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碎月
沈灼往女修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道:“谢谢,我去看看。”
女修一愣,本来已经淡下去的脸色更红了,她绞着手指,本想多问一句曹疯子的病情,可是话到了嘴边又顿住了。她看着沈灼远去的背影,小小声地说了句不用谢。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女修的异样,一个个松了口气不长记性地又开始议论。女修看了他们一眼,这次没有搭话,很快离去。
朝雾峰海拔高过其他几个主峰,它的山脚还要从宗门往下走。这里常年云雾不散,生长静心凝神的仙植,曹疯子选在这里也是为了可以让自己能保持片刻的理智。
沈灼撑着伞,一席窄袖锦衣,器宇轩昂。路上遇见几个同门,大多行色匆匆,没有将他认出来。他到了山脚的修炼室,神识一扫,很快锁定曹疯子的位置。
只不过此刻的曹疯子并不是一个人在这里,沈灼到了他住的小院门口敲门,正遇上曹疯子送温如宁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曹疯子有些诧异道:“沈师弟,你怎么过来了?”
经过沈灼多次的治疗,曹疯子的神情体态都比之前好太多,那头爆炸式的枯发也恢复了一点光泽,勉强能够扎起来,但还是有一些细小的发卷。
沈灼给温如宁问好,笑道:“你的丹药练好了,今日早课休停,我正好给你送来。”
曹疯子眼神一亮,欣喜之色表露无遗。这纠|缠他多年的宿疾把他害的不人不鬼,如今终于可以完全拔除,他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
沈灼把药递上,道:“这个丹药是两粒,分两次服下,间隔时间为十二个时辰。”
曹疯子双手颤|抖地接过药瓶,他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脚下都有些飘飘然。
“沈师弟,大恩不言谢,你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要是说一个不字,就让我身死道消……”
“曹师兄,”沈灼打断曹疯子的誓言,道:“我帮你是和你互利互惠,不是你白占我便宜,这毒誓大可不必。”
修道者以道立誓颇受约束,沈灼只是顺手帮个忙,并不是要曹疯子感恩戴德。再者药材是曹疯子提供,丹药是宗主炼制,他只是在中间起了个压制作用,断然不敢独揽功劳。
曹疯子不是个拘泥小节的人,见状知道多说无益,只是在心里记下这份恩情,来日说什么也会偿还沈灼。
在一旁安静聆听的温如宁瞧着眼前这一幕,面带笑意,道:“曹师弟,与其言说之后不可测之事,我看你应该先请小师弟去你屋里坐坐。”
屋外大雨连绵,沈灼站在台阶上,雨雾沾湿了他的鞋袜。
曹疯子太过高兴忘了这茬,这会儿连忙侧身歉意道:“瞧我着待客之道,沈师弟快点进来,容我送温师兄离开,我们再聊两句。”
沈灼前来只是送药,并没有别的事要忙。而且等下还要去追云峰,和温如宁同行更好。但是温如宁的出现让沈灼心生异样,他想了想没有开口告别,而是进屋等待。
曹疯子很快就送了人回来,沈灼瞧见了,不经意地问道:“大师兄来这里做什么?”
曹疯子不疑有他,爽快答道:“闻人且的眼睛缺一味药,大师兄请我去南山亭帮忙问问,看看有没有消息。”
第二十五章 退亲一事
南山亭规模庞大,看似只是一个买卖集市,实际其内势力错综复杂,各个联盟之间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相互抗衡时谁也不服气,他们日益争斗,致使一部分人在南山亭背腹受敌,久而久之,这部分人就在南山亭内搞出一个小尖塔楼。
相比明处的尖塔楼,此地形如暗市,奇货可居,分布着极其灵通的消息网。只要出得起价,就没有小尖塔楼办不到的事。
曹疯子因为自身奇特的寻宝特性和小尖塔楼有一点来往,所以温如宁才来拜托他帮忙寻药。就算找不到现成的药材,能得到消息也可。以温如宁的身份,他有的是办法把药材取来。
沈灼不太记得冒牌货用的是什么毒,但能令温如宁都感到棘手,缺的这味药材一定非比寻常。
沈灼留心多问了一句,他的奖励中有一个药园子,里面栽种的是从各个位面收集来的药材,倒也可以碰碰运气。
“温师兄要的是玉茯苓,这味药其实不难找,难的是他要的是极阴之地生长的玉茯苓。”曹疯子一张嘴,什么话都像倒豆子一般讲给沈灼听,他给沈灼倒了一杯水,毫无恶意道:“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别扭,你当初为什么会对闻人且下毒?”
这段时间的相处扭转了曹疯子对沈灼的印象,他觉得过往那场荒唐就像是做梦一般,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沈灼和对闻人且下手的沈灼联系起来,那种强烈的违和感让他觉得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沈灼没想到曹疯子有此一问,嘴角微弯,道:“你就当我当初脑子进水了,不太正常。”
伤害闻人且的是冒牌货,但这事无人知晓。沈灼不否认也不承认,在没有沉冤昭雪之前,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曹疯子想到自己,眸中痛楚一闪而过,叹道:“就像我一样。”
错把鱼目当成明珠,真心呵护。只不过他的鱼目是毒,沈灼的鱼目是江凌。
即便到了此刻,曹疯子也觉得沈灼性情大变和江凌脱不了干系,如今和沈灼关系日渐好转,他对江凌是越来越不顺眼。
听说江凌最近在他们主峰很出风头,卫长老对他疼爱有加,委以重任,他都办的十分出色。
这样一个人才确实有着让人敬佩的资本,但莫名的曹疯子就是不太爽。
沈灼听出曹疯子意思,他有些诧异,一笑而过。
尽管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和江凌都会避不可免地被人联想在一起。
“曹师兄,我还要去一趟追云峰就不叨扰了,如果你有玉茯苓的消息,可否先告知我?”
沈灼用神识在药园子里扫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玉茯苓。
他此前一直想为闻人且做点什么,但即便他就在追云峰闻人且也不见他,他想知道病情都是向温如宁询问,更别说帮忙。
如今难得有一件事能插手,沈灼不想错过。
曹疯子一听这话就猜到沈灼的打算,爽快道:“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肯定先告诉你。温师兄虽然神通广大,但偶尔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沈灼笑了笑,谢过曹疯子离去。
他撑着伞原路返回,路过刚才那群弟子对他评头论足的凉亭时,瞧见温如宁竟然也在其中。
他端坐在石登上,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仿佛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神情淡然。而那几个弟子规矩地站在一旁,寒蝉若惊,大气都不敢喘。
沈灼觉得有些惊奇,不知道这几人怎么得罪了温如宁,竟然让温如宁逮了个正着。
“大师兄,我们又碰面了。”沈灼自然地上前打了声招呼,顺口道:“要不一起回去?”
温如宁放下茶盏,起身道:“好,那就劳烦沈师弟撑伞送我一程。”
温如宁没有打伞,他这样的修为只要稍微灵力外放就能在雨中穿梭自如,片雨不沾。沈灼也能做到这个程度,但他还是喜欢撑伞,他觉得雨天打着伞漫步,雨水落在伞上的清脆声响让他放松。
他邀请温如宁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温如宁也顺口答应。两师兄弟你来我往分外和谐,一点也看不出生分的样子。
凉亭里的几人见状脸都绿了,看向沈灼的眼神凉飕飕地像是带着刀锋一般,恨不得从他身上刮下几片肉来。
沈灼有所察觉,不经意地撇了一眼,若有所思。温如宁性格好,能让他出面小惩大诫都是有出格之处,这几人就在凉亭避雨,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除了议论沈灼和闻人且。
沈灼顿时了然,追云峰的护短一脉相承,这几人说不定是背后嚼舌根被温如宁听见了。沈灼不在意他们的议论,温如宁却不能当做没听见。
知道温如宁是帮自己,沈灼手中的伞都不自觉地往温如宁的身边挪了挪。
他们二人身量相仿,一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一个器宇轩昂,明媚如朝阳,在这缠|绵的雨雾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
前路漫漫,两个人都不急着赶路,走的十分闲散。
温如宁见偶尔路过的弟子投来异样的目光,眸光微沉,很快又恢复如常。
“你方才去寻曹师弟这一路上,听了多少流言蜚语?”温如宁脸微侧,看向身旁的沈灼,温声问道,他不信沈灼什么都没听见。
沈灼笑了起来:“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听见了,是我连累了五师兄,害他变成这样还要遭人非议。”
“你知道的,闻人从来不在乎这种事。倒是你……”温如宁顿了顿,斟酌道:“等宗门大比结束以后,要是还能约见公输二小姐,就把话和她说明白。她并不想退你的亲事,可她拗不过公输大小姐。”
温如宁的话锋转的太快,直接从宗门的流言蜚语转到沈灼的亲事上。这中间的跨度不是一星半点,沈灼愣了愣,不解地看向温如宁。
沈家和公输家是世交,公输家的两位小姐和沈灼关系良好,所谓亲事只是儿时父母间的一句戏言,只不过后来都没否定。两家大人的心思不复杂,都想着能成是好事,不能成也不至于闹的难看。
沈灼一向把公输彤当成自己的妹妹疼,那个时候不懂感情,以为成亲就是相互照顾。后来被夺舍,冒牌货干了什么他也不清楚,就算要言明,恐怕也无从说起。
温如宁见沈灼犯难,道:“你是担心公输二小姐记恨当年你在秘境里说的话?其实大可不必忧心,因为她一直坚定那个人不是你,说你遭人夺舍。”
温如宁语出惊人,这还是沈灼回来后第一次听见有人提起夺舍这件事。
他们竟然查过!
沈灼神识一痛,模糊地记起来当年去小秘境的历练是温如宁带队。他作为大师兄面面俱到,后来也是他凭一己之力把被冒牌货坑害的世家子弟一一救出来。
沈灼已经不记得冒牌货对公输彤说过什么,但公输彤竟然识破了冒牌货?
沈灼有些不敢置信,他不由地怀疑温如宁是在诈他,情绪飞快地收敛,苦笑道:“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伤透了彤彤的心,她不愿意承认,才会以为我是被人夺舍了吧。”
“确实,我们不是没有查过你的神魂,但是一切正常。所有人都清楚你没被夺舍,只有她至始至终都坚信我们错了。为了不让她越陷越深,公输大小姐才去你们家作废了亲事。”
温如宁没有错过沈灼的神色,见他除了悔恨毫无异样,目光转向别处,眼波流转间,掩去一丝复杂的情绪,开解道:“你如今醒悟还不算太晚,能够挽回就去挽回,不要错过这样一个好姑娘。”
沈灼赞同道:“彤彤的确是个好姑娘。”
所以我更不应该拖累她,事情必然要说清楚,但这亲事以后都不必再提。
公输彤值得更好的良缘,而沈灼前途未知,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波折在前方等着。那个隐藏起来的冒牌货就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不把他找出来,难料变数。
他连夺舍的检查都能躲过去,又岂会不能二次夺舍?
沈灼不想让身边的人再一次受伤,他宁愿独自来承受这些非议和痛苦。
温如宁以为沈灼听进去,欣慰之下是被掩去的苦涩。
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虽算不上是十足的君子,但也看得出公输彤对沈灼的情意。
在世人都认定沈灼堕|落之时,她坚定沈灼是被夺舍,除了不愿意承认以外,又何尝不是觉得沈灼还有能够变好的一天?
沈灼和温如宁在岔路口分道,温如宁站在路边,手腕一翻,掌间出现一封家书。这是两日前温家派人送来的,灵力遮掩,雨雾朦胧不清,前面隐约可见公输二字,后面写的是秦晋之好。
温如宁刚想毁去,手却下意识地往回缩。他的坚定在这一刻有了动摇,当年在秘境中被‘沈灼’言语羞辱都没哭的少女,因为他受伤哭的梨花带雨,自责不已。
温如宁不想她用这样的方法来偿还救命之恩,那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束缚?违心的活着只会生不如死,让人变成行尸走肉。
“缘浅不言深。”温如宁把家书收回储物戒,指尖灵力凝聚出一只火鸟,传讯道:“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时,还请爹娘容我多想几日。”
第二十六章 参赛者
兽火的增幅让沈灼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他开始尝试高阶丹药的炼制,时渊夜守了两天发现自己没啥可教的,也就由着沈灼折腾,自己躲到一旁撸猫。
宗门大比的事影响十分明显,特别是大家发现沈灼不仅参加了武试还参加丹试以后,报名的人数比之以往增加了足足一倍,
有些人是不信这个邪,有些人就是纯粹的凑热闹。
时渊夜拿着长老们交上来的名单看了一遍,啧啧称奇。一个沈灼,一个闻人且,激起了大部分人的好战心,让幻月仙宗这湖平静的水瞬间波澜万丈。
“我回去就告诉各峰长老,他们的弟子要是连沈灼都打不过,那可就丢人了。”时渊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始拱火,要不是闻人且实力过强,他还想把闻人且也算上。届时两人强强联手,要叫其他人大跌眼镜。
“这些年大陆上风平浪静,宗门内也没有什么波折,不少弟子学的懒散,是时候让他们动起来,不然怎么面对以后的大风大浪?”
时渊夜合上名单递给凌霜雪,此刻他们二人正坐在沈灼前些日子腾出来的暖阁里,大开的窗户外,风景如春,花开满野,毫无秋冬草木枯黄的衰败之相。
炉火上温着新茶,火炎叶的茶香吸引了时渊夜的目光,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皱眉,随后苦着脸放下。
凌霜雪的口味和他相差太大,这茶喝在他嘴里就像是直接生啃了一勺蜂蜜,甜的掉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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