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这般寂静地僵持了片刻,白眉铁掌突然干咳一声,开口道:“白帮主,我等只为了结仇怨而来,其余事情,无心掺和呀。”
碧湖夫人帮腔道:“妾身知道白帮主是一言九鼎的大人物,小道长也是太虚观的弟子,彭将军也是江州总兵,你与他们各执一词,妾身愚钝,分不出真伪,所以便只好都当作未曾听过了。”
闻言,白浩源却不恼,只摇了摇头。
他身旁的赵书生却笑着一叹:“三位已听了这惊天的秘密,还身在金陵漩涡中心的郑家,又如何再做得到置身事外?”
白浩源捋须笑道:“就像昨夜我百里水帮上下见了谢公子,悔呀,没能一见着就把他给打跑了,不然这时候也不该会是在此地,与诸位凭吊郑老家主啊。”
白眉铁掌与碧湖夫人都是神色一变,就连寡言冷酷的葛青都表情僵硬了几分。
“如今立在这儿的,谁又能脱得了身?”赵书生道。
闻言,彭泽身后的荣安歌目光一沉,脸色比起碧湖夫人三人来更是要难看许多。
他根本没有从宁天成那里听来半个字的天子剑与龙脉之事,但眼下他已和彭泽站在一处,若说他毫不知情,还有谁会信?
还是他对季安白用情太深了,关心则乱,只为着一个剑穗就着了宁天成的道,稀里糊涂地撞进这麻烦里来。
而且按照白浩源说的,龙章瀑布那里可是有半步游仙,他如今只是个含神巅峰,连定丹都不是,如何能应对半步游仙?
这可真是危险极了!
进退维谷之间,荣安歌不由又对季安白多出了一分气愤与恨恼。
荣安歌想到的问题,碧湖夫人等人自然不会想不到,他们急于脱身也正是因此。但眼下的局面,显然不是他们说走就可以走的了。
“白帮主拖我等下水,为的无非是一个拖延。”
抱刀而立的葛青突然沉沉开口道:“但李家的那位‘斗转星移’乃是货真价实的半步游仙,且迈出这半步已有十余年,实力恐怖难测,我等便是有再多定丹好手,也绝难将其拦住。”
“在此拖延,只不过是找死罢了,又能有何作用?”
“而且白帮主进城前必然已将消息散播了出去,距离金陵近些的世家大派只怕早已动身在来的路上,这里拖与不拖,都没什么相干吧?难不成就是想等着李飞尘杀来,将我等知情人全部击杀剿灭?”
最后一句话直白地质疑起了白浩源。
这或许也是许多百里水帮弟子的想法与疑问。
但不等白浩源答,谢子轩便先开了口:“九截天子剑,各自铸造完毕,以天火融合。龙章瀑布的是其中一截,但却不知是第几截,之后又差几截。”
“我等不可放任李家铸剑,自当将其一一寻出,而线索除了上京的皇室李家,便唯有在江州协助其铸剑的郑家。”
“郑家的人要抓,郑家的宅院铺子皆要搜查。凡走过必留痕,李梧其他八处剑炉的所在,定能由此牵丝拉网地找到线索。”
话音一顿,谢子轩沉凝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来:“当然,上京的线索,谢家也自然不会放过。”
“谢某也知道各位都是担心龙章瀑布那位半步游仙,唯恐他杀来城中,将大家全都灭口。但谢某是从龙章瀑布逃出来的,我谢家为此折损了两名定丹,付出了极大代价,虽未能对那半步游仙造成重创,但观其意图,只为守护剑炉,他自知剑炉已被发现,在追杀我与摧毁剑炉之间选择了后者,后续也并未追来。”
“由此可见,秘密暴露,已不再需要遮掩,李家定还有其他应对后手。明知此事败露,早已散了出去,还要以半步游仙之身来灭我等的口,只是徒劳无功之举,想来‘斗转星移’是不会做的。”
“况且,不少世家与青山观的强者尽皆赶来,这等大事说不得便会惊动游仙,便是为了自保,不被游仙拦截堵住,他李飞尘也该是速速离开,而非折返入城。”
谢子轩一番耐心长谈,算是安抚了在场众人心中大半的惊虑。
角落里的荣安歌也听得放松了不少,只是放松之余,也有些心惊,按谢家这态度,莫不是要煽动天下人,在上京与李家叫板开战?
在他印象里苟延残喘的谢家,竟真敢同皇室为敌。为了一个天子剑,为了一个龙脉,真的值得吗?
这种场合自然没有小辈插嘴说话的份儿,楚云声与谢乘云并肩立在后头,静观着场内变化,此时闻言,不由微微皱眉,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事情恐怕不会如谢子轩和白浩源所想的一般顺利。
但纰漏又会出在哪里?
楚云声凝目思索,忽然,脑内灵光一现,令他蓦然抬起了头,看向了身旁的谢乘云。
几乎是同时,谢乘云也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面露刹那惊疑。
他侧目,与楚云声目光交汇的瞬间,似是在印证两人心中的所思所想,郑家灵堂内传出了一声轻笑,伴随着啪啪的击掌声:“说得好,说得精彩!”
“只可惜啊,谢子轩,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本座原本还真是离开了,但不成想,还没走出多远,就闻见了熟悉的气息,不得不折返,来了郑家。”
“谢子轩,说出木悦心下落,饶你一条狗命!”
众人惊惧望去。
灵堂内晦暗陡然退走,渐渐显出一名男子的轮廓,五官威严端正,数点星芒似散沙般落于眉心。
斗转星移,李飞尘
第211章 闭关十年后我天下第一了 25 谢家……
认出从灵堂内走出的人的身份后,场内众人齐齐变色,几乎都惊得后退了半步,心神凛然。
刚被谢子轩有理有据地安抚下来的情绪立即便失了控,有不少年轻弟子忍不住低叫出声,躲向师长身后,对他们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或许是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半步游仙。
非是在长辈口中,或是江湖传言里。
而听清了李飞尘话语的几名定丹,则是在忌惮戒备之余,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谢子轩。
楚云声和谢乘云也不由对视一眼,各自握紧双刀与长剑。
木悦心的出手果然引来了李飞尘!
这就是他们遗漏的后顾之忧。
李家与木悦心纠葛颇深,虽然按理来说木悦心前去龙章瀑布救人必不会使用能暴露身份的武功招式,也自会伪装真气与气机,而且来的人是李飞尘,而非对木悦心最为熟悉的李梧,所以预想之中应当不会有什么差池。
但怕就怕,事有万一。
不知是木悦心另有谋算,故意暴露,还是出了差错,亦或是李家对其真的太过熟悉,闭着眼都能认出来,总之,现在这个万中之一的可能,便来了。
以楚云声对木悦心短暂接触后的了解,这三种可能性都差不多大。
而第一种也并不是最坏的情况。
因为即便是木悦心故意暴露,也并不是说她想要背叛约定,投了李梧,而是极有可能想以此来逼迫谢家,让其无论是在李梧眼中,还是在其他无数江湖人眼中,都与她木悦心牢牢绑在了一根绳上。
若真是如此,这反倒是最安全的,因为木悦心既有预谋,那此时必定会在暗中观察此间的情况,绝不会对李飞尘的出现置之不理。
退一步讲,就算是后两种可能,木悦心此时并不在郑家,但只要他们能拖上一时半刻,令李飞尘出手时气机泄露,那木悦心也必会赶来。
剑炉被发现,李飞尘不即刻逃离,反而趁乱入金陵,显然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木悦心只要不想被李家的天罗地网锁定,引来李梧,那就必然不会让李飞尘走出江州。
思及此,楚云声抬手,温热的掌心轻轻压上了谢乘云按着剑柄的手背。
谢乘云一怔,眸光微转。
“木悦心定会现身。”楚云声传音道,“如若不到,全力出城。”
剑柄上的手指轻轻一松,筋肉舒缓,谢乘云心念电转,大约明白了楚云声此言何意。
他沉了沉肩,忽地抬起一指,以骨节缓缓蹭过楚云声的掌心,待楚云声侧目看来时,一双顾盼神飞的眼便斜斜瞥来,撩起了细长漂亮的眼尾,将端谨温润的君子皮悄悄撕开一角,现出一分过分夺目的明亮来。
“楚楚此言,像是罔顾了自己性命,我不爱听。”
谢乘云同样以传音回道:“死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作为剑客,每回出剑,都是要存死志的,如此,剑才够锋利,能杀人。若一个剑客失了一往无前,置生死于脑后的心气,那便也算不上剑客了,顶多只是个用剑之人。”
“剑如此,刀却不一定相同。”
……剑如此,刀却不一定相同?
楚云声拢了拢麻痒的掌心,眉心微锁,心中忽有触动,若有所思。
沉默了片刻,他垂眸看了眼两人被宽袖遮挡的交叠的手掌,复又目视前方,淡淡回道:“放心,我若要死,也会拉谢公子垫背,黄泉路上不独行。”
“那自然是最好。”谢乘云轻笑道。
两人传音入密,暗中交谈的空当,谢子轩已当先迈出一步,应付起了李飞尘的杀机腾腾。
“李供奉这是何意?”
谢子轩脸色苍白,气度却从容无畏,眉宇间凛然沉稳,不见半分惧色,极为坦荡道:“你口中所说的木悦心,在下见都没有见过,又如何交出她的下落?”
“而且若在下记得不错,李供奉要找的木悦心,应当就是那位二十年前与李皇纠缠不休的北漠奇才吧。此人与谢家也有仇怨,已失踪了二十年之久,若她真的现身,在下又岂会藏匿她的行踪?”
“此事恐怕另有误会。”
所有李家或是入了李家的半步游仙,都领着皇室供奉的位子,李飞尘自然也不例外。
他身穿玄底银绣的供奉长袍,气势引而不发,乍眼一看,只好似一个常年身居高位,颇具威仪的寻常中年人,并不能瞧出是个什么高手,但当他视天下如蝼蚁般的漠然望来时,尽管杀机未爆,却仍能令定力不足之人心惊胆寒,呆立震骇。
“误会?”
李飞尘扬了扬眉,嗤道:“巧舌如簧!”
“谢子轩,你敢说你在龙章瀑布不是被木悦心所救?”
“别和本座说,不知道救你之人是谁。你谢家对木悦心的了解,可不一定比我李家差。只是本座已经好奇了二十年,究竟当初在谢家祖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一贯硬气的谢家,面对木悦心只发出了一道简陋的追杀令,而不见任何嫡系子弟出动,将其擒拿斩杀。”
“之后更是于朝堂武林安稳蛰伏,几近避世,若非有人早就试探过,知你谢家游仙尚在,恐怕这些年你们不会得半分安宁。”
李飞尘盯着谢子轩,微微眯起双眼,隐匿寒芒:“其中隐秘,陛下也想知晓,为此还曾专门去问过‘北斗天’,只是‘北斗天’却闭口不言,只令陛下回宫潜修。”
说到这儿,他勾唇一笑:“这样吧,谢子轩,你可以不告诉我木悦心躲去了哪里,只要说出这个秘密,我就饶你不死,可好?”
闻言,谢子轩也笑了起来:“好啊,怎么不好?但李供奉,我对生死没什么要求,不然这样,也不用你饶我一命,只要你将李梧铸造新天子剑的其余八处地点告诉诸位江湖好汉,再顺便说说皇宫中那把后周皇帝的天子剑又是怎么丢的,我就把我谢家这个秘密告诉你,如此可好?”
这番话挑衅到了李飞尘脸上,几乎令白浩源瞬间就捏了把冷汗,握紧了碧水刀。
但李飞尘却未见丝毫恼怒,而是定定地看了谢子轩一眼,摇头抚掌大笑道:“后周天子剑丢失一事,果然有你谢家手笔。我就说若无上京顶尖世家相助,便是木悦心掌握了那身融天子剑的秘法,也绝难进了大内禁地,还全身而退,未曾引人注意。”
“罢了。”
李飞尘摇了摇头:“你们谢家人的脾性,都和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既问不出来,本座便也不问了,只要擒了你,再以秘术诱导或搜魂便行了。”
“反正在你现身龙章瀑布之时,便已等同于谢家向李家宣战了,想来,你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随意笑谈着,仿佛已将谢子轩看作任意宰割的猎物一般,竟是不愿再多纠缠,即将出手。
不,不是即将。
他已经出手了!
手边浮起一抹璀璨耀眼的光芒,才令楚云声发觉,不知从何时起,四周竟然变得一片漆黑,恍若子夜降临,此时本该存在的朝阳初升,霞光万千,却是被改了天换了日,好似晨昏颠倒。
无边的黑暗吞噬天地,消解万物,只是眨眼,视野内便只剩下前院与灵堂的存在。
颗颗星辰从暗夜深处缓缓升起,漂浮于众人身侧,光芒明净灿烂,几如一轮轮小小的圆日。圆日之中,层层幻象重叠呈现,妄念痴嗔,喜怒哀乐,好似困了一副又一副面孔,犹如存了一段又一段人生。
有弟子被这光芒所惑,下意识伸手触摸,却在手指与星光相接的刹那身影消融于无边笼罩的黑暗之中,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存在。
“李家直指游仙境的神功《星辰万象》,星象幻灭,红尘如梦,没想到你已到了这等境界,想必是离最后那一步已不远了。”谢子轩沉声道。
“好眼力,不愧是‘智剑’谢二。”李飞尘笑吟吟地随着星辰的浮沉明灭,一步步走出灵堂,来到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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