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血歌华章
科学。
这是一个奇异的词语。它不是牢不可破的真理,也不是覆盖万物的法理规则,它……只是一种方法,是人类通过无数痛苦试炼,在难以想象的数不胜数尝试之后寻找到的,能够让他们在这个世界获得更好的生存的手段,不要迷信它,而是要掌握它,使用它,来让人们的生活朝着他们期望的方向去,这才是学习的目的。
可这真它娘的难。
伯斯用了相当一段时间才明白明白,术师说的那些兽人和普通人类的头脑并无差别是什么意思,这可真是温柔的安慰,如果他有术师一半的,或者只是三分之一的智慧,他一定会嘲讽只不过是形状不同而已,这块花岗岩和那块花岗岩难道在本质上有什么不同吗?所以术师一定是在引导的时候还做了点别的什么,得幸在最初受他启蒙的那部分人全都能干得要命,并且在性格上表现出几分相似之处,冷静,沉着,学习如饥似渴,对他们的工作发自心底地热爱和专注,这些不太出现于人前的年轻人牢牢地占据着那些关键位置,炼钢,发电,军火和机械制造,没有人会想去取代他们——见过他们如何工作的人都很难产生这样的念头。而微妙的是,这些人如此重要,却很少直接参与外部事务的决策,虽然他们也并非不表达态度,但他们的投票和发言,明明得出的是狼人们一样的结果,却让伯斯有一种感觉,虽然到达了同样的目的地,狼人们就像是走路或者骑马过去的,而那些人是坐着火车,甚至是飞过去的。
伯斯有时候对自己的族人感到很恼火。
除了那些被术师的力量辐及的人类,伯斯在将自己的族人和其他兽人,包括人类(就是从奴隶转换过来那些)比较时不会有任何自卑之感,但他希望他们能更好,至少不要像只有一根肠子那样思考。过去是这样的,他们解决生存大事时使用的办法总是简单明快,那些时候如果能有选择,一定会有不少人希望自己的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现在么……
“不,不是这样的。”伯斯说。
他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喃喃道:“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没人听他说话,两个大块头的家伙在他面前吵得青筋暴起,下一刻就要扭打起来,桌面上都是他们喷溅的口水,伯斯已经把所有的纸张都拢到了桌面下,但这种温和的动静没有让那两个蠢货意识到这是一种警告。伯斯闭着眼睛静静反省了自己,当他们再一次互相提起前襟,蹬得眼珠都对在一块,伯斯站了起来,两手抓住他们脑后的毛发,差点把头皮从脑壳上掀起,接着体贴地,有力地让他们面贴面来了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
梆地一响后,他们涕泪横飞,头昏脑涨地各自退开,本能捂住的手指缝隙里渗出血来。
伯斯叹了口气,“我希望咱们能好好说话。”
那两个蠢货泪眼朦胧,其余人沉默地看着他。
“我现在不喜欢打架。”伯斯说。
门在这时候打开了一道,一个脑袋探进来,小伙子轻快的声音说道:“这是今天份的记录……哎,你们要点药吗?”
“给他们两团棉花。”伯斯说,从对方手里接过了今天的工作记录,当然,是他能看的和能看懂的那部分。
“你等我一会。”小伙子说。
片刻之后,他拿来了一个小箱子,“这里有棉花和酒精,绷带,白蓉花粉,针线,小刀和镊子,还有一些药片,你们认得上面的字。如果还缺少什么,你可以告诉我。”
伯斯点点头,看着那名少年离去的背影,他又叹了口气。
“这只是一个跑腿的。”事实当然不是,这个机灵的年轻人最近才离开学校,人们准备好好培养他和那些一块来实习的同学,熟悉环境只是第一步,不过这么说会让他的族人更容易明白。伯斯转身面对满屋子的狼人,“我倾听了你们的恳求,使用了手上为数不多的特权,把你们提前从学校接了出来。最初,你们让我感到很高兴,你们看起来还真是不必任何人差,不过,脱离了学校,仅仅过了一个半月……你们就让我失望了。”
他的神情平静。
“我把你们都叫到这件屋子里,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不过现在我觉得我错了。”伯斯继续说,“愚蠢就像刀子,总是要把自己露出来。”
他向后一靠,坐在了桌子的边缘上,冷冷看着众人。
“你们凭什么,认为你们能够成为新城市的主人?”
雪簌簌地落在窗子上,室内却不寒冷,厂房方具雏形,但冬季的到来是早在预料之中的事,即使很多工序都必须因为天气暂停,人们还有很多其他的工作要做,地下供暖让计划得以照常进行,虽然条件的限制让温度控制不那么平稳,不过这里没人那么娇气。
范天澜正在桌前书写,蘸水的笔尖落在淡黄的纸上,沙沙的摩擦声如水般流畅,看他写字的速度,很难想象他是在写技术指导手册,并且已经写了一多半,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说话,偶尔还来找他搭两句,不过也并不太在乎他有没有回应。
“……确实烦人。”伯斯说,“我简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胀起来的,好像在我没看见的时候有人往他们的脑袋里吹了气,他们飘得只要风一吹,就能到天上去了。”
麻烦起始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伯斯把一些族人带来了工地,以老师的评价和他们的成绩,他们还没到可以使用的时候,不过进入冬日的学习沉闷得令人躁动,而伯斯又确实需要一些帮手,主持建设一座新城这样重要的职责,绝无可能由一人或者几个人的小团体承担的,术师和族长重任交到他手上,伯斯感到重任在肩,一边寻找能干的、可靠的以及愿意和他一起去的同伴,同时他也接受这片地区的总负责人的建议,自己亲自带一队人,选择那些还未真正接受融入新生活的族人参与一些基础工作。
作为最受术师喜爱的人类,范天澜这名负责人为他们准备的工作很合适,不太重要,一些犯错不会太影响其他关键部门,需要耐心和细心,以及懂得合作,有助于他们理解一个整体工程的面貌,并且大多数人都能够看到他们干得怎么样。
当然,满怀期待而来,却发现自己要做的是打扫清理整个厂区和运送物料这样的活计,年轻的狼人们很不满意,不过伯斯说服了他们,在接下去的一个月里,他们也算认真努力——有时候结果不如态度重要,于是伯斯认为观察可以告一段落,让他们到一些更考验能力的岗位上去。然后,他们调离了,另一批人自然而然地填补了他们的空位。
填上去的是赫克尔人。
伯斯沉浸于理论学习,对着模型整日进行数字计算,设想他可能遭遇的许多问题,他自傲于已经通过言传身教将这些族人调理得当,也确信他们已经能够承担起新工作,直到那名赫克尔的狐族坐在他面前,向伯斯展示自己身上的伤痕,并且问他:
“我和你去坎拉尔,谁来照顾我的弟弟?”
伯斯终于知道那些蠢东西干了什么。
他们被安排到了新的位置上,和其他人相处得不错,因为那些人类真正属于这里,他们是属于这个庞大工程的。在被术师的法则修改过的土地上,撒谢尔还能完好地保留着对自己身份的认知,而其他人——被术师收拢、梳理、揉碎然后重组秩序的山居部落,被撒谢尔作为货物交易,生活顿时天翻地覆的奴隶们,越来越多的人将自己和工作绑在了一起,似乎对那些失去故土的人来说,他们工作所属的部门就是他们的新部落。伯斯的族人对这样的人不说尊敬,至少是愿意向之学习的,虽然他们自己并不太想,也很难加入这些人的关系,赫克尔的狐族只会做得更差,他们之中一些人做过的蠢事能让人记上半辈子,但就像术师一人就改变了所有人,其他人不能达到他那样的高度,如果稍有才干,影响身边的一些人是能够做得到的。
路撒是这种人。
他在学校里努力学习,获得了很好的成绩,老师们给他的评语也很好,经常让他承担一些低年级指导员的事务,而他几乎没犯过错,不管是做事还是考试。所以在为期一个月的实习期,他来到了这里,成为了过河来找活干的那些赫克尔人的头领。他约束他们,管理他们,训练他们,很好地接过了伯斯族人移动岗位之后的工作,并且比他们做得好得多。
他在整理物料和安排人手方面有一套,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工作,伯斯的那些族人当然也发现了,这让他们即嫉妒又不安。他们知道伯斯在挑选人手,首选当然是撒谢尔人,但实际上,如果真的能够选择,伯斯肯定愿意去找那些出色的人类当他的伙伴,然后才会考虑他们,和人类接触得越久,伯斯这样的狼人就越不在乎人类和兽人之间的区别,他们的心被术师和族长给他们的目标填得快要溢出来,管不上那么多枝枝节节。
所以这些撒谢尔狼人找了个机会,将这个把他们对比得像是河底砂砾的家伙揍了一顿,接着诚心诚意向他请教了聪明的诀窍,然后他们非常高兴地觉得自己可以给伯斯帮点小忙,于是他们说服了这名狐族,让他到伯斯的办公去,“自愿”请求成为新领地的开拓者之一。
当然,这个叫路撒的家伙也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对自己的地位有太多非分之想。
一想起那天伯斯就要暴躁,但他不能向其他人诉说自己被那些蠢货给打击到了,除了少数几个不在乎这点小事的朋友。
“年轻人嘛。”他的朋友笑着说。
伯斯抬眼看着他,又看了桌子后面的人一眼,“我们都挺年轻的。”
“那不一样。责任压在人的肩膀上,走路就会稳重起来,还没有的时候,自然就要跳得高一些。”曼德说,“他们知道你可以带他们过去,虽然那边现在什么都没有,以后可是不一样,他们当然想在你面前好好表现。”
伯斯皱起了眉头,“什么?”然后他就明白了,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认为我会喜欢他们干的这些破事?!”
“习惯了。”范天澜说。
伯斯转头看他,一脸疑问。
“他们习惯了。”曼德说,“有记性以来,他们知道的规矩就是这样的,我想。”
“但是——”伯斯想说今时不同往日,范天澜这个时候又说了一句话。
“你相信术师,是信他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冷淡,伯斯想了一下。
术师给撒谢尔和这片土地带来了新的规则,让所有人都能在这里生存得很好,比如这个温暖的房间,他脚下柔软衬毛的皮靴,身下坚实的桌椅,还有手中芬芳的饮品,几乎是这里的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因为人人都能得到好处,所以所有人都能够接受。但这等于所有人都愿意服从这些规则了吗?
术师在这里,当然是的,他太正确了,太强大了。但在别处呢?
伯斯并不认为自己受命去建设一座新城是一种赏赐或者分封,坎拉尔如今相对遥远,但距离会随着时间缩短,直到一日可达,加上通讯的手段,在那个部落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城市会变成撒谢尔的邻居,所有物资生产的条件只有这里才能实现,纵使转移一些农业和其他产业过去,那座城市仍然会深深依赖着这里,犹如藤蔓上的果实和主根。他们在坎拉尔的土地上建起城市,然后用几年时间让那些外族兽人自然而然地习惯一切为城市为中心的新秩序,新的生产方式,新的部落与部落之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们这些城市的建设者也会转变为制定秩序,管理城市和控制土地的人,这个过程非常需要这边的生产体系不间断的支持,也需要非常多的有能力的人的投入,绝不止先期向坎拉尔展示的一百二十人。
坎拉尔会成为一个重要的“节”,建城是在培育它,直到铁路穿山涉水而来连接两地,呜呜长鸣的火车不受阻碍地在大地上驰骋,像血液在血管之中奔涌流动,那座还停留在模型和图纸上的城市才能真正“活”起来。这是给年轻人们施展能力的地方,术师重视对年轻人的培养和锻炼,能够容忍很多错误,因为过程和结果都在控制之中。
最后一句很重要,伯斯知道,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多。
“我的时间不多了,要怎么解决他们?”伯斯问。
“不用解决。”范天澜说,“带过去。”
斯卡和他的意见差不多。
“他们想去,你就让他们去。”斯卡说。
“在那边蠢一点儿不要紧。”修摩尔在旁边说,“你们犯的错误越多,我们就越知道怎么解决问题。说不准那些部落人还觉得这样的你们特别可信呢。”
“我不会犯那样的错误。”伯斯说。
“哦,那可说不准。”修摩尔笑着说。
伯斯闭上嘴,过了片刻,他问:“您最近的工作顺利吗?”
“还不错。”修摩尔从容地说,斯卡面无表情。
“我们也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布拉兰说,“很小的一点麻烦。”
斯卡晕船了。
第336章 局面
晕船不算大事,谁身上没点无关紧要的小毛病呢?就像人人都说术师力量莫测,头脑深邃,但盘踞在此的强大之人总希望他能如深闺少女,在河流,山岭和忠诚之人的重重保护之中,远离总是带来重重变故的外人,就是因为他那点小小的不足。
斯卡对这件小事感到非常不愉快,大概是因为他晕得直接从船上掉了下去。
那很丢脸,但没什么人嘲笑他,除了修摩尔这个老人家。当时同样晕船的狼人不少,他们的船在以船身能够忍受的最高速度航行,自然舒适不到哪去,下船之后他们心有余悸,不过对如何改进也提不出什么意见,实际上,他们很满意。第一次骑马就轻松自如的天才从来不多,至少远远不如能够坚持完整个航程的人多,在种种难受不再折磨他们的脑袋之后,狼人们很快兴奋了起来。雄性们都是崇尚力量的,驾驭着如此庞然大物乘风破浪,河面空阔开朗,劲风如同有力的双手一遍遍捋过毛发,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们的前进,任何拦在前方的障碍都会变成齑粉——
“哦。”斯卡说。
然后气氛冷静了下来。
船又不是他们自己开的,得意什么呢。
汇报了这段时间学习的进度和发生的一些事情,伯斯就准备回去了,在大概是目前兽人帝国最强大的三名狼人注视下报告是一件非常考验人的事,不过比在术师那儿容易多了。理由很简单,管理和统筹这些方面,长辈们虽然经验更多,可是在涉及数字跟文件的时候,大家的基础都没好到哪去,所以伯斯在这里总能得到特别的宽容,术师非常温柔,所以只要你表露出一点上进的念头,他会有很多方法让你达成自己的期望——包括你自己都不太相信能做得到的那些,然后你就会沉迷于学习和工作,再不能对其他事情分心。
数学和理论的学习让人头疼,却又是必要的,没有人能用统治一个部落的方式来控制一座城市,就像他那些野心勃勃的族人想象的那样,那些幼稚的年轻人知道工厂和人事部门支持着人们现在的生活,却还未理解那些承担不同职能的部分没有一个是能够单独存在的,它们必须和其他部分联系在一起,互为支持,彼此增益,生产的过程才能流动起来。术师坐镇所有部门的中心,带领着那些生产线上的人们,不断改进工序,减少流程,提高效率,即使伯斯这样迟才参与到这些事务中的人,也能感觉到聚居地缓慢发生的变化,不仅仅是人们将工作当做了新的部落,不断有能力不错的人从他们所在的部门被置换出来,安排到各处,经过一段时间,大约是几个月的工作后,又会有一批人来接替他们的岗位,而这些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经验和学识的人则会回到学校中去,在那里,由术师引导着进行更专门的学习。
这个过程就像是对人进行冶炼,伯斯旁听过几次那些人的冬季课程,深刻地感受到了差距,他知道术师将撒谢尔也容纳入这个体系,所以他真切地希望他的族人抓住机会,至少不要给他拖后腿。不过现在总比前段时间好多了,大多数的族人正在努力跟上人类的脚步,而有些家伙还待在工地边上蹭温暖呢,他那些傻不拉几的族人也已经(在伯斯的敲打,斥骂之下)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向那名狐族很有诚意地认了错。
而回到厂区后,他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消息。
那名狐族想要跟他一块去坎拉尔。没有其他人要求,这次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你的弟弟呢?”伯斯问。
“我有个啰嗦的好朋友,同年级的姑娘们也愿意照顾他。”路撒说。
“很好。”伯斯说,“今天开始,你来帮我。”
伯斯把一名狐族加入到自己的队伍中,这件小事对斯卡来说不值一提,他这个冬季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接手云深给他准备的这个摊子上,和修摩尔,再加上一个“参观学习”的布拉兰,而且后面两个担当不了什么实职岗位,修摩尔是个死去活来的老东西,他现在活着的时间都是白来的,接受新事物却不会真正加入,布拉兰还带着他那柄血剑,但他的精神看起来越来越稳定了,所以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处理撒希尔如今的族长和他的儿子,要是没有这两个,那些衷心追随他的年轻人们做事会方便很多。不过他还有不少时间用来作决定,斯卡·梦魇现在干的事比那些小麻烦可有意义得多。
和撒谢尔的族长一样,布拉兰也想要重新建设撒希尔。
斯卡早就知道会这样,撒希尔如果没有内在的对于强大的期望,最初的时候他们干嘛要跟撒谢尔结盟?虽然这个盟约很快就被某个人类搞得名存实亡。没有血剑给他的负担的时候,布拉兰是个脾气温和,行事果断的狼人,因为那把魔性武器的毁灭特性,每一代的血剑寄身者在意志和品格方面都超出常人,他是被选中的牺牲者,在部落的地位和影响力不逊于任何人,他也认为自己有义务为那些信任他的族人选择一条合适的道路。
以一位睿智长者的身份能够给出的建议,修摩尔也认为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所以他和术师有了一次交谈,然后他就来到了斯卡这里。他很感谢术师,撒谢尔原住地上正在进行的事务对他这个外人并不设防,他能理解的东西还是有限的,斯卡·梦魇也不会对他遮遮掩掩,不过如果没有术师的手信,他大概会对布拉兰很不耐烦,谁喜欢干什么都有个家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盯着?
哦,还要加上一个以看他笑话为余生之乐的修摩尔。
在他忙得要脑浆都要流出来的时候,这两个碍手碍脚的混账不仅要用他们的清闲衬托他的辛劳,在跟无所事事的老头子一样对各地发生的大小事评头论足之后,他们还会丢给他更多的问题,认为他既然名义上和黑发术师并列,那么对方至少一半的手段总应该有吧——斯卡以为云深分配给他的工作会慢慢消磨他的热血,不过至少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凶狠的天性每天都被打磨得闪闪发亮。
“要么去做作业,要么闭上嘴。”
“我没有‘作业’。”布拉兰说。
斯卡冷冷地看着他,“你很快就要有了。”
“哦?”布拉兰很好奇,“术师给我的吗?”
“你想得美。”斯卡说,他想了一下,“不过也差不多。”
这个世上要说谁最能理解那名人类,做事也最像他的话,也就是那个非人血统的小子了,虽然性格方面……不过斯卡现在倒挺喜欢他那副对谁都不客气的样,你想干什么可以直接对他说,他要么给你你最想要的办法,要么告诉你哪里不行,绝对不会加上“这个问题从另一个侧面来看……”“根据难易程度,我们有三个方案……”“协调这几种关系,可以在某些状况下套用这几个公式……”之类,让人脑袋胀大三倍的体贴说明。不,不是说人家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只是斯卡的笔记每次都跟不上速度,云深又相信他可以将理论与本能直觉很好地联系起来,在这个过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舒适的冬季,斯卡莫名其妙发了几次热。
忧心忡忡的药师摸着他的额头,“这大概就是智慧的代价吧?”
“你够了。”斯卡被嘴里的药味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布拉兰很快就收到了他的作业,拿着那一沓纸,在斯卡的人类副手的协助下理解了整张清单的他也不由得有点嘴里发苦。斯卡的报复光明正大,有益双方,术师和他的学生也给他提供了最好的道路,只要布拉兰和他的族人决心去做,物资,人手,指导,这些都会有,但在此之前,布拉兰必须交上一份作业——这两位不愧为师徒,在对待某些问题上的态度是如此相似,只是顺序略有不同。
布拉兰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东西,只要他明确地告知术师和其他人,撒希尔期望变成什么样子,想要在和这边的关系中获得什么样的地位,他的部落如何为达到这些目的行动,以及想要在多长时间内实现这些目标。他要确定这些原则,就要真正地、完全地掌握撒希尔的状况,整体地貌,领地的边界,领地的资源,每年对外贸易的次数,对象和收益,周边部落的数量和关系,最重要的是部落的人口——撒希尔究竟有多少人,这些人当中,男女各占多少,男女之中年幼的,年轻的和年老的又各占多少,再以家庭为数,在部落里能够保证温饱的有多少,常年饥饿的有多少,在两者之间的又是多少?这种分层是因为他们谋生方式的不同还是谋生能力的不同?还有每年幼儿出生数量和夭折数量,自然死亡中,男性和女性的寿命对比,常见疾病的症状……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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