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血歌华章
然后从他右手边的第一个人开始,各个工作组的组长依次发言说明自己遇到的问题和解决的方式。
“我们的食堂很受欢迎,他们有些人不能适应新的餐具,每天都发生打碎碗盘的状况,我们不追究第一次失手的责任,让他们很高兴……排队的秩序始终没有改善,就算对带领他们的各族首领提出要求,他们也并不重视,因此损失的碗盘已经超过一百个……有人克扣同族的食物……聚居地的人已经来了,我们希望把我们自己的人和那些外来者分开……”
“打架的情况很少,他们不敢在我们的地盘上闹事,但有些家伙把女人带了过来,还是几个,让自己的族人十几个挤在一块……互相看不顺眼的家伙不少,他们不打,就是想让我们来裁决……”
“作为建设组,我们没有遇到意外状况,我们会在大会过程中留备一半的人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场面,四楼右侧楼梯左数第二个房间,我们随时待命。”
曼德说完坐了下来。前面的发言都有一些讨论,到了他其他人就没什么话说了。
“那么,我来作一个小结。”云深说,“除了独立工作的建筑组,这次大会工作中,其他组别遭遇的问题根源主要在于各部落间的传统矛盾,而作为公开的大会召开者,你们对这些矛盾的处理是有限的。”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人有其他意见。
然后云深说道:“时至今日,这次大会必然会被赋予更多意义。在我们原本的目的之外,与周边诸多部族的关系也将在这次大会之后有所改变。”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目光平静,“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们的态度要积极起来。他们是参与者,而我们,”他扫过在座众人的面孔,“是管理者。”
云深身旁的斯卡跷起了腿,听他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再次来明确大会接下来的流程中,各组别的分工内容和权限职责。”
让在座的狼人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兼职翻译的普通人组长们花了一些时间,接着云深转头看向斯卡,“那么,先从您开始?”
“说我要干什么……”斯卡的视线慢慢扫过众人,漫不经心地说,“我要干的,就是让他们知道,这片土地上,谁才是首领,而在骏马三日能到的地方,他们应该听从谁的命令。”
这片土地的首领是撒谢尔的斯卡·梦魇,除了赫克尔部落的阿奎那族长可能有别的意见,来到这里的各部落头领都不会怀疑这一点。这些河畔狼人本身就相当强大,而如今他们有了财富与技艺一样惊人的盟友。即使那些是人类,但住在这座水晶宫般的建筑中,至少一半的部落头领要自问内心,也完全无法抵挡强大和富足的诱惑。
斯卡·梦魇再度出现于人前时,正是午餐时分,他短暂地露面,由部属宣告了他将在今夜举行宴会的消息之后带着一队骑士离开了。几乎是在他离开众人视线的同时,最后一个远来的部落也终于到达。
豺族部落,洛克的新任首领,年轻而强壮的艾曼达和她的族人一起,看着矗立在河岸对面,在晴空下闪耀着夺目光辉的建筑物,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有人惊骇地问:“这是撒谢尔?!”
这里当然是撒谢尔。他们一路上已经听到不少传言,但现实仍然出乎意料,没有任何人提到这样一座建筑物,即使隔着相当一段距离,他们也能够看见宽阔的透明外墙内部活动的人影,还有更远处规则排列的部屋间巡视的骑士队列。
一些族人不安地看着艾曼达,慕撒大会还未真正开始,但他们踩着时限来到,本身就是对土地主人的一种不敬。
“走吧。”艾曼达说,她首先踏上了桥板。
岸边的帐篷还未撤下,仍然是狼人和人类的向导搭配,他们熟练的接待让这些豺族既困惑又无措,对方对这种反应似乎相当熟悉,在简单介绍了撒谢尔目前的状况后,其中那位女性向导将笑脸转向艾曼达,用明亮轻快的声音问道:“那么,现在请让我带领诸位先去暂时休息?”
艾曼达没有回答,她的视线已经转到另一个方向,同时外表迅速发生了改变——犬齿外露,瞳孔放大,耳后手背的毛全都如针般竖起,袒在皮衣外的胳臂上肌肉也块块鼓胀,不仅是她,她背后的族人也作出了类似的反应,而这一切的起因,是那名正朝这边前进的白发狼人。
伯斯远远就感受到了他们的敌意。他的步调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的步伐笔直,眼神也同样笔直,只是在穿过这些如临大敌的豺族兽人时,留下了一声轻笑。
没有看一眼他们的反应,伯斯迎上了另一位带领大批族人来到的部落首领。
“我们等候已久,阿奎那族长。”他说道。
“我感到十分抱歉。”阿奎那族长说,“希望斯卡·梦魇族长和那位大人知道我并无冒犯之心。”
他侧过身体,让出了背后的身影,“大萨满一直不曾归去,他对这次慕撒大会也充满期待。”
伯斯看着那位外表苍老,眼神深沉难测的大萨满,片刻之后,他笑了起来。
“来者是客。”他说,左手抚胸,低头行礼,“欢迎回到撒谢尔的土地,尊贵的大人。”
这名撒谢尔的千夫长确实表达了尊重的态度,但很难说他有多少真切的敬意。因为他很快就抬起头来,用同样的微笑对他们说道:“接下来,请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以撒谢尔原住地目前的条件,狼人们能给的招待实际十分简单,只是环境显得新奇而已。在大萨满和谨慎地围在他身周的狐族一同踏进那座建筑的底层大厅的时候,场面甚至是嘈杂和混乱的,毕竟你很难要求所有兽人在争夺食物的时候都保持安静和秩序,然而又确实有人在尝试建立秩序——用他们的拳头和腿脚。这种尝试成功了一部分。
远行而至的豺族众人也得到了他们的一份食物,在小心翼翼而又狼吞虎咽地用完之后,那位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人类向导询问过艾曼达族长对族人的安排后离开了片刻,然后带了另一名人类过来,将这些豺族兽人分成两拨,她仍然站在艾曼达身边为她指引道路。
大萨满始终坐在他被安排的位置上,看着那些夹着黑稍大尾的豺族幼鸟般跟在身姿纤细的人类少女背后,多一步也不敢踏出地沿阶而上。在这些豺族背后,午后的日光微斜,映亮楼层,白金色的光线瀑布般自上而下投入大厅,一半落在地面,一半注入中央微波摇荡的水池,在浅色的天花板上折射出大片波光,巨大的人造石柱是灰色的,地板是赭色的,地板之上的桌椅是原木本身的颜色,黑铁般的框架支持着无色的外墙,大片简洁的色块分割了空间,没有图腾,没有纹饰,到处是衣着粗陋言行粗鲁的兽人,连他的身边也充满了他们进食的咀嚼声,吞咽的咕噜声,交谈,争论,猜测,赞叹,各种声音交织混杂,像在这里栖息着一个巨大的蜂巢,但似乎连声音都填不满这片宽阔的大厅。
大萨满的目光转向外侧,在这座建筑外平坦宽广的空地上,胸口高的围栏延伸出一道漫长的弧线,这是为即将开始的竞技而设立的跑道,他刚刚从身旁兽人的议论声中得知,在今天早上那些人类来到之前,那里还几乎什么都没有。
和他同坐的只有阿奎那族长和那名侍奉他的年轻狐族,其他赫克尔族人分散在周边,刚坐下时他们还有些紧张,但不久之后似乎是受到了那些兽人的影响,这些狐族低声讨论起来。
斯卡·梦魇今夜要举行宴会,宴席将摆于何处,他会邀请谁?他这两日行踪难觅,是在准备什么?还有,“那一位”是否也将在今夜露面?
太阳下山之后他们就能得到答案,但在这之前仍然是让人紧张的。
路撒低声向大萨满告罪后站了起来,走向大厅一侧,很快就提着一个藤框回来了,将所有族人面前的餐具都收入藤框后,他指了一名族人,和他一块抬向远处,再度归来的时候,他们手上都多了一个纸包,里面是手指长短的饴糖。主动收拾桌面和餐具的人都能得到这份奖励。
路撒和那名族人一起把它们分给了众人,到大萨满的时候他有些迟疑,所幸的是对方接了过去。他们用这些小糖块又打发了一段时间,直到伯斯·寒夜再度微笑着来到他们面前。
“大人。”他说,“您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
大萨满轻轻地抬起眼皮,看着面前的狼人。
伯斯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伸手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请随我来。”
路撒和着大萨满一同起身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留下的狐族齐齐松了一口气。
路撒跟随在大萨满身后,目光低垂,只看着脚尖前方的地面,但他视线的余光仍然能注意到附近的一些情况。大萨满的袍角随着他的步伐摆荡着,木杖一步步地敲击地面,发出的闷响敲在他的耳中和心尖。他们一圈又一圈地向上走去,那名狼人不再说话,连脚步都微不可闻,路撒也放轻放缓了呼吸,想象自己只是一株随风摇曳的苇草。
他知道他们正向着顶层而去。斯卡·梦魇不在那里,在那里的……是“远东术师”。
这段路途并不长,只是路撒的知觉将它变得漫长,越是接近顶层,光线就越明亮通透,路撒悄悄朝下看了一眼,下方楼层有些兽人抬着头,目光一直跟着他们。路撒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们已经踏上了最高层。
看起来和下面差别并不大,同样的护栏,同样的地面,同样的墙壁和走道,路撒没有见到任何类似侍卫的人物,大厅中的声响传上来,更显得这一层平静和洁净。
大萨满停了下来,那名撒谢尔的千夫长还未开口,路撒也听到了后方传来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了一个女人。
第279章 刺杀
她穿着和那些工匠相近的灰色服装,褐色的长发结成了发髻,只有微卷的两络沿着面颊垂下来,她的皮肤光洁,嘴唇丰润,一双深绿色的眼睛明亮迷人,以普通人类女性而言,她的身材十分高挑,暗淡的布料将绝大多数的肌肤都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却完全挡不住那曼妙的曲线。
这是一个以兽人的眼光来看也充满吸引力的女人。
路撒看着她向他们走来,脚步轻盈从容,接近时她的红唇微启,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日安,诸位。”
“日安,维尔丝。”伯斯说。
那名女士微微转过脸,面对另一位兽人致意道:“初次见面,大萨满。”
大萨满的目光扫过她的全身,却没有回应,但她看起来毫不在意,再度对白发狼人和路撒微微一笑,然后越过了他们。她前去的方向和他们并不一致,路撒回忆自己听过的某些消息,“远东术师”任用部下时并不在意他们的身份,无论他们是男人还是女人,人类,兽人或者奴隶。虽然他对他们内部区分权力的标识并不熟悉,对她的职责和地位无从得知,但她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确信她远比她的外表强大。
而老东西很不喜欢她,路撒想。
撒谢尔为大萨满准备的居室十分简洁,除了窗边柜上的绿色植物,几乎没有其他装饰,只是面积比下方宽敞许多。大萨满的神情看不出他对这种待遇是否满意,路撒觉得如果这个老兽人还要自己继续服侍的话,在这样的环境里,剩下那几天他还是愿意忍受的,然后他听到对方开口:“他在哪儿?”
“族长巡视战俘营需要一些时间……”
“我所询问的,”大萨满说,“是远东术师。”
伯斯沉默了片刻。
“您想见他?”伯斯说,然后他咧开嘴角,脸上现出一个和斯卡·梦魇某些时候十分相似的表情,“您已经准备好去见他了吗?”
路撒一惊,大萨满面无表情,伯斯却依旧挂着那种野兽般的笑容,微一躬身,“那么,随我来吧。”
来到那扇看起来并无多少殊异的木门前的时候,路撒还有些不敢置信,即使远东术师曾踏足他们的部落,他却仍然很难从族人的描述中了解这位具体是什么样的人物,而他没想过要在这种时刻,以这种身份出现在那一位面前!看着那名白发狼人叩响门扉,然后缓缓推开大门,路撒不由自主地按了按急速跳动的心脏。
踏入正厅的一刹那,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然后像是无法承受迎面而来的盛大光线,他迅速闭上了眼睛,又在下一刻睁开。
正厅里确实明亮,整面玻璃墙壁展现在他们面前,这处居室有最好的视野,大地,山峦和河流构成的画面一直铺展到视线的尽头,站在这里如同身处山巅,几乎能错觉墙外吹拂的清风。但路撒只看了一眼就转回了视线。比外部的景色更夺目的,是在这里的人。
当那位位于中央,逆光而坐的黑发青年转过脸,抬起视线,朝他们看来,被那双深渊般的漆黑眼瞳触及的一刻,路撒脑中一片空白。
然后他才听见那一位的声音,“……欢迎前来共享盛会,请坐吧,达尔达文大萨满。”
他们面前的矮桌上放着成叠的纸张,木笔和陶杯,看起来刚才还在讨论什么事务。远东术师抬手请大萨满在他面前坐下,神情和他的声音一样平和。
他看起来并不重视这名大萨满,但也不轻视他。路撒想。
这间宽阔的正厅里还有其他人。之前才与他们遇见的褐发维尔丝带着笑意直起身,稍退一步站到术师身后,在术师身侧,坐在扶手椅上的银发青年外表简直不属于人类这个物种,美貌如银月骄阳,而侍立在旁的另一名黑发人类也是同样的极端,连数步之外的森林种族都被对比得平淡了,而在俊秀至极的精灵不远处的对面,是有一双让人感到寒意的冰蓝色眼眸的狼人,他以放松的姿态站立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大萨满。这是一头和斯卡·梦魇一样的魔狼。
大萨满和这头魔狼对视片刻,才缓缓走上前去,一提袍角,在术师对面的宽椅上坐下,路撒听见他说:“我从未见过你,人类。”
术师微微一笑。
“是的,我和您是初次见面。”
“你的所作所为足以令任何人赞叹。”大萨满说,“即使过去的传说,也从未出现过与你相类的力量天赋者。”
术师没有回应这句褒扬般的感叹,大萨满也并不在意他的回应。
“人类已经占据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土地,你们有最多的人口和最精良的武器。”大萨满说,“相较之下,我们的帝国是贫瘠的。拥有如此智慧和力量的你为何在此驻足?”
术师看着他的双眼,说:“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大萨满咀嚼着这个词,然后他问道,“一切命运都以欲望为始。你想在这片土地上得到什么?”
“您希望得到我的回答,”术师说,“还是已经在心中准备好了答案?”
大萨满低声笑了起来,他说:“这又有何区别?”
他直视那双仿佛带着魔性的黑色眼眸,“您会在何时离开这片土地,‘远东术师’?”
笑意从一些人的脸上消失了,术师的神色却没有任何改变,他缓慢而清晰地回答:“这取决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意志。”
“我明白了。”大萨满说。
“您用这个答案满足了内心的期望,却并非我的本意。”术师说,“我感到非常遗憾。”
“我也感到非常遗憾。”大萨满说,“不过,在生命完全衰朽之前,仍然能够践行职责,不致辜负漫长的光阴中从帝国得到的恩惠,对我而言,也是莫大的……幸运。”
路撒还在想他们的交谈为何让人如此难以理解,一种莫名的感觉毫无预兆地从血液中涌出,扼住他的呼吸,绷紧他的手脚,他记得这种感觉,那是生死之际身体本能的反应,他瞪大眼看着大萨满的长袍猛然膨胀,木杖的骨质顶端也发出耀眼的光芒,比日光更刺目的光线瞬间充满了视线,遮蔽了所有人与物的影像,路撒的手刚刚抬起一半,一股巨力已经撞到他身上,像是突然出现了一头疯狂的公牛!
在仿佛全身骨骼都被打断的剧痛中,他重重撞到墙上,一片混乱的声响里,路撒听到一声怒吼——
“部落永存!!”
巨大的爆裂声就像炸在耳畔,路撒连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他抱着头滚到一边,有人在附近大骂着什么,他却已经分辨不出是谁和具体内容,他能感觉到的只有极大的疼痛和死亡的恐惧,很快那个声音也消失了,空气不知何时变得铁块一般沉重,将路撒的身体死死地压在地上,他的手指脚尖贴着地面,传来另一种被碾压的痛楚,但这点疼痛完全无法与无法呼吸的痛苦相比,他涨红了脸,伸着脖子极力张嘴,却只是让更多的空气被从肺部挤压出来,连血液都要涨裂血管,从紧绷的皮肤之中射出——然后这种被投入炼狱的痛苦突然之间结束了。
路撒瘫在地上,像第一次呼吸一样拼命吞咽着空气,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温热的眼泪滑过鼻梁,落到颊侧的时候已经冷得刺骨,他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面前呼吸产生的白雾,耳朵还没有恢复,也许现在又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知觉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拖向后,像拖动一具尸体。
我还没死……
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没有移动哪怕一根手指的力气。
拖动的过程中,路撒的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让他得以稍稍偏转视线,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对方落下来的一缕白毛。
白毛……那个混账狼族千夫长?在更多的诅咒从路撒心中爆发之前,那名狼人松开了他。路撒看不见,只能隐约觉得对方踉跄着经过了他,眼前的地面似乎已经结了一层白霜,这名狼人要去哪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力量天赋者打起来了?他也许只是被波及了,才会有如此可怕的经历?
那么,身处其中的那些人呢?
越来越冷了,路撒的身体本能地开始颤抖,他的鼻尖已经挂上了细小冰棱,但也许是寒冷冰镇了身体的疼痛,他终于能够艰难地支配自己的身体,挣扎着缓慢地转动脖子,稍稍抬起头,看向前方。
他看到了一座冰雕。
墙外的阳光依旧明亮热烈,他像是身处另一个冰寒世界,眼前所见的也仿若幻觉。
那是一座巨大的,年老兽人举杖欲扑的雕塑,细节粗糙,却仍保留着那一刻的充满力量的神态和气势。一名绑着黑色长辫的人类站在这座雕塑面前,伸手握住了那支长杖,裂纹渐渐从雕塑之内生出,细纹蔓延生长扩大,雕塑剔透的,甚至带着一些荧蓝的外表渐渐变成雪白,然后也如碎雪一样崩落,铺满地面。细碎的结晶一直跳到路撒面前,坍塌的雪堆几乎堆到某些人的脚面,原本组成一个人的血肉与骨骼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位于那座雪堆中央一片暗红近于深黑的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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