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火瞳明
又如往常般熟稔的口吻,陆一鸣松了一口气,这是气消了。
裴星的小锤锤打在他胸口,不痛不痒,他权当小东西害羞了,便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嗯,软绵绵毛茸茸的,真可爱。
“小子,需要帮忙吗?”
一名路人驻足片刻,见两人久久未动,以为出了什么事,上前询问。
陆一鸣转头朝他摇摇头:“多谢关心,只是内子有些累了,并无大碍。”
待着人离去,裴星从他怀里探出含羞的脑袋,低着头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布行拽。
没走几步,被拽的人停下脚步,裴星回头疑惑,怎么不走了。
“方向反了。”
陆一鸣从脸上读出他想要说的话,率先回答。
裴星抬头望去,他正拽着夫君往隔壁的医馆走去,再踏一步,便是医馆门口的阶梯。
那门童显然还记得陆一鸣,向他打招呼,对方原先以为这人是个不孝子,对他印象不佳,后得知是误会,道了歉,这事儿算是揭过。
“你这次来是?”
裴星在一旁看着,暗暗搓了搓手,他又犯傻了,现在这境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一鸣倒是不尴尬,那颗被小苗当作瘤子的何首乌也该卖了:“我寻着一味药,前来询问这儿是否需要。”
门童来了兴趣,好奇道:“是何物?”
陆一鸣没有直接取出,他瞥了眼周围提议道:“进去说吧。”
今儿医馆面前人流不少,在大门前确实有些不妥,他引着陆一鸣夫夫俩进入药房,交给里头的药童。
药童处理完上一个人的药方,才不紧不慢地询问:“你要卖药?”
“正是。”
陆一鸣说话间,药童抬眸看去。
这人身材伟岸,一双桃花眼深邃冰冷,看着狂野不羁,到不像是个采药的,反倒是个舞刀弄枪的,天生有种压迫感。
要不是怕为医馆招惹是非,他是想一口回绝的,毕竟医馆有自己的药材商,鲜少收山民的药。
倒不是瞧不起他们,只是山民采摘和保存方法不对,往往上好的药材因此被糟蹋,他们心痛又无奈,只好告知山民不收,免得浪费了这些药材。
正想着怎么婉拒陆一鸣的药童,眼见着对方从袖里掏出何首乌,搁置在药台上,他的呼吸急促,惊呼道:“百年品?!”
他捧着这颗何首乌,切片侧看,这颗何首乌保存完好,切断面皮部成云锦花纹状,气味微苦而甘涩,这卖相,百年不止。
医馆的大夫闻声前来,这位不是前几日陆一鸣见到的那位行医大夫,而是另一位姓林的老大夫。
林老大夫仔细端详片刻,视线在陆一鸣和裴星间徘徊,最后锁定陆一鸣,他不动声色地用衣袖遮挡住这何首乌,活像是怕人抢了宝贝。
越老越像小孩,陆一鸣有些好笑。
老大夫端着姿态,语气没有波澜:“这百年何首乌你打算卖多少钱?”
陆一鸣挑眉,老人家果然更狡猾一些,他竖起三根指头,口头纠正:“非也,这何首乌少说三百年。”
被揭穿这文字小把戏,老大夫也没腆着脸,反倒吹胡子瞪眼:“三十两,你抢钱呢?不行,最多十两。”
原本陆一鸣以为三两封顶了,没想到这药价不低,小苗说这药效抵得上三百年的何首乌,他便随口说了一句三百年。
白赚这几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毕竟,他不能告诉对方,这颗何首乌其实生长了一周不到……
陆一鸣也不抬价,痛快答应:“行,您说了算。”
林大夫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痛快,自己反倒过意不去,他思忖良久,招呼一旁默不作声的裴星过去。
“老夫也不占你便宜,这是令夫郎吧,我观他气色不佳,你要是放心,今儿就让我诊一诊,权当你卖何首乌的功劳。”
“自然信得过。”
裴星扯动陆一鸣的衣袖,暗示他拒绝,没想到夫君开口应下,只得乖乖坐下,静待林大夫号脉。
他有些紧张,另一手勾住陆一鸣的衣袖,号脉越久越不安,生怕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如何?”林大夫刚收回手,陆一鸣便开口问。
“气血亏空,营养不良,略有些贫血,我开一帖药,连吃三日,平日多补着些,小病难缠,莫要疏忽,这位夫郎前几日是否受风寒?”
林大夫说的是裴星的诊断结果,眼神却落在陆一鸣身上,满脸不赞同。
陆一鸣替裴星点点头,老大夫又转头嘱咐裴星:“万事郁结于心,心病易发身病,平日里多多注意,切莫大喜大悲。”
见两人有认真听进去,他顺了一把白花花的胡子,朝这对小夫夫叮嘱:“近日房事暂且歇下,不可操劳过度,子嗣一事待气血调理后,再要不迟。”
第18章
裴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馆的,反正整个人都在云端飘,林大夫的话一直缭绕在他耳边,他脸上的绯红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陆一鸣时刻注意这个双手抱前,用荷包揣着十两银子,走路不看地的人,免得他哪里磕着碰着。
“回神了。”
下阶梯时,这人差点一脚腾空摔个跟头,陆一鸣眼疾手快拎着这人的后领,才让他幸免于难。
迷糊的脑袋清醒过来,他偷看一眼夫君的表情,再偷看一眼,随后背过身,在夫君看不到的地方咧嘴一笑。
他可瞧仔细了,刚可不止他一个人害羞,夫君耳朵也红了!
陆一鸣接过他提在手里的药包,轻轻推搡他的后背:“走了,去买布。”
布行内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虽说色泽不如现代工艺,但这一针一线的刺绣确实精美绝伦,让人眼前一亮。
这些好的布匹花纹繁复,色彩明快,但无一不是价格昂贵,十两起步。
而次等的布匹颜色暗堂,手感一般,多为素雅简洁的纯色。
裴星轻车熟路,径直走向棉麻区,虽说夫君刚挣了十两银子,但还是得省着点用,农家子还是买些实用一些的,做农活耐穿。
瞧他摆着小脸精挑细选的模样,陆一鸣没有去打扰他,在一旁看着他在竹青色和黎色之间纠结,整张小脸因为犯难而紧皱。
“竹青色更衬夫君的肤色,但是黎色更适合农活穿。”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夫君这么好看,都想买给他。
“夫君,你喜欢什么颜色?”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在给夫君挑衣服,怎么忘记了,他可以询问夫君呀!
陆一鸣走近他身旁,食指轻扣黎色布匹:“就这个吧。”
说完他又顿了顿,把另一匹竹青色的也携上:“我用黎色,你用竹青色。”
裴星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的衣服还能穿。”
“你穿好看。”
一句话让裴星哑了嗓,软了气势,他心里像是抹了蜜一般甜,有夫君这话就够了,但钱还是得省着。
“夫君,我……”
话还没说完,陆一鸣大掌附上他纤细脆弱的后颈,大拇指摩挲两下,叽叽喳喳的小东西总算不再开口。
棉布确实更实用一些,外衫和中衣得重新做一套,所以他没有打断裴星的挑选,但制作里衣的布料得舒服些,否则磨着疼。
他皮糙肉厚没关系,每次见裴星撸起袖子干活时,总有些红印,看着有些醒目。
在对方走神下,他又取了两匹细棉布,一匹给他们俩做里衣,一匹给家里的两人。
原本他还想买些棉花填充,裴星前几日说起家里还有些弹好的棉花存货,他便省下这笔钱。
四匹布花了五两银子,还没焐热的银两瞬间少了一半,裴星总算从神游中苏醒过来,嘟着嘴巴,喃喃自语。
陆一鸣好奇他一个人在嘀咕什么,低头凑近,光明正大地偷听。
“好心疼......”
心疼?心疼谁?
他继续偷听,倒是想知道小东西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好心疼钱,夫君太能花了!我得做多少分工才能养得起夫君,唔!”
裴小星星单手捂着脑袋,无辜地向上看。
陆一鸣收回敲他脑袋的手,这小身板还想多做些活?他不同意:“刚才林大夫怎么说的你忘记了?多休养才是你近期的任务。”
裴星不用回想便记起来,林大夫说得补一补,才好生养,嗯,难道夫君是想要孩子了?也是,夫君都二十有一了,自己不能拖后腿。
尽管两人脑回路不在同一个频道,这一刻好像莫名又对上了,但又没完全对上。
布匹暂且放置在布行,时间不知不觉已是晌午,在布行还没感觉,一出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斜对面有一家新开的酒楼,匾额上的“悦来”两个大字苍劲有力。
门口人来人往,生意好不兴隆。
“听说这东家是京城人,真想去那宝马雕车香满路的地方瞧一瞧,此生也就无憾了。”
“你可拉倒吧,这么富贵的人怎么会来我们这小地方?别是犯了什么罪吧?”
“哪能啊,我刚瞧见县令和一众文人雅士簇拥着一名锦衣华服的人进去了,想必是大有来头。”
八卦的声音不大,但陆一鸣听得清楚,如果真是京城来的大酒楼,必然不会做亏本生意,至于目的,他一点儿也不好奇,这干他一个平民百姓何事?
陆一鸣和裴星路过悦来酒楼,两人并不打算进去,这种地方的花销可不小,少说一顿三五两,多则无上限。
这一顿的银两够家里吃个个把月,现在陆一鸣兜里空荡荡,也没想着奢侈一把,人没钱的时候还是得实在些。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食肆,冷冷清清,平日里的客人大多都给那酒楼捧场去了。
店小二好不容易见人来,热情四溢:“客官里边请,二位要点些什么?”
陆一鸣见裴星有些拘谨,他做了主,要了两碗鸡蛋面。
“好嘞,客官稍等片刻,如有其他吩咐随时唤我便可。”
待小二离去,裴星才小声说道:“夫君,我其实吃个馒头包子就行。”
孩童时,父亲带他来过一回镇上,他第一次知道肉包子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