键快进到“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的酸爽掉马情节。
但此时此刻的薛羽还没想通其中关节。
他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被大佬眼刀射成筛子,跟小结巴并排矮在岑殊身前。
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地上的两个人胳膊还互相交缠在一起,活像一对儿野鸳鸯来长辈面前请命私奔,场面一度非常难以描述。
在这样尴尬冻结的气氛中,倒是岑殊率先拧了下眉心,微抬了抬手臂。
薛羽只觉得脖子一轻,脚下也一轻,雪豹被轻轻柔柔托了起来,又稳稳回到岑殊臂弯里。
他轻抚雪豹的后脊背,又移动手掌,洁癖似的将长尾巴从根到梢捋了两遍,像是想将上面沾着的薛羽的气味捋掉一般。
岑殊做完这一切,仿佛才想起面前还跪着两个人一样,轻撩眼皮无所谓说道:“无须跪我,起来说话。”
那人不再冷飕飕瞪他,薛羽倒很快缓了过来。
他也不想再薅一次萝卜,便一边狠戳小结巴腰窝,一边提醒他:“不是说来送课表?”
“是、是的。”小结巴这样说着,终于有力气站起来,从怀里又掏出块小木牌恭敬递给薛羽。
这块牌子比起之前那块做工就粗糙很多了。
薛羽轻车熟路将灵气探入木牌中。
大概是怕大佬一个人站着尴尬,这边小结巴还贴心将课表内容简略复述了一遍:“今年依旧是三位长老轮流授课,其他长老偶尔讲解。辰时上学,申时下学,每月逢七休沐,具体课程安排木牌中都有写。”
他说完这一大段话,突然抬头飞快瞟了眼在一旁安静抱豹的岑殊,又开始结巴:“师、师尊让我问问,今年既新添了弟子,太、太太师叔是否也要来讲讲讲学。”
岑殊闻言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不是薛羽跟他也算是朝夕相处几个月,几乎要错过他微挑眉毛的动作。
他似乎是有点疑惑:新添了弟子跟我去不去讲学又有什么关系?
薛羽面无表情:是这样,主要因为我不是正经弟子,是扫扫弟子、看门弟子、铲屎弟子来着。
“不去。”岑殊干脆拒绝。
“是。”小结巴应了一声,转向薛羽,“那,师叔今晚要不要来,归一峰参加我等,为新弟子办的,接风洗尘宴?”
薛羽点头:“好。”
谢邀,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出门吃饭的机会。
小结巴把该传的话都传完便飞快告退了。
岑殊似乎也没有再交代什么的意思,丢下一句“两侧偏殿你挑一间没锁上的住”便抱着雪豹径直离开了。
薛羽对岑殊的住殿熟得不能再熟,自然也没什么在山头转一转的兴趣,挑好房间便窝在房里继续研究岑殊给他的那块木牌。
可他刚坐在床上,那边岑殊就对雪豹说话了。
那人手指头尖埋进雪稚羽的绒绒毛里,声音虽听起来与刚刚没什么不同,但其中语气却柔和得十分明显:“明日起我需闭关一阵子,这次闭关会比往常时间长些,你若在山上呆着无聊便让……”
岑殊顿了顿,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便让他带你在宗门上下四处玩玩。”
薛羽:“……”
谁?让谁?有本事你叫出我名字来!
“……若他待你不好。”岑殊又顿了顿,语调中泛上来些冷意,“量他也没这个胆子。”
雪豹呲着牙,在岑殊怀中左爪按右爪,以防止自己豹起伤人。
大尾巴却没得人按,支棱起来啪啪拍打岑殊手腕。
岑殊似乎觉得雪稚羽是在跟他撒娇玩闹,手掌微收将那条长尾巴握进手心里,又把蓬松的尾巴梢在指头上缠了缠。
豹豹尾巴拽不动了。
好,很好,在我面前说我坏话。
男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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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晚饭时,岑殊主动抱着雪豹来到薛羽的新住处。
虽然豹豹一直跟岑殊在一起,但大部分时候他只是在那人手底下窝着,也不抬头。
也只是个把钟头的功夫没见,于昏暗灯笼光映照下,薛羽隐隐觉得岑殊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一些。
岑殊将雪豹飘进薛羽怀里,随后竟握拳掩住口唇轻咳一声,声音略有些沙哑:“为师要闭关半月,小羽且交由你照顾。”
也就是这么咳过后,岑殊本就苍白的面颊似乎又白了一分,连本就颜色浅淡的嘴唇也有点灰暗。
薛羽知道岑殊旧疾未愈,一个月里有大半月时间都在闭关。
他的身外化身就是在岑殊闭关的时候修出来的。
而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了带雪豹天天吃火锅,岑殊其实已经七天没有去闭关,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作为一个需要按时充电的病美人,多拖了那么几天,岑殊可能便有些撑不住了。
薛羽略有心虚,脸上的担心表情倒也有几分是真的,抱着豹装作乖巧样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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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宗住在连绵的雪山山脉上,每座殿占着一个山头,互相之间离得不近。
并不是所有天衍宗的弟子都能御器飞行,天衍宗的不知哪一代掌门便在每座山头都建了互相联通的传送法阵,方便那些不会飞的小弟子们出行。
归一峰,便是之前他他们吃火锅的地方,此时那口巨大的铜锅已经撤掉了,只是山上似乎都被火锅味浸透了似的,人刚一出法阵,便迎面扑来一股缭绕着羊肉火锅味的山风,直往人鼻子里钻,香得不行。
薛羽倒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只是第一次从正门进来。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法阵外的路,便瞅见旁边一张熟悉面孔。
“师叔!”小结巴喜气洋洋迎了上来,“师尊怕你不认识路,特地让我来这儿等你!”
这感天动地同门情几乎让薛羽热泪盈眶:“多谢!”
小结巴摆了摆手,领着薛羽往里走。
薛羽问:“今天跟我一起不是还有位新加入的同门,咱们不等他吗?”
此时岑殊并不在场,小结巴说起话来倒是一点也不结巴,他解释道:“另一位师弟有他自己师兄带着,早已进去了。”
小结巴看了他一眼:“其实在咱们天衍宗,通常都是由同门师兄师姐带着弟妹熟悉环境,只是太师叔的其他两位徒弟不在宗门里,没法带着师叔,掌门师尊才派我来照顾一二。”
好人啊!
薛羽态度更诚挚了些:“多谢!”
天衍宗人少,偌大的正殿里左右相对摆着两排长桌案坐弟子,上首一排长桌案坐长老,互相谁都不挡着谁。
说是给新弟子的接风洗尘宴,实际上所谓的“宴”只是一海碗汤面,佐些爽口小菜和一壶酒,每人都一样,看着略显寒酸。
面就是普通细面,配几片绿油油的小青菜。
汤头是玉白色的,挺香,其上飘着些有点眼熟的香菇、葱花、虾皮,光是闻着便是一股羊肉味。
就是怎么捞都捞不到一片肉。
饭前,那仙风道骨的白胡子掌门义正言辞讲了一通话。
大意是面象征长久,凡间也有长寿面一说,寓意非凡。别看这一海碗面其貌不扬,但汤是猪骨羊骨牛骨丢在锅里一起熬制,灶上几天几夜没断火,就是为了今天能熬出来迎新人。
这碗面就代表天衍宗全体对二位新来的后辈质朴却不平凡的欢迎之心,云云。
掌门说得慷慨激昂,感情充沛。
跟薛羽一起通过考试那位黑脸大汉看起来对这番演讲极其受用,已经感动得快要哭了,恨不得现在就撸起袖子吃他几海碗欢迎之心。
薛羽内心毫无波动。
说挺好的,要不是这面汤里一股火锅汤底的味儿,他就真信了这鬼话。
原来天衍宗都是一群缺心眼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掌门都缺,上行下效,也毫不令人意外。
不过这骨(火)汤(锅)下的面条确实挺香的。
汤汁浓郁,浸得根根面条都是一股子质感厚重的肉味。
一时间,整座殿里只回荡着众人吸溜吸溜嗦面条的声音。
雪豹的五感更灵敏一些,他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有弟子低声叹道:“大鱼大肉吃那么多天,最后还是来碗素面条胃里舒坦……”
另一人附和:“可不是,每次考完试都让人几天不想再碰肉了。”
又有人幽幽说道:“当年我入门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觉得掌门的话十分令人动容,但现在想来,这碗面其实根本没什么特殊寓意吧?不过就是大家吃铜锅吃伤了,换个清淡口味罢了。”
“师弟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师有云,人生分三层意境。一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二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三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一碗素面,掌门说它是寓意,你说不,它就是面,其实它是面也是寓意,不是面也不是寓意。师弟,你悟了吗?”
薛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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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羽的大小号都没有辟谷,晚饭自然要吃双份的。
他人小,这一海碗面其实是吃不完的,便正好你一口我一口地跟自己大号分着吃。
雪豹还没在他桌上站一会儿,只听旁边有人惊呼:“哇,师叔,就是传说中太师叔的那只猫吗!”
天衍宗气氛一向活跃自如,饭桌上也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他这么一叫,旁边就呼啦啦围上一圈人,其中还包括几张前日吃锅时抱过雪豹的熟面孔。
虽熟,却个顶个地有分寸感,都只是在薛羽身旁半步的距离围着,完全没有那天自来熟直接上手抱的意思,可见岑殊平日积威甚重。
薛羽还未辩解,便听坐他旁边的小结巴开口了:“这就是你们这几天说的猫啊,这可不是猫,是一只雪豹!”
小结巴伸出手,也不敢摸他,只是遥遥在豹豹身上指了指:“你们看他尾巴比身体还长,身上的毛虽然还是白的,但已经有一些斑点状灰痕,怕是不日就会长出豹纹来。”
“我以前在山下雪线附近的密林里见过雪豹,太师叔多半就是什么时候在山下寻了这只养着。”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以前听师兄说过,太师叔很久之前是有只雪豹坐骑的,只是他老人家不常出山,便很少有人见过。”
小结巴语气微带着些肃然起敬的味道,仿佛很意外岑殊这么个冷面杀神看起来似乎还挺念旧情的。
众人恍然。
那天几乎抱了雪豹一整天的小师妹突然轻轻“啊”了一声,目光意有所指地在薛羽和雪豹之间来回晃了晃。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走的时候,我听太师叔唤小豹崽名字,似乎是小羽?”
“羽”这个字同音字不多,薛羽很容易便读懂了小师妹眼神的含义,大方点了点头:“对,他叫雪稚羽,下雪的雪,稚鸡的稚,羽毛的羽。读起来跟我的名字几乎只差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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