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媚骨
别以为是亲戚，就可以整日往外跑出去偷懒，要不是看在老婆的面子上，他才不想收什么亲戚进来店里做事。
乔明善是知道对方不肯承认，他出去的时候是跟冯栋梁说过的，当时店里的另一个师傅也听到了。不过当他往对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低下了头，明摆着不愿意帮他做这个证。
不过也是，他们是打工的，别人才是老板。
他站在这里听着冯栋梁骂，虽然他们是亲戚，但是冯栋梁是老板，他是打工的，老板骂你，你还不能还嘴了。这些年冯栋梁骂得比现在还难听的话都有，要不是想到家里的爹娘和老婆孩子，他早就摔东西走人了。
乔明善不想跟冯栋梁起冲突，不止因为这一份工，还因为家里人那边，若是他跟亲戚这边起了矛盾，会让家里的爹娘们难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两家人做不成亲戚。
“昨日装的柜子有什么问题，我走之前已经检查过没问题，跟他们确认了才走的。”等冯栋梁骂完，乔明善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问道，“他们现在又回来说是什么问题了？”
他现在还拿着学徒的工钱，干的却已经是师傅的活，店里有时候有人要装柜子什么的，他都能单独上人家家里去做了。
要说柜子有问题，昨日怎么没有说？
他昨天回来的时候，检查过是没有问题的，还跟主人家确认过了，才走的。现在又来说有问题？那是什么问题了。如果是他自己的问题，那行，他去重新弄好。
但是如果不是他的问题，这个责任就不应该是他担的了，乔明善不认为自己应该无缘无故遭这么一顿骂。
“什么问题，等你回来天都黑了。我已经让老梁去弄好了，你以后再这样无故出去外头偷懒，我看这工你也不用做，趁早回家去！”冯栋梁又说了乔明善几句，甩了一个脸色，才走了。
见店里的人都在看着他，乔明善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往后院进去了。
等到乔明善走了之后，在后面的几个工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原本大家还以为乔明善是老板的亲戚，老板会对他有所不同。但是这个有所不同的确是“不同”，平时老板有什么不顺，有气就冲着乔明善发，听说乔明善的工钱跟他们都差不多，也没见比他们多多少。
不过他们老板那份人，就是个铁公鸡、周扒皮，恨不得扒下他们一层皮，又不肯多给一分钱，要不是看在这年头的工不好找的份上，他们早就走人不干了。一想到他们也不过是为了生活，于是大家看向乔明善的目光大多是带着一些可怜，倒是也没有人故意上前去落井下石。
这一天的活干到晚上六点多快七点，乔明善才从镇上往家里回去。他原先用的单车现在给了家里用，他回去都是走路回去，等走回到家里，天都已经黑了。
“爸妈。”回到家，乔明善喊了一声爹娘。
“嗯，回来了啊，去吃饭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不知道饭和菜还热不热了。”乔大娘见到儿子回来，很是心疼儿子这个时候才回来。
乔大伯见儿子回来，说了一句“去吃饭”。
“没事，这个天气热，凉了也能吃。”乔明善并不大在意的说道。
“我去给你端上来。”陈明珠见到男人回来，给男人把热在锅里的饭菜拿出来，还把碗筷都摆在了桌子上，对男人说道：“去洗个手吃饭，菜热在锅里，还热着的。”
“嗯。”乔明善去洗了个手，坐了下来吃饭。
见男人的面色不太好，陈明珠小心的觑了一眼男人的脸，见着男人拿着筷子在吃菜，这会儿也就没问什么。这个时候孩子差不多要睡了，她就先回去屋里哄了孩子睡。
等到孩子睡下，男人从外面回了来。
夫妻两个在屋子里面，关起门来，陈明珠拉着男人坐了下来，问道：“我见你今天回来有些不高兴，是不是店里有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
乔明善转头看着身边的妻子，说道：“我不想在亲戚家的店里干了。”
他们结婚几年，两个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从未因为一点什么事脸红过。陈明珠沉默了一会，看向床上熟睡的孩子，转而看向男人，说道：“你自己要想好了，做不做在于你。这年头做什么，哪有那么舒心的，咱们忍忍就过了。”
他们孩子还小，感冒打个喷嚏都要花钱的。
但是镇上的那个小姑跟姑丈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明珠的心里其实也明白。她记得自己刚嫁来这个家的时候，有一次到镇上去赶集，想着小姑家在镇上，顺便买了点水果过去看小姑。小姑接过水果就收了起来发好，也没有洗几个拿出来给她吃一个。
大中午的，他们一家人在吃饭，也没说问她要不要一块吃，就算是不想她坐下去，问上一句，也不见得她那么没眼色会坐下去了。当时他们一家人吃了饭，就把桌子收了起来，留着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尴尬极了。
所以那一天她在小姑家里坐了一会，连水都没有喝一杯就走了。
也就是打那一次起，陈明珠算是看清了这门亲戚，所以往常那个小姑回来，她面上对着小姑笑，心里是从来都不跟那个小姑亲。
家里男人在小姑家的店里做事，从男人回来说的只言片语里面，陈明珠是知道家里男人在那边做事必然是很受气。
但是一个家，他们还有孩子，夫妻两个都没什么干的话，孩子生病感冒他们都没有钱给孩子去看病。家里没有分家，他们现在跟爸妈住在一起，吃住都一块，每月还得给家里一点买菜钱，这些算下来都是要花钱的。
“要不我从明日起跟阿娘去卖东西，你要不想去了，就回来。咱们家现在做豆腐卖，终归不会饿死的，大不了咱们到时候一块去卖豆腐，”陈明珠到底也心疼家里男人，想了想，说道。
乔明善拉起妻子的手，看了妻子一眼，忍不住的就笑了，阴霾了一天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对妻子说道：“你在家里看孩子，丛林还小，离不开你，这个家，还有我在。”
夫妻两个四目相视，两人都笑了。
***
天上的太阳越升越高，地里是忙碌的身影。
这个时候的太阳大，晒得人就越热，在地里弯着腰拔草的小姑娘站直腰来，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等把最后一点草拔干净，乔小慧就把从地里拔出来的草拍干净根部的土，翻起来摊开在田埂边上晒，这样太阳就能把草晒干，等回头收一收拿回家去还可以烧了炒菜。
家里的大哥带着两个弟妹们到镇上去卖东西了，她就带着两个小的双胞胎在家里，这几天她托堂嫂子帮她看一会弟弟妹妹，她到地里来干一会活。
不然大哥他们到镇上去卖了东西回来，还得到地里去干活，她心疼哥哥太累了。反正这些事情她辛苦一点也能做，就是双胞胎还小，又是两个，她以前也带着两个过去地里，一个人看不了两个小家伙。
现在两个小家伙会走路了，一转眼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山坡上这边的地势有点高，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乔小慧就不敢把人带上去。
只是要麻烦别人帮她看弟弟妹妹，偶尔看那么一次两次还好，要是天天让别人帮忙，乔小慧也不好意思，所以自己能带的话，都是她自己带。
把最后的一点活干完，见时候不早了，乔小慧就从地里下去，往大伯家过去接人。
“哇哇——”
院子里的两个小孩坐在那里哇哇大哭。
刚从山坡上下来，乔小慧连家都没有回，就往大伯家里过来接人，远远的就听到双胞胎的哭声了。一走近，就见到双胞胎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堂嫂家的孩子也跟着在哭，堂嫂一个人在哄三个。
一见两个孩子这个样子，乔小慧就知道这两个小家伙肯定是又打架了。隔着篱笆墙，乔小慧出口喊了一声：“堂嫂。”
见到乔小慧回来了，陈明珠面上露出了笑，说道：“是小慧回来了啊。”又对坐在地上的双胞胎说道：“小宝、小妹，快别哭了，看看是谁回来了。”
“姐姐——姐姐——”
一见到是姐姐回来了，双胞胎一下子就收了眼泪，从地里咕噜的爬了起来，往姐姐跑了过去。
乔小慧搂住腿边的两个孩子，拉起他们自个的衣服给他们擦了脸，嫌弃道，“脏兮兮的。你们两个说，你们是不是又打架了？不许说了好好玩，不让打架，你们怎么不听话。”
双胞胎装作没听懂，两个人都抱着姐姐的腿不做声。
第050章 ，姥爷【八更】
训斥完弟弟妹妹之后，拉了两个小的在身边，乔小慧又对堂嫂道了谢，说道：“他们两个给嫂子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有他们在，我们家丛林也有人一块玩儿。”见到乔小慧回来，两个孩子不哭，陈明珠才是松了一口气，让她一个人看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差不多大，看得了这个，看不了哪个，一不注意三个孩子又打架了，哇哇哭得人的脑子都要大。
自己家这个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性子霸道的很，明明前一刻还跟人玩得好好的，下一刻就打人了。明明平时很乖的，怎么一和别人玩到一块就打架，为此陈明珠没少揍他们家这个小子。
婶子的孩子还小一点，还没到可以跟她家这个玩的年纪，其实陈明珠还是挺喜欢双胞胎来家里玩的，这样她家小孩也有伴一起玩。
这么大点的小孩，刚好三个孩子又是同一年的，打架也很正常，只不过她从来都是教育自己家的这个不许欺负弟弟和妹妹们，她儿子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又忘记了。
“嫂子，我先带他们回家去了。”乔小慧跟嫂子他们说了一声，就准备带双胞胎回去了。
“这么快就回去了啊，不玩了吗？”陈明珠问道。
“小妹，小宝，不许走。”还不等她去挽留，她家儿子就跑了过去拽着人家不要走了，陈明珠有点哭笑不得的去拉自己的儿子，还想说你们刚才还打架来着，现在又拉着别人不让走是怎么回事了？
“家里没人在，得回去看看。晚些有空我们再来。”
“那行，有空来玩儿啊。”
刚才在山上干活，出了一身的汗，乔小慧还想着回去擦擦汗，换身衣服。跟嫂子说了一声，还哄了堂嫂的儿子两句，她才带着双胞胎往家的方向回去了。
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的就见到有个人在他们家门口往院子里面瞭望。
等走近了，乔小慧才认出这是他们姥爷，喊道：“姥爷，你什么时候来了。”
章明德一回头，见到是大孙女带着两个小的，不知道打哪回来的，就说道：“我在外头喊，见屋里没人在，还想着你们都到哪儿去了。”
“我刚到地里去拔草了，送了小宝跟小妹去大伯家，刚去接的他们。姥爷你下次来就直接进屋里去，不要站在外头等，姥爷你进来。”乔小慧开了院子的门，院子的门其实也没锁，就是关上而已。
“哎，为难你了。”一想起外孙女这么小就要带弟弟妹妹们，章明德知道外孙女的不容易。他的脚边放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几十斤大米，老人的心里惦记着这几个没爹没娘的外孙子和外孙女们，从家里带了米过来。
老先生的身材高瘦，头发花白，背有点驼，年轻时候的章明德是一身风骨，只是岁月把这个老人磨砺得满是沧桑，中年丧妻，晚年又送走了女儿，这一场打击对老人来说还是太大了。
老人没想到女儿才走了才没多久，女婿也跟着走了，留下一群这么小的儿女们在这里。
“还好，我不辛苦。”乔小慧看着脚边的弟弟妹妹，咬了咬唇，说道。
见到姥爷拿了这么多东西来，她帮忙把东西拖进去里面，说道：“姥爷，不是让你以后不要带东西来了吗？我们家有米，很快地里的谷子就能收了，到时候家里的米就多了。”
乔小慧知道姥爷的腿脚不大好，带着这么多东西走这么远的路过来，怕姥爷的腿会疼，才不让姥爷拿这么重的东西来。
“你们有就有，姥爷过来，就顺便给你们带点过来了，也不是很重的东西。姥爷不是走着来的，刚好路上遇上人，让人给车过到你们这边路口来的。”听出外孙女话里的责备跟关心，章明德非但不生气，心里还觉得有些温暖。
就算是他自己想要带这么重的东西过来，也有心无力，当年自从这条腿跛了之后，他就干不了重活，走多几步路，回去夜里都会腿疼得睡不着。
他从前当过村里小学的校长，手底下还教出了不少的学生，在村里的人缘还算是不错。路上遇到了认识的，别人都愿意送他一程。不过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幸运的遇上人，所以遇不上人车的时候，老先生都是走着来看外孙和孙女们。
章明德住在瘦狗岭村，距离三湾村有四五里路，走着过来也要大半个钟。从前女儿还活着的时候，都是女儿回去看望他，他很少过来这边，自从女儿走了之后，心里惦记几个外孙们没了娘，他才三不五时过来一趟看看。自从前些时间女婿也跟着走了，留着这么一群这么小的孩子，老先生的心里放心不下这群小的，才是想着过来看看孩子们。
之前女婿意外过世，章明德还到乔家来奔丧，回去就大病了一场，直到现在还不大好，若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天都没来看过外孙们了。
“姥爷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过来。”乔小慧请了姥爷坐，去给姥爷倒水喝，端着一杯水过来给姥爷。
刚才地里干了这么久的活没喝过水，她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了进去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完了又给双胞胎一人倒了一点水，让他们坐下来喝水。
等双胞胎喝了水之后，乔小慧让双胞喊人，“这是咱们姥爷，小宝，小玉，喊姥爷啊。”
双胞胎会喊爸妈、哥哥和姐姐们，还不会喊姥爷。
他们对姥爷不熟悉，见到这个陌生的老先生，黏在姐姐的身边，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老人，不肯喊人。
“喊姥爷，你们两个不听话是不是？”乔小慧给了双胞胎一个眼色，不喊就修理你们两个了啊。双胞胎一左一右的靠在姐姐的怀里，小脸有些委屈，不肯说话。
“呵呵，不喊没关系。是不是不记得姥爷了啊？姥爷上次还来看过你们的。”章明德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玉米软糖，递过去给两个孩子，让他们拿着吃。
老先生知道女儿当年就是为了生这两个孩子，坏了身子，没多久就病逝了。稚子何其无辜，老人并未把女儿的死归咎到两个孩子的头上，人之生死，各有定数，是他女儿的命如此。
两个外孙还小，不记得他也是正常，老先生并未生气。
双胞胎下意识的看向姐姐，一脸想要吃糖的表情。
“不喊人不给吃。”乔小慧生气他们不喊人。乔小妹想要吃糖，急中生智，喊道：“爷——爷爷。”
章明德就笑了，说道：“爷爷也行，爷爷也行，呵呵，拿着吃。”
“你们两个啊，笨呐，教了你们这么多次，连一句姥爷都没学会喊。下次还学不会，就不给你们吃了。”乔小慧伸手去接了过来，谢过姥爷，才把糖剥开，一人的嘴里塞了一个进去。
“怎么就只有你们三个在家，你大哥跟你妹他们几个呢？都去哪儿了啊？”章明德左右看了一眼，没见到其他的几个外孙们，便是问道。
“哥他们跟大伯到镇上去卖东西了，要晚些才会回来，就我跟他们在家里。”乔小慧用手小宝擦去了嘴角溢出来的口水，跟姥爷说起了家里现在做买卖的事情。
“哦，原来如此啊。”章明德没想到大外孙会想到做买卖，那个孩子自小就聪明，读书又是个好的，他还教了外孙好几年，那个孩子是他教过的学生生最聪明好学的一个。在这么多孙子和孙女里头，大外孙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