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宁关的嘴里不知何时叼上了一根草茎,吊儿郎当道:“天底下可没有这么霸道的道理,晏姑娘。你来是干什么的,我来便也是干什么的。”
“你别看今夜来挑战的都只是些入不了白龙榜的普通含神,但江湖之大,能人之多,远非你我能想象,其中鱼龙混杂,保不齐便有什么输不起的人,使出阴招来,所以他谢乘云,还真需要我这么一个大护法。”
晏璇玑皱眉:“护法之事,我等自当尽心,但此等盛事自有谢家操办,其余何须担心。”
“那可说不准。”宁关咬了咬草茎,含混道。
日头渐渐晃到了天中,又慢慢落下,被崇山峻岭沉沉压入江心。
夜色降临,微风吹过。
江对岸的普渡山传来悠长钟鸣。
突然,仓溪山的山顶亮起了一串串煌煌明灯,将石台于其下毫无树木遮掩的笔直长阶映照得清晰毕现。
四周通明,恍若白昼。
一人白衣持剑,立在高台前,石阶上。其后有身量极高的红裙侍女,佩双刀,面色清冷。
半山亭内外,除宁关和晏璇玑外,已在这一日之间聚集了众多武林中人。
更远一些,也有无数人影伸长了脖子,在侧眺望。
光亮扩散,他们便纷纷站起,面露战意。
开剑台前夜,可以说是问剑天下的预备战,以谢乘云的境界,战的是三十以内未入白龙榜的含神境,既是以此拔升自身气势,磨武道之心,亦算得上是指点同龄高手。
凡是赶来的,符合条件的,皆可登山,对谢乘云施展最强一招。
这预备战没规定要输多少赢多少,但若是车轮战,连白龙榜外的高手都战不过,那还开什么剑台,妄谈什么天下第一,赶紧回家去种地算了。
也不废话,当先便有一人从半山亭内冲出,急掠向上,同时长刀出鞘,刀光如闪电,迅捷斩出,隐带雷霆之怒,激得山道上狂风顿起,周遭林木摇晃不休。
“白头山利星渊,习刀‘天雷引’十八载,请谢少侠赐教!”
音未落,刀已至。
山风凛冽,白衣飞扬,谢乘云背对明明灯火,抬眸出剑。
属于剑的寒光一闪而过,如片片飘雪,似梅落冰心,轻而慢,不见丝毫烟火气,也无精妙招式显现,平凡而普通,不避不让地迎上了雷电刀光。
刹那,雷光灭,刀气震荡,却如拂尘,轻轻扫开了谢乘云身前石阶上积年的灰土。
刀客利星渊握刀的手微微一颤,虎口裂开,长刀落地。
“好刀。然雷霆之力难驭,易散而不聚,还需以雷气凝练,使雷如使刀,使刀如使雷。此刀若再练十年,我不如。”谢乘云含笑低叹。
利星渊失魂落魄的表情变了变,弯腰捡起长刀,憨厚笑道:“那就再练十年,我还要再来挑战谢少侠!”
“好,一言为定。”
谢乘云颔首道。
利星渊抱拳为礼,带着刀避到一旁,让开了山道。
半山亭里的宁关嗤笑:“这白头山的也是个傻子,谢乘云忽悠他,还真信了。再过十年,他还在含神呢,谢乘云都定丹了,还打什么打。”
“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晏璇玑冷哼。
宁关手里拿着奚飞鸣的酒壶,闻言晃了晃,朝奚飞鸣道:“哎,臭道士,你这酒里是不是兑了水?都淡出鸟来了。”
奚飞鸣根本没理他,正和旁边的小沙弥觉尘悄声说着话:“瞧见没,小和尚,像宁关和晏璇玑这种,就叫欢喜冤家,痴男怨女……”
下一瞬,奚飞鸣喉间一凉,偏头一看,晏璇玑的枪已刺出,正隔一丈遥指着他。
“又有人登山了。”
觉尘兴奋喊出的声音挽救了奚飞鸣。
此时,众人眼中,第二道身影已当仁不让地迎着谢乘云的剑冲了上去,一道粗犷狂傲的长啸震动山野。
“北漠狂沙堡荀震,请指教!”
两柄巨斧轮转飞出,卷起漫天沙尘,迷人视线。
挟山岳风暴之力,巨斧悍然劈下,气势强横,几欲劈山。
谢乘云横剑挥出,装点了无数星辰的夜空突然飘下了零星片雪。
山风轻扬,周遭温度似在缓缓下降,草木山石如失灵气,蒙尘黯然,唯有那简简单单的一剑,灵秀天成,无坚不摧。
沙尘落雪,风暴冻结,山岳被霍然斩开,断成了两截。
巨斧倒飞而出,砰地一声砸在了山道边,碎石四溅。
荀震怔怔站在山道上,好似石像,虎目中仍凝固着那道剑气寒光。
“出过招了就下去,莫要拦爷爷的路!”
又一瘦小人影冲来,真气荡起,将荀震推到了山道外:“百里水帮苏大宏,请谢少侠看看我这一招!”
双拳出,如蛟龙出江,千尺浪,万丈风。
“来得好。”
谢乘云轻笑,一剑劈落,势若大雪崩天。
拳套碎裂,一线血丝现于拳头间,苏大宏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半山亭处的观战者议论与惊呼不止。
“这样的一拳都败了!那可是百里水帮的天才人物!”
“狂沙堡的少堡主荀震都败了,百里水帮又怎样?”
“好拳,好剑!今日来得值了!”
苏大宏退后,便又有身影飞出,相继不绝。
此夜漫长,无数个名号响于山道上,无数式绝招终于一剑前。
有人大受打击,灰心丧气,有人刹那顿悟,惊喜非凡,亦有人乘兴而至,兴尽而归。
意气飞扬的少侠们轮流来战,数以千百计的武林人观战点评,灯火摇动,是江湖年轻一代的盛况。
仓溪山这一夜,剑光不休,山巅飘雪,寒意百尺深。
天明时,灯火燃尽,猝然灰暗,有一线亮白曦光自谢乘云身后升起,映照一袭白衣,一地白雪,与那道收剑还鞘,迈步走来的身影。
苍天裹素,万物镶银。
来时山有雪,公子抚雪来。
围观者皆怔然出神,心神骇动,不敢置信。
“他战完了,竟真的战完了……”
“他战了一夜!战了足足百人,却一招未输,一步未动,太可怕了!”
“一剑,都是一剑!百名江湖少年英杰,竟无一人能让他出第二剑,这就是白龙榜第十三的实力吗,简直是怪物……”
薄冷覆盖,战意终止。
谢乘云踏着阶上雪,缓缓下行,不见半分疲累气竭,恍若只是早起练了一场剑而已。
及至半山亭前,他止步,抱拳一礼,风姿卓然,气度非凡。
“谢诸位,不远千里,前来观礼。”
众人举目望着那道踏雪按剑的身影,一时或惊叹、或自惭、或崇敬。
一人一剑,一夜战百人,一人只一剑。
此日过后,当为江湖新的传奇。
“白龙榜的排名确实是低了。”
有声轻叹:“名不虚传,林策危矣。”
山巅片刻寂静,复又哗然,许多信鸽于山林中飞起,回过神的观战者匆匆地向山下传递着最新的消息。
谢乘云对江湖中人见礼过后,又和宁关等人打过照面,方回身上山,于剑台后的小屋中稍作调息休整,以备正午开剑台后的第一战。
然而,刚进小屋内,谢乘云原本俊雅含笑的面容就忽地一白,挺立的身姿一颤,霍然跌坐在了矮榻上。
楚云声迅速出手,将人扶住,一低头,便见谢乘云突然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
屋内有自请来护法的方文敏、厉明、鱼丹三人,见状齐齐面色大变。
“毒血!”
所有人心中一沉,如坠谷底。
方文敏一个箭步过来,攥住谢乘云的手腕,便探脉息。
片刻后,他神色冷沉,低声道:“谢兄,你中毒了。此毒不凡,以我三脚猫功夫的医术,探查不出是何毒,须得请专研解毒的大夫来。”
厉明隐含怒火,沉声道:“一夜比斗,那些人没有一个能近了谢兄身前十阶以内,也未见有谁催发毒物,怎会中毒?”
“不好说,有些毒隐蔽非常,能穿透护体罡气。”方文敏道。
“竟有人敢使阴招!我这就去将昨夜那些人揪出来,和他们辨个道理!”厉明说着,推门便要走。
谢乘云就着楚云声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唇角,出声拦道:“厉兄,万万不可。”
厉明皱眉止步。
谢乘云边摸出一枚普通的解毒丸服下,暂缓药性,边道:“我不愿误了开剑台之事,要查昨夜之人,厉兄可替我去寻林中守卫的谢家客卿,命他们下山去请大夫,并暗中行事,查找下毒之人,莫要闹大。”
厉明不赞成道:“谢兄,你已中毒,如何能继续开剑台?正午大礼之后,你要进行第一战,我不知你之前将这第一战的战帖下给了何人,但此时你绝不适合迎战。难不成你想开剑台的第一战便输?”
“输,也好过不战而退。”
谢乘云叹道:“我的战帖,下给了剑窟。”
厉明脸色一变。
方文敏愣了愣,苦笑道:“那还真是,哪怕输,也要战。剑窟的人个个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排在咱们脑袋上的白龙榜第一,‘杀身剑’林策,更是臭上加臭,硬上加硬。他脑子不会转弯,说战便是要战,只要人没死,便总能战。无论对人对己,都是如此。”
“厉兄,你还是按谢兄说的做吧。说不得速度快些,正午之前,大夫就能上山把这毒给解了。”
这话出口,方文敏心中也是一黯,明白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仓溪山往上京城,这一来一回,除非游仙出手,不然至少得耗费两个时辰,而解毒的大夫也不好寻,便是真寻来了,真赶上了,刚刚解毒尚还虚弱的谢乘云,又怎是白龙榜第一林策的对手?
厉明对此也心知肚明,但仍出了门,飞身如龙,运足了真气,身法全开,直奔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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