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第223章

作者:血歌华章 标签: 年下 异世大陆 穿越重生

  当然啦,又一个“地标”和“样板工程”。

  斯卡花了一点时间走到一栋教学楼下,上楼,打开一间会议室的门,在主位上坐下,没过多久第二人带着纸笔来到,然后是更多的人,直到坐满。

  斯卡站起来,在身后的黑板写下两行字,其中一行是:作为最基础及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土地应当掌握在谁手中?

  “这是三天前决定的议题。”斯卡说,“现在开始吧。”

  相对柔和一些的寒风吹过坎拉尔的土地,城市的复建工作已经开始了,平整过的土地上出现了石灰撒的白线,运送物料的轮车在道路上来来往往,人们搬运木材和砖块,喧闹的声响再度充满坎拉尔成,但在某些角落——比如说一个近来被充作会场的食堂,今天依旧被僵硬的沉默笼罩着。

  “必须有一个结果,不能再拖了。”会议的主持人用低沉的声音说,“要是午饭前你们没有一个说法,那下午,这个会还要继续开,到时候会上就不只是有你们了。”

  桌子旁边的部落首领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又看向前方的坎拉尔族长,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纳纹族长等了又等,然而始终没有等到一句实话。

  “你们想拖到什么时候?”他质问。

  “哪儿有那么容易想好?”有人回答他,“这么要紧的事,我们不止要想到我们的族人,还要想想我们的祖先。”

  你们是不是还想来场祭祀?为了表示对祭祀的重视,这场祭祀还不能再冬天办,至少得等到春天?纳纹没有把自己听过的胡言乱语当做武器,现在还是早上,他脸上已经出现了疲倦的神情,疲倦不是今天才有的,而是过去几天不断的摩擦,争斗,还有拖延中累积起来的。他尽了力,但首领们不再把他当做自己人,这被宽限得来的几天里,他们被要求对许多来自工业城的新制度作出同意或者不同意的决定,从一开始的小心畏惧,到如今的油滑韧腻,部落首领们的转变让纳纹族长感到又震惊又有点恶心。

  午饭的钟声响起的时候,黑板上没有增加任何新东西,首领们结伴去领取食物,留在原位的坎拉尔族长听着他们谈笑的声音,用手撑着额头,又深又重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他穿过道路和建材堆叠的空地,回应时不时遇见和他打招呼的族人,一直来到第二食堂里,欢声笑语在宽阔又低矮的屋顶下回荡,椅子挪动,碗筷勺桶的声音碰撞,有些人抬起头来看他这个一身暮气的中年狼人,很快又没啥兴趣地低下头去,也有不少人对他打招呼,“纳纹族长。”“你在找谁?”“是不是拉比?”

  纳纹族长四处张望,“她在哪儿?”

  “可能是在后厨,”一名獾族人站了起来,“我带你去。”

  她果然在那儿,和两个女人站在水池边刷锅,一边大声说着什么,獾族人叫了她一声,她抬头看过来,纳纹族长对她点了点头。

  獾族人摸了一个土豆饼就跑了,拉比和纳纹族长走到角落,那里有一个用木板隔出来的小空间,里面放了四张小桌子,纳纹族长从墙边拿下来两张矮凳,拉比拿了饼和粥进来,他们坐下来,边吃饭边说话。

  “没有什么能救他们了。”在发餐窗口传来的嘈杂声中,纳纹族长说,“你们要多带几个人。”

  “从来没有指望过他们。”拉比说。

  吃了七八分饱的纳纹族长从食堂回到了家,他的儿子和女儿不是在阿兹城就是在工地,连他的老婆都不在家——她们要抓紧在雪季前处置好那些粮食,蔬菜和牲畜,一大堆的活儿。这位族长已经习惯了这样,他从储藏柜里摸出一个陶罐,喝掉了里面甜滋滋的米酒,借着酒意在厚草床垫上睡了一个很舒服的午觉。

  下午再出现在会场上的他精神好了很多,他对重新聚居到会议桌边的部落首领们说,“会议开始。”

  “我们的会议已经开了好几天,将我们的城市和部落归属术师后,这里要有新的规矩,术师的法律,通行在所有被他笼罩的土地上的铁则。”纳纹族长说,“我们聚集在一起,就是要知道这些法则是什么,也要知道你们接受还是不接受,这是最后一天。”

  他看着那些眼神闪烁的首领们,“第一,上数至少三代,所有部落的传统领土都将属于新的统治者,部落人口仍可居住旧地,亦可迁居新地,但若要在部落内外修建道路还是开垦新地,这些必须上报;

  第二,所有部落人都要去登记名字,年纪,家庭,领取证明身份的铁证,不肯登记,人不在记录里的都是外人,不止得不到任何粮食分配,还要被从土地上赶出去,新界线明年春天就会划出来;

  第三,所有部落内律法,以及私行都必须废除;杀人,伤人,监禁,遗弃子女及老人,偷窃与劫掠等罪行都必须交由专门的部门处置;所有部落内及部落间的通婚都必须去专门的地方由人证婚,不去证明的婚姻都是不正式的,所有付给家庭的好处他们都不能得到;

  第四,所有部落儿童达到一定岁数后都必须进入学校;

  第五,所有年满十八岁,身体健康的人都必须参与劳动;

  第六……”

  他一条条地念完了,再度看向那些首领,有些人这时候才藏起不耐烦的样子,纳纹族长尽量平和地说,“总共就十条,你们用了五天,只认了三条。这太慢了。”

  “这些条条实在是太过分了。”有人说,“我们的族人只看到眼前的好处,如果我们也通通接受,我们的部落就等于被碾碎了,以后连捡都捡不起来,到他们想起部落好处的时候,什么错都是我们的,他们不应该把我们逼得太过。”

  “现在最要紧的事不是重建坎拉尔城吗?”有人又说,“他们应当先把房子在风雪来到前建起来,现在老抓着我们不放有什么用?能让他们在十天里建好一百座房子吗?”

  纳纹看着他们,“不能。”

  有人因为他的识趣笑了起来。

  “你们说的他们,那些来自工业城的人,他们还没有真正开始统治,就已经开始干活了。”纳纹说,“你们这些人,把部落和族人当做自己的东西,在这里吃吃喝喝,瞎几把说话,坐了足足五天,一点有用的事都不干,你们还觉得这是因为不管族人还是工业城来的新干部都离不了你们,所以要在把你们的脸踩到地上之后再给补偿。”

  部落首领们像羊变成狼一样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纳纹族长的眼睛猛睁得比他们更大,他将手中纸张拍向桌面,用肺腔怒吼出声:“你们以为这是做梦吗?天底下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好事?”他伸手指向外面,“你们睁开眼睛看看,你们还剩什么?你们还能拿出什么来收买自己的族人,你们敢不敢问问你们的儿子女儿,他们想当部落人还是城里人?你们手下还有几个战士,他们还敢不敢拿刀,敢不敢把刀对向工业城的任何人?你们敢不敢去问一问在干活的人,阿兹城攻来是谁的错,又是谁真正保卫了我们?你们这群懒鬼懦夫和蠢狗,没有为部落出过几分力,现在还想躺着伸手接好处,你们是羞耻!是废物!!”

  突如其来的唾沫攻击激起了首领们的愤怒,短暂的震惊过后,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敢这样对我们说话?”“你这条人类的狗!”“纳纹!你要接受我的死战!”——

  砰!

  刚才还能稳坐在座位上的几个首领一下跳了起来。

  所幸的是这不是枪声,只是有人大力砸开了食堂的两扇大门,这个突如其来的动静食堂会场的嘈杂,一群人从门外拥进来,纳纹族长敏捷地跳出首领的包围,快步走去和那些人汇合,面对为首的狼人和人类,部落首领们忌惮地后退了几步。

  “你们要干什么?”刚才还在叫嚷死战的一名首领低声问。

  “各位部落首领、长老和勇士们,”那名人类用一种他们熟悉又不熟悉的口语说,“六日前,我们在不太充分的准备下召开了九成以上部落人民参与的投票大会,在那场大会上,至少百分之九十二的部落人口投票决定改变以坎拉尔城为中心,周边二十九个同盟部落的政治形态,大会过后,我们开始投入城市的重建工作,同时完成了一些基层组织的建设。而诸位,因为种种原因暂时被放置到这边,虽然我们请了同类身份的纳纹族长对各位进行劝说,希望你们了解我们的目的和方式……”

  他看着那些脸色渐渐难看的兽人们。

  “——但结果不太好,而我们不能给更多的时间了。”他慢慢地说,“各位首领、长老和勇士不愿主动转变,部落人民却一直在等待,我们就只能请你们去公审大会了。”

  他身后的年轻人们拿着绳索一拥而上,惊恐的叫嚷声和慌乱的反抗中,他们将这批被挑选出来的部落上层阶级压倒在地,捆成了一堆虫蛹。

  那些“前”部落首领一个接一个被带出去的时候,拉比大娘慢慢走到了正在低头记录的工业城干部身边,她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您这是干什么?”年轻的干部惊讶地问。

  纳纹同样惊讶地看过去,“把我也捆上吧。”拉比用她爽朗依旧的声音说,“我想干的事情已经差不多都干过了,现在,我们的新日子要开始,也要有一批祭品,我要干这个。”

  “……什么?”那名干部简直不知所措。

  “那些当着首领却背叛族人和同伴的人死不足惜,所以他们要在众人面前受到惩罚,但我并不比他们更好。”拉比冷静地,认真地对他说,“我不配得到现在的尊敬和地位,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我至少杀了三个人。”

  她说,“你们必须把我也送上公审台。”

第355章 分支

  灰色的风吹过墨绿色的山峦,针叶林特有的叶涛起起伏伏,像无止歇的海浪一重重地压向人的耳朵和灵魂,车轮撞击轨道的声响慢慢地由远及近,如航船破浪,连在车皮上感受到的震动摇晃都让人感到几分相似之处。

  风把布拉兰手里的报纸吹得哗啦啦作响,他眯着眼看上面的标题,《坎拉尔公审大会召开,13名部落首领获刑》,《场面混乱,部落首领与部落群众对骂》,他翻过一版,《屁股决定脑袋,必然冲突的上下层利益》,《生产组队方式在不同地区的实践》,他又翻过一版,《三次杀人,一位部落妇女的人生抉择》,……切,都是坎拉尔的破事。

  “队长,”一个毛头小子从下面冒出头来,“后面的先给我看看,行吗?”

  布拉兰往后翻了翻,翻到娱乐版块,扫了一眼新连载的开头,他说:“不行。你等我半个点。”

  毛头小子失望地滚回下面去了,布拉兰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小说和漫画。

  坎拉尔那个小地方发生的事,伯斯在报告会上说得够多了,虽然他选中的一个人出了些问题,但连术师也不能保证事事都在掌握之中,再说以布拉兰这样的人来看,那位术师施行统治之前的杀人都不应当算罪行,何况是有理由的、反抗之下的、受背叛之后的杀人?那名狼女遭受过的残酷凌辱却会引起许多人,尤其是女人们的共鸣。

  她们的痛苦本是如尘如土,但术师来到这个世界,他的学生又来到了坎拉尔,他们需要一个分解部落的入点,他们找到了她们。

  说起来她可真是个聪明人,她把自己送到公审台上,受到审判的不只是她,甚至审判的重点也不在于她,而是那些迫害她的,让她受到迫害的一切,一切水到渠成,那些在场的干部如果不能让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他们就应该当场把自己撞死在公审台下。

  布拉兰把看完的报纸投到下去,毛头小子们七手八脚接住,一人分了一张,看完就交换,他们兴奋的笑语落到风中,还有他们讨论小说情节的声音,“那个姑娘居然真的被贵族老爷抓走了?”“她搅和了老爷的好事,那是肯定的。”“就算被抓,她还是努力往老爷头上扔了大粪,她可真努力。”“她的恋人去救她了。”“那是肯定的!”“他怎么去救,她过两天就要被老爷用马匹拖死了……哈?”“什么?”“扮成女孩?这可有意思了……”

  布拉兰躺在油毡布覆盖的钢材上,翻了个身。

  说起来不少在《见闻报》上登载的故事,人物和小说大纲都是由那位术师指定的呢。

  货运小火车慢慢穿过山岭,添了一次煤又加装了一个车头后,爬上一座缓坡,遮挡视线的林木步步后退,开阔的天空从林稍向四边无际伸展,浅灰色的云层在风中移动,偶尔露出一线蓝天,火车的尾巴终于被拱上了坡顶,海洋和森林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布拉兰深深呼吸,坐起来,望向视线尽头的黑色海湾。

  火车驶过大片收获的田野,落霞的余温将天际线染成一色,他们的终点是一个建成才一年的小镇,高大的拱顶仓库背后是火柴盒一样的宿舍,通往海边的主道上,陆陆续续有人从港口区下班,在他们身后,日头入海的方向,一种细微又宏大的声音随风行来,几个跳下车皮的小伙子转头看去。

  那是海的呼吸。

  “干活了!”其他同伴招呼他们。

  他们二十个人跟着一火车的物资过来,车站也调来了一个班,物资全数归入仓库的时候天还没黑透,一群人饥肠辘辘地走进食堂,在后厨的大锅里找到了留给他们的晚饭,掀锅盖的掀锅盖,拿碗筷的拿碗筷。

  “哇,这是什么鱼?”

  “看起来有点儿恶心……”

  “反正能吃。”

  “我不喜欢吃到骨头,这个刺应该不多吧?”

  “海鱼都是不多的。”

  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晚餐后,点着温暖灯光的临时宿舍向他们敞开了大门,虽然板房简陋,基础设施却很齐全,年轻人被布拉兰盯着洗漱完就跑去挑房间了,不过选完房间后他们反而兴奋了起来,几个小伙子过来请求布拉兰让他们玩会牌,布拉兰考虑了一下,放任了他们。

  送走饭后来访的办事员,又巡逻过走廊后,布拉兰回到房间,关上门,写了几笔工作日记,然后把本子一合,往床上一倒,被子拉到胸口,闭上了眼睛。

  布拉兰是被接待所的动静叫醒的——脚步声,交谈声,木头陶瓷和金属的碰撞声——最后那个声音让他猛地睁开眼睛,习惯性将手伸向枕下,握住了短剑的剑柄。片刻之后他放松下来,懒洋洋地起身,对着房间里的镜子稍稍整理了一下外表,然后出门,一扇门一扇门地把年轻人从床上踢起来。他们出门吃早饭的时候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风声即使在食堂里也能听得清晰。

  前往港口区的时候,风就像讨厌的孩子一样揪扯着他们的毛发,海水特有的咸味和腥味灌满了他们的呼吸,下车的时候每个人看起来都有点乱糟糟的,不过没几个人在意这个,港口区的负责人之一很热情地来迎接了他们,年轻人被带去认识地盘,布拉兰和这名叫做阿奇的负责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今天会有两艘船回来。”

  “这次会有多少人?”布拉兰问。

  “差不多三千。”阿奇说,“如果他们回得早,晚六点前我们就能把人安置下来,如果船行不是很顺利,估计要加班到深夜。”

  “你们应该很缺人手。”布拉兰说。

  “缺。”阿奇坦率地说,“只是搬运工人和接待人员,我们自己还能应付得来,地面上的事情总是容易一点。船上的事情就有点麻烦。”

  “下船的事也有一点麻烦吧?”布拉兰说。

  阿奇呼了一口气,“那是当然的。”他看向布拉兰。

  布拉兰对他笑了一下,“得要人帮忙对吗?”

  阿奇斟酌了一会,“虽然我知道术师已经同意了,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你真的决定离开部落,进入体系,还是深水方向的?”

  “我在海岸边长大。”布拉兰说,“部落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我以为……”阿奇说,“我是有点想当然了,别的地方有不少部落首领非常舍不得过去的地位,也不太适应新的生产方式,你是不一样的。”

  “我没有更好。”布拉兰说,“我只是欲望更强。”

  海风冰凉,铁灰色的海水打在水泥堤坝上,激起白色的浪花,远方风中有海鸟起落徘徊,人类每天在固定地点处理渔获,各种食物的残渣把它们吸引了过来,年轻人们已经走到了远处,在吊架下像一群活泼泼的灰绒绒小鸟儿,附近暂时只有他们两个,阿奇从裤兜里掏出来包东西,两个男人就站在卸货区,一人分了一半椒盐肉干,边吃边聊了起来。

  “没有一点出头想法的人只能留在老家看看机器,”阿奇说,“哪个男人……哪个人在得到了这么多之后,不想干点什么的?”

  “也只有术师教导过的人才能这样,”布拉兰说“我记得你还在盐场的时候……”

  “是个不起眼的小工。”阿奇说。

  “你们遗族人可算不上不起眼,”布拉兰说,“我只记得任谁都觉得你干活是一把好手。”

  “哈。”阿奇笑了一声。

  “开始的时候,你们在这边干得不算顺利,不管什么工作,开头总是最难的,”布拉兰说,“而除了辛苦,你们还要防备部落的人去偷东西,还不能‘引起剧烈冲突’。”

  阿奇笑了起来,“没死人就不是剧烈冲突。而且我们也不是不懂,换一换的话,你们部落的人一身奇怪的好衣裳,带来一大堆吓人的东西,做了一些我们不明白的事,然后我们世世代代的生财之道就被你们比成了渣渣……”

  “死了人也不算剧烈冲突。”布拉兰同样笑了起来,“还没归属于他的时候,对于矛盾,我们有自己的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