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血歌华章
帐篷外一阵阵的脚步跑动,莫里斯的大嗓门让人不出门也能将外边的情形听得一清二楚,从未经历过这种气氛的金发少女奴隶惊惶地看着毛色花白的斯卡尔,“主人……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双胞胎姐妹用一块麻布擦去手上的口水和血迹,侧头谛听着,“是祭祀广场啊,还是那头复活的恶灵吗?”
斯比尔刚刚缓过劲来,顾不上回答这两个小东西,帐篷门帘呼一声被人掀开,一头褐色长发如同狮鬃般蓬乱在脸侧的中年狼人大步走进来,“大长老!今天早上族长与药师孤身去了祭祀广场!”
“肯达尔,你已经……咳,是长老了,别这么……不冷静。”
“大长老!”
“……斯卡没死,部落就没什么大事……”斯比尔喘了喘,扶着一个奴隶纤细的肩膀慢慢站起来,“好吧……那我们就过去看看。”
离得最近的比斯骑士已经赶到了祭祀广场,却在外围被灰头土脸的同伴拦了下来,得到授命的卫兵对来者都是一个口径:“诸事顺利,不必忧虑。”
祭祀广场中升起的黑烟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但由伯斯·寒夜带领的这支骑士小队直属于族长斯卡,不能跨过警戒线的其他人只能等在外围。而他们的来到也不是没有意义,刚才的爆炸向四周抛射了大量的碎石和尘土,最远的甚至落到部落之外,其中包括了当初在血岩周围烧个没完的火焰,这种宛如带着毒素的火点着了几个帐篷,如果不尽快将着火的帐篷拉倒,今晨开始就十分紊乱的气流很可能导致火势向周围蔓延。
烟尘还未消散,向云深确认过已经安全的斯卡带着人回到了爆炸中心,看着眼前的成果,不仅狼人,连遗族那边都有人小声地“哇哦”了起来。
由于刚才的气浪冲击,用大河上游运来的白色岩石堆砌起来的矮墙已经塌了一半,可供容纳整个部落狼人聚集的宽阔场地显得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空旷,夯土筑成石板铺饰的祭台本就完蛋了,现在更是变成了一个下凹的大坑,至于原本位于祭台之后,作为撒希尔标志的那块血岩……已经变成了最大也不过环抱大小的碎石,更多更小的碎块散在广场各处,而将最后的本体寄托其上的梦魇巨狼,想必结果不会比这块岩石好多少。
“够彻底的……”环视一圈之后,斯卡喃喃。连他脑子里的那头老狼也赞叹不已,即使是在那个传说时代,能够不凭借任何法阵或者纹章,储存然后引发一个威力如此巨大的法术的法师,修摩尔也从未见过。
难道式微的只有我等兽族?感慨过后修摩尔又思维发散了起来。
斯卡在意识里对他嗤之以鼻,这个年轻的老家伙要是看过随商队来到撒谢尔那些百夫长们就能干掉的人类法师,就知道式微的是哪一边了,不过法眷者的名声传了这么多年,斯卡是第一次感受到所谓力量天赋者的巅峰法则的宠儿,确实是生来就让人羡慕嫉妒恨的。
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药师震惊的神色。药师是和黎洪私下交谈过的,对于极为缺少战斗天赋的术师可能要到撒谢尔去,尤其是必须跟斯卡·梦魇这种对象接触,那位代表遗族跟撒谢尔进行了二十年交易的翻山众首领感到十分忧虑。而在术师来到撒谢尔之后的发生的诸多状况也不是药师能插手的,因此感到惶恐又焦虑的他就在刚才才发现……也许是他跟同胞们相隔太久,对于战斗天赋的了解已经有了分歧。
云深看着硝烟尚未散尽的爆炸中心,倒是从外表到心态都相当平和。他自己做的东西,威力大概如何是有数的。而且他的年纪和阅历在那儿,只要不是迫击炮炮弹在6米外爆炸还能小事没有这样的奥特曼传说出现在面前,对云深来说就可谓一切正常。
意识到自己头上挂着的是什么性质的光环之后,云深不是没思考过自己的定位,不过他想来想去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要融入那更是不可能,而他能做的,也不过是照常规思维去寻求自保手段。通过他拥有的常识和一些设备上的便利,从移民们在萨德原地定居至今的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云深已经通过改良的堆肥法提炼出上百公斤的硝,有硫铁矿在,要制作硫酸也是比较容易的事情,有了这两样东西,硝酸和硝化棉就算是准备好了,加上用石灰从动物脂肪中分离出来的甘油,在初雪那两天,云深弄出了一小桶硝化甘油。
用硅藻土,硝化甘油和硝化棉合成爆胶,另一边,从炼焦的副产品中提出甲苯,跟两种强酸依照固定比例混合,再分离出TNT……
实验室制作出来的这些危险品总量并不是很多,在计算过它们的能量之后,云深谨慎地认为,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这八九公斤混合炸药还是能够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的。不过对于该不该把这些危险品带出来,云深犹豫过,只是参加一个普通的庆典,东道主与遗族的关系也向来稳定良好,这种做法似乎完全没有必要。在出发之前,范天澜还是把它们带上了。
“——你跟我说,这些只是反应比·较激烈的‘化合物’?”范天澜在云深背后低声问。
“……我也没说错啊。”云深轻咳一声,掸了掸袖子上的尘土。要是说得太清楚,你还会让我做这些危险实验么?
斯卡走过余热未尽的地面,跳下了爆炸造成的碗状浅坑。
药师和伯斯等狼人也跟了过去,虽然血岩已经被炸碎,寄宿过梦魇的石块热量依旧很高,他们无法自己制造冷气隔绝热度,只能留在外围,看着斯卡在滚烫的岩石中翻找。
“药师,族长在找什么?”伯斯轻声问。
“‘雷神’。”药师回道,“修摩尔·冰山的剑。”
与兽人帝国初代皇帝萨莫尔·雷云的“冰皇”对应,如果不是持有者太早陨落,“雷神”说不定也能够成为大决战中的传说。前者在帝都泰雅作为世代帝位的证明,后者作为封印梦魇的关键差不多已经湮没在历史之中,如果不是一个民族无论如何都不曾放弃自己的传承,同时也保存了其他民族的相关记录……斯卡用脚顶开一块碎石,弯下了腰。
作为一柄堪称传奇的武器,雷神再度现世的方式算不上多么庄严。鞘早已失去了,剑柄显得相当破旧,在岩石之中被封存两百年只好,剑身包裹的冰层已经坚硬无比,不过暴力无比的解封方式还是把这层冰鞘冲击得七零八落。即使如此狼狈地躺在碎石堆中,这把剑仍然有种不容任何人轻视的刚硬气质。
剑身的分量比他那把陨铁大剑稍轻,斯卡将它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右眼有一瞬间变成了蓝色。
“好久不见……”
一指宽的剑身上,坚冰正以看得见的速度融化,逐渐露出其下的黑色锻面,以白银嵌就的繁密法纹沿着剑脊蜿蜒而下,端庄华美,银色的剑锋寒冽,自剑身向外散发的凉意压过了血岩上的余热,斯卡手腕一转,照在剑锋上的阳光一闪。
药师目光专注地看着那把传说中的武器,视线从修长的剑身一直跟随到靠近护手的位置,与白银法纹相比毫不显眼,那是一个方形的铭记。
云深同样地看到了那个铭文,雷神——同一个名字,不同的语言赋予的意义似乎也不同。
伯斯侧目看了一眼范天澜腰间的佩剑,即使在昨夜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他也曾有一瞬间为之分神,毕竟那是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仿佛令人的灵魂也为之战栗,满溢杀意的美丽。虽然两者的形制不同,剑装也有很大差别,但伯斯还是以一个武人的直觉感到了那把武器和“雷神”之间微妙的关联,两者相似的并不只是那份锐利美感。
“好像挺像的?”斯卡也瞄了一眼范天澜。
“因为工艺类似吧,”云深说,“只是天澜的这把不需要附魔。”
两百一十年之前,铸造了十三柄英雄剑中的七把的遗族剑师韩良英为一对狼人兄弟打造了“冰皇”和“雷神”,奥术师埃里克·罗蒙则赋予了这两把品格极高的武器与剑主相合的属性。在中洲的其他地方,甚至有为了争夺品级相类的武器而引起的战争——即使光明教会和中央帝国已经将遗族打成异端,从未停止过对他们的迫害,经由遗族之手而存在的功勋却仍然留在所谓贵族们的神坛上。
斯卡从坑里走了上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看似随手地将雷神剑递给了药师,向来冷静的药师非常难得地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迟疑了一会儿,药师还是非常小心地接了过去。
“命名日已经没戏了,跟昨晚的那场比起来,什么勇士选拔也不够看,”斯卡说,看向云深,挑起一边眉毛,“接下来我们该干嘛?”
云深偏头望了一眼站在祭祀广场入口处那些惊讶的撒谢尔长老和骑士,“现在么,应该可以谈谈和我们有关的未来了。”
第89章 boss有更新
厚密的灰色彤云笼罩着整个天空,空气冷得像刀锋,一层细雪铺在石砖大街上,在军营附近巡逻的士兵在街角发现了四个冻死的乞丐,而又一场雪即将落下。
严酷的天气还未真正开始,蒂塔骑士团的训练还是一如往日。宽广的训练场上,年轻的骑士们穿着沉重的盔甲,或者手持长剑技击,或者骑在马上用去掉矛头的长矛互相冲撞,教导骑士们大声地指导和斥骂着这些新丁,这些是格里尔子爵早已熟悉的景象,他带着一个焰金骑士和全身包裹在斗篷中的人径直从训练场边缘走过,只在下级骑士对他行礼时才微微点头。
夹杂着微小雪末的寒风一层层刮过骑士团的驻地大门,穿着轻铠的五十位骑士松松围成一个半圆,在圈子里黑压压挤成一团的正是他们这次的任务对象。差不多一个月的休整让这批前建奴基本上都恢复了体力,虽然总有一些贵族的管家或者商人向管理者租用这种便宜的劳动力,不会有任何人给他们支付报酬,却也不会让他们从事负担太重的工作和苛待伙食,对完全不晓得背后交易的这些少数族裔来说这已经非常值得感激了。只有遗族一直都是沉默而戒备的,在秩序混乱的数百人之中,这些黑发异端自行结成了一个紧密的团体。
领队的维阿·洛尔也是一位焰金骑士,他是第一个见到子爵的,下马之后他大步地走了过来,一个银骑士副官跟在他身后。
“格里尔副团长,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出发。”
子爵对他点点头,“龙骨佣兵团在哪里集合?”
“他们等候在城外。”
“把这个人带上。”子爵说,他身边只在兜帽阴影下露出半个下巴的人向前走了一步,“你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长相和任务,和他相关的一切你都无需理会,如果什么时候他失踪了,你就当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维阿的眼神中有一丝疑惑,不过他立即回答道:“是。”
“不要忘记我的提醒,”子爵说,“除此之外由你见机行事。”
“绝不负荆棘皇冠之名!”维阿语气坚决地应道。
25岁的焰金骑士,让这样缺少经验的年轻人负责这件任务似乎不够稳妥,不过子爵认为这样就够了,龙骨佣兵团是蒂塔骑士团常年的合作对象,有蒂塔编外预备队之名,作风一向稳妥,任务出问题的几率并不大。
队伍的背影已经渐渐消失在布莱克大道的尽头,子爵却还靠在驻地的大门边,风中的雪末已经变成了雪片,在他和身边那位焰金骑士的肩膀上积起薄薄一层白色后,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子爵的背后传来。
“哎呀,格里尔副团长你来得好早哦。”
简直像整个人都被熊吞进去一样,在整只——不是块——的白熊皮毛中露出来半张脸的尤利坦不怎么真心地说道,上下打量这两个衣着单薄的男人,他抖了一下,“……你们的铠甲上难道有火系法阵吗?”
子爵身边的骑士回头瞥了他一眼,他们穿的是团里的制式装备,当然没有附魔,这种天气对体魄锻炼得非常强壮的焰金骑士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倒是这位攻法团团长妖娆的个性跟极端怕冷的体质在团内团外都相当地知名。
“尤利坦阁下,您看,只有我们这些人出来迎接殿下,是不是应该再准备一些什么?”尤利坦身边的中年男子弱声问道。
“军需总长,除了教导骑士团的男爵阁下无法抽身之外,差不多所有分团的负责人都来了,这种阵容还不够吗?”尤利坦用他包得像球一样的手一一指点过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到时候报个数给他听就好,反正那位现在也看不见,不会介意的……”
“阁下!”军需总长惊慌地打断了他。
子爵轻笑了一声,另一位法团长维克威尔则瞪了尤利坦一眼,“法团长,不要妄议!”
前锋骑士团等几位分团长看向尤利坦的神色也不太赞同,尤利坦叹了口气,“人家说的明明是事实嘛。”
“殿下对你太宽容了。”龙骑团团长低声说。
尤利坦对他露出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无论长相还是神情都很端正的龙骑团团长把脸别了过去——想在尤利坦身上找自知之明,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殿下他啊,宠爱人家是有理由的哦~”尤利坦语气荡漾地说,他附近那几位分团长齐齐朝外让了一步,“瓦纳斯伯爵的葬礼,人家可是出很了大力的哦~”
“……嚷那么大声干什么,你想成为第一个被帝国通缉的骑士团在役团长吗?”前锋骑士团团长斜眼看过去。
“放心吧,这附近没有任何人在偷窥拉,怎么说都是我们的地盘嘛,而且啊,”尤利坦双手合在胸前,除了语气越发销魂之外,他那张秀丽的面孔甚至泛起了微微的粉红,“殿下他差不多要到了,团长也在一起,是团长阁下啊~”
蹄声从风雪声中传来,子爵抬起头,看向布莱克大道的左侧,宽敞而空寂的大道尽头,由一队16人的白铠骑士护送的黑色马车正向着此地驶来。
白铠骑士胸前的剑刃王冠标志越发清晰,没有人再说话,包括尤利坦在内的所有军人都站直了身体。白铠骑士停了下来,然后齐齐翻身下马列队。一截色彩艳丽的裙摆从正在打开的车门边缘露出来,火红色的披肩挽在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修长手臂上,接着出现的是在如此惨淡的天色下依旧灿烂的金色长发。黑色的皮靴踩在雪地上沙沙作响,身材高挑的女性走下了马车,她穿着一身理应出现在晚宴上的盛装,却丝毫不受此时冷酷的风雪影响,举止间依旧优雅,而与她这身衣装有些违和的是,一把黑色剑鞘上镶嵌金色曼纹长剑佩在她的腰间,从这把剑的长度和表现出的重量来看,这绝非装饰用品。
看着面前站定的众人,容貌比服饰还要奢华的女性轻启朱唇,她的声音并不完美,声线稍低还带着沙哑,却有种奇异的魅力,“好久不见了,诸位同僚。”
尤利坦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好久不见,团长阁下~”
子爵也微笑了一下,“索拉利斯团长,欢迎你的归队。”
魔血狂花索拉利斯·奥弗涅女侯爵,蒂塔骑士团总团长,英雄剑“吞云”的现任主人,中央帝国第一剑士,骑士团公认的女人中的男人,男人中的榜样,攻法团团长尤利坦·朗格多克暗恋(自以为)了十二年的对象。
对面前的属下们点点头,索拉利斯侯爵偏过身体,向还留在马车中的某人伸出一只手。
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她的,然后一身黑色礼服的年轻男性也走下了马车,他有一头非常修剪得非常整齐的红色短发,脸型端正,虽然双眼的位置蒙着白色的丝绸,药物的气味也顺着风吹了过来,他转动头部面向众人时却没有丝毫迟疑。
“格里尔,尤利坦,维克威尔,塞莱斯塔,梅里尼兹,麦斯塔,嗯,还有萨沃那罗拉军需长,凯尔西也在对吗?”
子爵将手放在胸前,和同僚一并弯腰低头,“是的。您的莅临真是莫大的荣幸,兰斯殿下。”
在中央帝国第三顺位继承人兰斯皇子到达蒂塔骑士团驻地的时候,撒谢尔部落里一场重要的会谈正进行到一半。
斯比尔坐在帐篷的正中央,两侧是临时准备的石桌,狼人和人类各占一边。早上受伤的喉咙还在火辣辣疼痛,让他原本就沙哑的声音更加难以分辨,不过也没有人需要他说话,他坐在这个地方,不过是因为这个场合需要一个传递契约的中间人。
在看到被毁得再彻底不过的祭台,尤其是碎成一堆渣渣的血岩之后,今天早上那声令人至今耳朵还在疼痛的巨响到底因何而起已经再明白不过。修摩尔先祖已经寄身于族长身上,黑发的远东术师也在今天早上展示了他的力量。
人类力量天赋者是狼人们一直排斥的,来到撒谢尔交易的商队也会识趣地将随行法师留在别处,但对于这位数十年来唯一受到正式邀请的人类力量天赋者,一贯直线思维的狼人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白袍黑发的青年是完全不同的。爆炸的后遗症让一些狼人的手现在还在颤抖,但他们看向远东术师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不自觉的敬畏。
立约之事再度被提起,除了长老纳吉习惯性地表达了一点异议,连撒希尔的族长也没有反对。然后为了决定更为明确的契约,撒谢尔及撒希尔长老以上,远东术师一行全都来到了斯卡的帐篷中。宽敞的帐篷里站了三十多个人也不显得拥挤,实际在决定两族大事的却只是四个人,更准确地说,其实只有两个。
即使偶尔思维方式有点奇葩,斯卡总体还是个称职的族长,落座之后他就开始直入正题,双方从修订撒谢尔跟遗族订立的血契开始。在云深出现之后,遗族原先立下的附庸性质明显的契约已经显得不太合适,在真正商讨起来之后,契约条款的改变几乎是颠覆性的。
租界的范围是唯一没有改变的条件,只是地域边界规定得非常详细,撒谢尔自己的地图陈旧而古老,在比较之后,斯卡同意了使用云深制作的新地图,不过要求在撒谢尔留下备份。云深对这个条件早已有了准备,议题接下来转移到了双方应有的权利和应尽的义务上,在这个方面,云深准备得更为彻底。
以非凡的耐心和严谨的语言,云深一条一条地和斯卡明确相关条款。
在交付撒谢尔的实物和货币年租翻五番的前提下,只要云深仍在庇护这批遗族,萨德原地这些移民的内部事务撒谢尔不再有干涉的权力;移民能够拥有一定程度的自卫武装,同时担负起相应疆界的守卫责任;以此次划定的边界为限,撒谢尔和遗族都不能在未经邀约和通知的情况下向对方派遣武装;移民有权力处置租界内金银铜等贵金属矿外的所有自然资源;双方贸易互惠;人口流动自由;约定时间,互相派遣常驻使者……
作为撒谢尔部落中唯一熟练掌握书面通用语的人,药师是当仁不让的文书人选,他的意志不可谓不坚强,但他还是要费很大的精神,才能让羽毛笔落纸的时候不至于颤抖。他对面那位瘫着一张脸的俊美青年倒是从头到尾面不改色,下笔没有丝毫迟疑。
术师肯定知道他们现在讨论的是什么,药师自己也非常清楚,所以问题是,斯卡他到底知不知道?
第90章 不管吃肉还是喝汤都要一步一步来
国中之国,云深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目的。
包括龙之脊到深青森林这片地区,遗族移民们向撒谢尔租借的土地面积初步计算是275平方公里,在面积广袤的中洲大陆还不够一个子爵的领地大小,而且是基本上没有经过人类开发的荒野,再加上这片地区存在着某些异象,实际算不上合适的移居地。
但云深和遗族都需要一个根据地,而且和撒谢尔的看法相反,云深对这块租借本身的条件没有任何不满。在别人看来极为棘手的困境,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困难,如果不是迁移的时节不太好,他只需用地球那边转移的一半物资量就能实现目前的成果。虽然大部分人对照此发展下去的将来已经非常满意,不过云深的计划却是在移民部族具备最基本的生产能力之后才算要真正展开。
关于此事,云深只和天澜讨论过,而这位聪慧冷静的年轻人给他的回答,是他想做的只要能做,就放手去做,他和遗族都将倾力支持。
“你不会觉得我的计划有些……”云深问他,“不太实际?”
“只要是能够实现的,那就是应该存在的。”
“存在即合理吗,”云深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云深过去的导师评价他是一个能够坚守本心的人,工作的同事说他性格坚韧,他那位朋友的说法却是另一种——有些人,是未到南墙先回头;有些人是撞了南墙才回头;至于你么,是打碎南墙继续往前走。
只要承认撒谢尔对这些领地的主权不变,云深作为一个“法眷者”在租界内的任何作为都是他的权利,因此即使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谓“法眷者”不过是冒名,短时间内云深仍然会将这个名号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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