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血歌华章
农业劳动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十分艰苦的,晴天适宜盛会,也适宜收获,却不会让土地上劳作的人有任何舒适的感受。被关进战俘营之前,这里劳作的绝大多数兽人没有任何种植作物的经验,但现在,这部分人已经认为自己用起农具来,哪怕相比人类地界的农夫也不会有任何逊色了,至于看管他们,教授他们这些技巧的人类……哦,他们和他们所知的人类根本不是一个物种!正是因为有那些人类严格而有效的管束,战俘营才在那次狮族率众逃亡事件之后的躁动中平息下来,并且接受了为这些人类和狼人卖力的生活。
这并不只是因为那场绝望战争还如噩梦一般镇压着他们的精神,人类控制他们的手段,哪怕在最愚钝的兽人看来也是强大的,有许多时候,他们觉得自己恍若身处一个巨大的兵营,他们的上官长着不一样的面孔和耳朵,却比这些兽人经历过的任何头领更有力量地驱使着他们这些牲口。而且这些人类竟然都参与了劳动,很多时候甚至比他们干得更多,每次清点和对比成果,都是在让这些精神渐渐恢复正常的兽人重复感受他们之间巨大的差距。
每日早出晚归,不断重复着单调的开垦荒地和田地劳作,进食和休息都被限制,一个月的辛劳甚至胜过这些兽人之前一年甚至数年的总和,除了曾具有地位的极少数,剩下的兽人却并不认为他们是被奴役了。这一切都是自愿的,不愿意付出劳力的家伙没用多长时间就屈服了,人类只向他们提供最低限度的食物,理由并非他们的不服从,而是一开始就宣明的“不劳动者不得食”。但对那些身体虚弱的伤病者,他们却提供了可谓良好的照顾,清凉的药物十分有效地避免了一些凄惨的死亡,有人定时协助这些伤病者清洁身体,分配的活计也在他们能够承受的限度之内。欺凌弱小的行为不被允许。争端会在被发现的最开始被尽可能公平地解决。看守者和他们吃同样的食物,同样地劳作。所有积极的行为都会被鼓励,并且得到确实的奖励。
正如他们现在进行的收获,人类将自身每日最好的成绩与他们对比,折中之后分出积极,良好,一般至懒惰的界限,在计量称重后排位前三者的奖赏被累计,积极者能够获得与收获前夜同等丰盛的食物,良好者稍次,一般持平往日,懒惰者才会被削减口粮。不知道是因为人类的宽容,还是奖品的刺激,收获开始至今,居然没有一名兽人俘虏被认为是懒惰的。
而这次收获也极大地刺激了这批俘虏兽人,他们不懂品种和管理,收获的数量完全违反了他们的常识,即使日日亲见也未能让他们麻木。已经有这是因为土地被人类的天赋者施法的传言,并且大多数兽人对此深信不疑。
斯卡在回去的路上没有提到这些土地的具体收成,那些部落首领不断谈论这件事,却没有换来斯卡的任何回应,他神情平淡,步伐从容,哪怕他们故意说出了荒谬的猜测,也只能得到那名稚嫩的百夫长惊奇的眼神。这简直是一种煎熬,但他们始终没有将话题转向另一件真正重要的事之上。
路上不是一个庄重的场合,也不是能让人权衡利弊,进行联合的地方。
当他们回到那栋建筑的第二层,斯卡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走向了通往更高处的阶梯,部落首领们跟随着他一路向上,来到最高层的一扇木门之前,站在门边的一个褐发女人微笑着为他们打开了大门,众人进入宽敞明亮的正厅。一张巨大的长桌位于正中,泛着清漆光泽的木椅排列两侧,斯卡向主位所在走去,那些部落首领们也纷纷寻找自己的座位,在有些混乱的排位中,另一部分得到通知的部落首领也赶来了,正厅拥挤了起来,一部分兽人只能站在他人背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那一头的斯卡·梦魇。
莫纳百夫长把维尔丝指示他去准备的蜂蜜水放到斯卡面前,给其他人的当然只有凉开水,并且只是在椅子上的那一些。
斯卡放下了他的大陶杯。
“这张桌面下,曾躺过一个叫达尔达文的家伙的尸体。”他平静地说,“然后你们都看见了。”
正在交换眼神和手势的部落首领们停止了他们的动作。就像人类国家的力量天赋者,兽人帝国同样很少有人称呼那些强大的萨满的本名,片刻之后,才有人露出惊惧的表情。
斯卡将一边手肘放到桌面,肩膀压低,身体微微前倾,他以一种几乎是轻蔑的态度说:“我欢迎所有愿意友好的部落,因为你们毫无可惧之处。”
没有一个人对这句话表达不满,他们只是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身体。
“正因如此,我也将选择的权利让给你们。”斯卡说,“我们就在这里。结盟不会改变我们,只会改变你们自己。而无论你们如何选择……我们的步伐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将身体靠回了椅背,一名白色的狼人从侧门走出来,手中抱着成叠的雪白纸张。
“尊敬的各族首领们。”向斯卡致意之后,他微笑着说,“赫克尔与坎拉尔确实我们订下了盟约。这是他们与我们约定的内容——”他垂目看着手中的纸张,缓慢念道,“‘兽神在上,祖灵在上,我阿奎那·断刃代表赫克尔部落上下所有老幼,在此生可见的所有时间,赫克尔部落与撒谢尔及其盟友共同建立良好关系,攻守互望,不限交易,不阻流通,不行任何损害同盟利益的恶事,如若背弃,我们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坎拉尔部落与此类同。”
他停了下来,看向众人。
屏息凝听的部落首领们瞪着他。当然不是因为这份盟约内容有何出格之处,而是它的内容宽松到了让人不可思议的程度,即使有最后一句“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没有任何具体的惩戒手段几乎等于毫无约束力,但如果撒谢尔“有能力以任何方式对此惩戒”……当然,赫克尔部落只与撒谢尔相隔一条大河,并且是已经架起桥梁的大河,但坎拉尔部落与撒谢尔中间不止一个部落的领地。
“友谊和忠诚只能通过时间证明。”伯斯说,“我们并不需要以强迫盟友来展示强大,只不过……”他看了一眼长桌远端沉默的赫克尔和坎拉尔族长,“为了表达更大的诚意,加固盟友之间的关系,赫克尔和坎拉尔都决定,各派出五十人以上的小队到撒谢尔交流战斗技巧。与此同时,我们也将开放一些来自人类的技艺,只要诸位有此意愿,我们的教导者随时等候任何有决心的学徒。”
伯斯将手中的纸张单手递给一旁的莫纳,在这名百夫长将它们依次分发到各首领手中时,他说道:“诸位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即使慕撒大会结束,你们也能够将它带回部落,直至下一次有人需要你们选择站在哪一方。任何时候,只要诸位已经作出决定,只要将这份盟约带到我们面前,按下手印就够了。如果是另一种选择,也无大碍。”
他咧开嘴角,“我们愿意欢迎所有友好的部落,也欢迎……任何愿意向我们展示不友好的部落。”
他向斯卡·梦魇微一躬身,然后退到了一边。
斯卡问:“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于是斯卡离开了这里,赫克尔和坎拉尔的族长紧随其后,留下一群争论不休的部落首领。
伯斯走到门侧的维尔丝身边,褐发的高挑女性微微侧头,向他展示手中的文件夹,中间的白纸上是一幅钢笔简画,虽然许多细节未能体现,构图却准确地抓住了方才会议对峙最明显的时刻不同对象的不同姿态,伯斯也注意到了另一边的会议简录,在创作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虽然需要她记录的内容实在不多。
在背后压抑而又激烈的争吵声中,伯斯问:“你画得很好。它已经完成了吗?”
“这只是草稿。”维尔丝微笑着说,“想把它变成一幅真正的画作,我还需要一些颜料和时间,换一张更大更坚韧的画布,也许还要去请教一个老石匠。”
伯斯点点头,略一迟疑后,他说道:“你很有才能……我并不只是指这个。”他看向她,“而我居然一直未曾发现。”
“面对生存的时候,那些微末技艺毫无价值。”维尔丝说,她含笑看着伯斯,“今天是一个不错的日子,很高兴我们能够再度正常交谈,您……也终于能够再度正视我。”
一阵尴尬的沉默,也许尴尬只是对伯斯而言。
“你的转变……有些惊人。”最后伯斯只能这么说。
维尔丝目光柔和地回想着,“是的,在那个时候,我从未想象过这样的未来。”
在她还是“他”的时候,因为从不与指定的女奴交媾,那位恼火地认定他没有生殖能力的主人决定阉割他,在他被按倒在地,恐惧地面对即将到来的肉刑的时候,是面前这位狼人阻止了他们。
“住手吧。他是一个人,不是一头牲畜。”
“他是我买来的奴隶!”
“药师不允许这种事……”那名白色狼人平静地说,“我给你一把我的刀,还有十头黑牛,十头毛羊。换他。”
“他可是一个特别能干的奴隶——”
“控制你的贪婪。”伯斯低声说,“还是你想因为这种小事和我来一场?”
然后那些狼人离开了。伯斯走过他的身边,“站起来,奴隶。”
他站了起来,跟随在他身后。
伯斯崇拜着他的族长,诸事亲力亲为,很少需要奴隶的服侍。他当了他的牧羊人,然后为他看管数量更多的牲畜,两年之后,他作为撒谢尔族长与远东术师交易的一部分,被送到了人类的聚居地。
一名俊美如天神的黑发青年从人群之中发现了他,然后他见到了那一位。
过去的痛苦终于结束了。
“但是……为什么?”伯斯问。
维尔丝低头笑了一会,然后她抬起头,朝他眨了眨眼睛:“这只是一种选择。我的身体感觉这样能让我变得更好。”
然后他们又谈论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在术师和范天澜队长等人依次回到聚居地之后,维尔丝统领起了这一边的大部分具体管理事务,收集,统计和分析各种数据本就是她和她的队伍所擅长的,而对那些外族兽人,仅仅凭借日常观察,他们就能够通过整理资料获得许多他们自己都未必能发现的讯息。
维尔丝的文件夹中夹着一份名单,其上的许多名字已经被归类。
会议厅中的纷扰吵杂并未持续太长时间,问题的重点始终不是是否要与撒谢尔结盟,并且是如此松散的盟约,赫克尔和坎拉尔“自愿”的示范,才是利益和风险所在。一些部落首领神情阴郁地拿着盟约书离开了会议厅,更多的人留了下来。
维尔丝向伯斯微微一笑。
第285章 欲擒故纵
虽然对撒谢尔对待这场盟约的态度多有抱怨——即使斯卡·梦魇和他的部落如今力量非凡,也应当以更传统,更郑重的方式接受他们的附从,不过,仅仅是那场简单直接的告知会议的第二天,九成以上的部落首领就直接或者不那么直接地,向伯斯和基尔这两位斯卡·梦魇的有力部下表达了他们“友好的意愿”。
伯斯很愉快地接受了他们交还的盟约书,也记下了他们“自愿”派来撒谢尔的人数,斯卡·梦魇似乎将精力放在了今年的收成之上,作为族长的代言者,他向这些部落首领承诺,在离开之前,他们也会获得来自撒谢尔及人类盟友的巨大善意。
这份承诺以他的年龄和身份而言显得有些狂妄了,但可信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部落。在撒谢尔待的时日越长,这些部落首领就越能清晰地感觉到撒谢尔的异常之处,突然从神秘的人类盟友手中获得了巨量财富并不能完全解释他们的剧变,举办这样一场参与竞技人数过千,而观看人数更是数倍于此的大会,并且承担所有人的饮食与住宿,统治的部族人口越多的首领,越能理解其中的复杂和困难。不只是有足够的食物和工匠就够了,本应只有帝都才有应对类似场面的经验,作为帝国的中心,那些贵族和王族早就像人类一样,培养了许多有才能的秩序管理者,通过这些头脑之下的手与脚,他们的意志才得以贯彻实施。然而一次帝位争夺之战至少在兽王临终之前就要开始筹备,撒谢尔的慕撒大会自然不能与之相比,从应对战争,到获得胜利后散发邀请,直至他们应约而来,慕撒大会即将结束,对来到这片土地上的兽人而言,这绝对是一次难以忘怀的庆典,在这个过程中,撒谢尔动用了多少人力?
并不多。
把狼人和他们的人类伙伴都算上,一些有空闲的落首领发现,比他们以为的数量要少得多。排除用于维持秩序的那部分之后更少。
在所有愿意加入联盟的部落首领中,也包括了豺族部落的女族长,而且不是靠后的次序,当天留在会议厅里的部落首领之中就有她。在递交盟约书的时候,她看向伯斯的眼神依旧阴沉。
伯斯对她低笑。
“无论你想的是什么,事实绝无可能以你期望的方式实现。”
这位健壮的女性兽人恨恨地大步走开了。
结盟之事很快就传遍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包括战俘营。俘虏兽人们的反应并不大,来参与慕撒大会的兽人却有些躁动,因为同时传开的,还有每个部落都要向撒谢尔赠送勇士和学徒的消息。这个消息有一个更堂皇的名头,但兽人已经凭借传统经验作出了撒谢尔需要新血的判断,河畔狼族的生活如果能维持目前所见的优渥,对许多兽人来说,如果部落必须这么做,那对被选中的人来说这种交易可以说是划算的,来到撒谢尔的兽人绝无弱者,但真正受到部落重视,拥有权力的人并不多。
在诸多部落之中,只有撒希尔既不用再立盟约,也不用向撒谢尔输送人口。兄弟之誓是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但没有一个撒希尔人为此感到高兴。
布拉兰带到撒谢尔的数百人,斯卡·梦魇已经不准备将他们还回去了。
从聚居地来观看慕撒大会的狼人之中也有撒希尔的成员,所以洛德族长知道他们在这里过得相当舒适愉快,虽然也挂念海边的亲属家人,但他们会等待布拉兰……和撒谢尔对他们的安排。因为他们所崇仰的血剑已经向他们透漏了斯卡和人类术师的下一步计划,在他们回到部落的时候,一队人类工匠也会随他们一并前往撒希尔,带去工具和技艺,并且建立起更大的,出产更多细盐的盐田。
然后他们将再度回到这里,撒谢尔新建的城邦需要他们。这并非让他们背弃部落,在人类可怕的能力之下,撒谢尔和撒希尔部落之间交通的方式将完全改变,两年之内,他们再度从撒谢尔出发,清晨起行,在夕阳沉落之前就能够见到海岸线,为此血剑布拉兰将常驻撒谢尔。
洛德族长沉默地倾听着这名年轻勇士兴高采烈的描述,他本不是受洛德重视的部落成员,布拉兰带人前往撒谢尔的时候,洛德尽了自己的努力以避免部落的战斗力受到影响,他甚至认不出这也是撒希尔的孩子,虽然找来这名年轻人的亲信说他的变化确实令人惊讶。这名年轻的狼人看起来仍然不健壮,却也不能算瘦弱了,毛发泛着健康的光泽,被修剪得干净整齐,他甚至能够在族长和他凶名在外的儿子面前流畅地交谈。
他的言语中充满了对撒谢尔和人类的喜爱。
巴卡脸色铁青地看着这名狼人离去,回到那个由人类和兽人组成的群体中。
“斯卡·梦魇……远东术师……还有布拉兰!”他低吼,“他们可曾记得撒希尔的主人是谁!”
撒希尔的其他狼人沉默地看着他。
“不是你,也不是我。”洛德慢慢地说,“是部落之心。”
这颗心的一部分在布拉兰手中,另一部分现在仍然在他们手中,它还未动摇,却即将面临动摇。
洛德族长犹豫着,迟疑着。
慕撒大会已近尾声,收获比赛比慕撒大会更早一步。
俘虏兽人们将堆积如山的土豆装入编筐,快要满筐的时候铺上一把植株茎叶,压上盖子,然后一层又一层地垒到大车的平板上。牛车大队从早到晚川流不息,将这些似乎永远都在增加的薯块送往山丘背后的车站。聚居地的加工场早已严阵以待,这些难以长久保存的食物将通过机械和手工加工成各种成品。
即使早已对产量有了具体估计,以聚居地和撒谢尔目前的人力状况,要完成超过一千五百亩的马铃薯采收是有些困难的,战俘营的兽人可以说是接近完美地帮助解决了这个问题。只是得到了伙食,饮水和休息的保证,就没有一名兽人认为这是对他们的盘剥。被选中参与慕撒大会的兽人陆陆续续地回到了俘虏营,他们的见闻和经历成为艰苦的劳作后最大的话题,许多兽人都对他们描述的场面十分向往,甚至有人幻想如果没有加入这场战争,他们是否也有资格去见证那一夜的梦幻表演?
唯一能让他们无差别共享的烟火表演照亮了许多人在撒谢尔的记忆。
有人嘲笑这种幻想:“这是我们能够选择的吗?”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兽皇征召让许多兽人别无选择,但早知撒谢尔富庶如此,依旧没有任何人能预见战争的完全逆转,大多数兽人都会很愿意远来至此,屠戮一切。劫掠一切。包括这些给了他们食物,治疗和关怀的人类。
又有人说道:“那些人类说这一次的收获要结束了。”他问,“他们也会对我们进行最后的处置。没有一个人能进入慕撒大会的前五名,我们都会变成撒谢尔和人类的奴隶吗?”
所有人的人都沉默了,他们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和双脚,作为奴隶的话,他们这段时间的活干得可真是不错啊。
不需要再去领取铁锨和编筐的清晨在第二天就来临了,每日集合的鸣钟依旧,钟声在营地上空回荡时,撒谢尔的狼人一间间草屋地巡视过去,所有的俘虏都赶了出来。于是他们意识到,那个时刻终于要来了。
在俘虏营中央的宽阔空地上,俘虏兽人们从营房各处的通道走出来,在那十几名人类的督促下,仍然照着往日的队形站在一起。他们抬头四望,看着来到这里的俘虏挤挤攘攘,低头私语,猜想着人类和狼人的意图,在他们面朝的方向,一个用桌子临时搭成的台子空无一人。
然后有人登了上去。
一名人类,一名狼人,人类手中拿着他们曾经见过并且私下命名的“大口”。
“战争早已结束,慕撒大会也即将结束。”那名人类说,“帝都仍对他们的失败毫无回应!你们也没有任何贵族和将领来认领。”
低语声突然扬高,又渐渐低了下去。
在神态各异,最多的是麻木和失落的兽人中,他们的人类狱守神情平淡,默然不语。
“战争并非我们首先挑起。”人类说道,“面对战争,我们保卫了我们的财富,保护了我们的兄弟。一切代价都是侵略者应得!而他们也已付出代价:主将帕德拉已死,部属十不留一,达尔达文大萨满也已经死去,遗体葬入大河,唯有他的弟子回到拉塞尔达。我们就在这里,与周围部落共约为盟。这是一片和平而富足的土地,风可来,雨可来,唯独掠夺者必须勒缰止步!战争已经证明不可与我们为敌,你们能够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
人类停顿片刻。
“你们本应死去,如今你们活着。”他说,“因为我们是胜利者,你们活下来,也因为我们是胜利者,你们除了活着,还能够再度获得自由。感谢术师吧。“
在一片僵直的寂静中,台上的人类将“大口”交给一旁的撒谢尔狼人。然后下方像突然爆发了一场大火,俘虏兽人们像猛然清醒过来一样地骚动起来,他们不敢置信地高声向身边的同伴确认,向最近的人类询问,直到撒谢尔狼人的暴喝响起,但仍然压不住他们的嗡嗡营营,只是接下来是释放俘虏的具体安排,事关己身,他们才勉强平静下来,侧耳倾听。
首先会被放走的是老弱和残伤者,然后才是年满十六岁的青壮年,未满十六岁的……将在这次集会之后被召集起来,另行安排。
人类和狼人会押送他们到领地边缘,每人发放足以维持五日生存和饮水,第一批兽人午后就能走。
这份从天而降的惊喜对任何一名俘虏来说都是莫大的冲击,哪怕集会已经结束,也有许多兽人如身处梦中,他们茫然地看着同屋者,或者自己被催促着收拾个人的物品——编织的草鞋,遮阳的草帽,还有挡雨的草披之类他们自己完成的东西,连陶碗和勺子都可以拿走。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让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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