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弃脂焚椒
一想到这里,戚云遥索性对着裴如昼吸了吸鼻子,装出极其难过的样子说:“……我实在是,太想母妃了,所以才走神。”
果不其然,裴如昼看向自己的目光愈发怜悯。
这一刻,戚云遥既唾弃自己,又忍不住享受这种感觉。
他没有看到,站在一边的殊明郡主,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下来。
……
路如的事情,对众人来说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是对戚云遥而言却并非如此。
一个在自己心中已经死了近十年的人忽然“复活”,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接受。
从裴如昼那里回到住处后,戚云遥发了一整天的呆,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榻边,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周围宫女太监看到戚云遥反常的样子,更是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他发现找麻烦。
可是今天的戚云遥,连找别人麻烦的心思都没有了。
一直到夜里,戚云遥还在心烦意乱。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一个太监停在门边,纠结半天,终于还是轻声通报到:“殿下,殊明郡主身边的人来找。”
郡主身边的人……
当下,路如两个字就出现在了戚云遥的脑海之中。
戚云遥本能不想再见她,甚至听到太监的话之后,有些心烦意乱。
但是过了一会后,他还是说:“好,让她进来。”
路如既然选择这个点背着众人来找自己,那应当不是来和自己叙旧的吧?
过了一会,房间门别人轻轻推开,路如换了一身灰蓝色长裙,出现在了戚云遥的眼前。
坐在榻边的少年头都没有抬一下,他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此时戚云遥坐着,而路如则站定在门口,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且疏离至极。
感受到戚云遥的态度后,路如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沉默一会,她终于咬牙说:“我来找殿下,是想告诉殿下当年的事情……”
“当年?”戚云遥忽然嗤笑了一下,并漫不经心的说,“路如姑姑是要告诉我,我母妃至始至终牵挂着宫外吗?那你来晚了,孟侍郎已经同我说过了。”
戚云遥知道一切,路如并不意外。
她知道自己哥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容易凭借着“贤妃”的身份富贵一场,后来又因为自己而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恨自己怎么可能?
哥哥不但恨自己,而且一定会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戚云遥,让他一起恨自己。
但她今天来找戚云遥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路如低着头,用最轻最轻的声音,向戚云遥抛出了一句他最害怕的话。
路如说:“我能活到现在,多亏了如昼少爷,还有裴家的收留……”
“你说什么!”
戚云遥的话音刚落,刚才还安稳坐在这里的戚云遥,便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瞪大眼睛,连呼吸都不平稳了。
路如似乎早就想到,戚云遥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一次,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一五一十的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戚云遥——
那个曾经的未婚夫,其实在自己进宫之后也已婚配,他一直与自己书信联系,只是想借着贤妃这个身份,还有旧情谋一点好处。
可是当年的孟幸儿,竟然相信了那人的鬼话。
直到离开皇宫逃到昼兰关她才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孟幸儿年轻的时候,心中只有情情爱爱,发现自己被爱人抛弃后,她格外伤心无措,甚至想要一死了之。
那一天,是裴如昼救了自己。
孟家本来是昼兰关的望族,孟幸儿原本就认识郡主他们。
在百般纠结之后,裴家还是冒着欺君的风险将自己留了下来……
“……你说什么,是裴如昼救了你?”路如听到,此时戚云遥的音调忽然拉高,整个人都被惶恐的情绪所包裹。戚云遥在害怕,他表现的甚至比早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还要激动。
房间里寂静得将要凝固下来的空气,被戚云遥这一句话所刺穿、划破。
“是,是……”路如被戚云遥现在这样子吓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闻言,戚云遥忽然笑了起来。
“是裴如昼救了你……是裴如昼……你知道我之前,有多恨裴如昼吗?”
路如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缓缓地摇头。
直到这时,戚云遥终于站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对路如说:“我恨死他了,舅舅说裴将军杀了你,现如今裴将军死了,那我能恨的人,就剩下了他。所以我巴不得他失去一切!可是他对我太好了,好到我想扔掉那些仇恨……但是来不及了,全都来不及了……”
说完这句话,戚云遥当下就脱力般坐了下去。
路如的心一阵绞痛,她从来没有见过戚云遥这样又哭又笑的模样。
他疯狂,并且丢掉了最后一点身为皇子的体面。
但是这一刻,路如脱口而出的却不是对戚云遥的关心,她问:“殿下……殿下对如昼少爷做什么了?”
戚云遥惨笑一声,抬头对路如说出了今晚最后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就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
戚云遥差不多算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真觉得,我中的蛇毒,必须要他来解吗?”
“殿下是说?”
路如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却不敢说出口。
戚云遥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裴如昼救过自己一命,甚至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可现如今,戚云遥却告诉自己……
裴如昼如今面对的一切,都是他害的。
想到这里,路如忽然失去了全部力气,她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
最近一阵子,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
皇室又在桂锦宫呆了差不多十天,终于重新回到了凤城。
按照时间计算,再过几天就又要到裴如昼蛇毒发作的时候了。
这一回殊明郡主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同皇室一起,暂时住到了华章宫里。
不过这一次担心遇到熟人,路如并没有再跟来。
天刚一黑,裴郁风就钻进了裴如昼的被窝里。
“你怎么不去找娘亲?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裴如昼一看到裴郁风就头疼,他从小就粘着自己,喜欢和自己挤在一张床上。
小的时候还好,但长大一点裴郁风睡觉的时候就开始踢人,因此裴如昼可不想再和裴郁风挤了。
“我都多大了,当然不能一直缠着娘亲了。”裴郁风一脸理直气壮。
“好吧好吧,”裴如昼一脸无奈的躺了下来,他打了个哈欠小声说,“你别踢我就好。”
“嗯嗯!”裴郁风听到裴如昼不赶自己了,便一脸激动的凑近,絮絮叨叨的和裴如昼聊起了前阵子自己在凤城的所见所闻。
但还没有说两句,裴郁风就看到裴如昼的眼皮子开始打架。
“哥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困了啊?”说着,裴郁风便用手指戳起了裴如昼的脸颊。
现在时辰还早,自己一点困意都没有,裴如昼怎么就想睡觉了?
“嗯……”裴如昼的眼皮忽然变得很沉很沉,他想给裴郁风说,让他不要打扰自己,但话到嘴边,却没有劲开口了。
在将要睡着的那一刻,裴如昼听到,裴郁风突然起身,并用无比惊恐的语气叫从桃过来。
……郁风怎么那么大声,自己不过是困了一点点而已。
刚想到这里,裴如昼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一晚,沃云宫灯火通明。
听到裴郁风的声音,从桃立刻走到了屋内。她看到——躺在床上的裴如昼不但眉头紧锁,甚至嘴唇上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大公子?大公子!”
从桃走上前去用力摇了摇裴如昼,她咬了咬唇说:“不应当啊……”
现在还没有到下一次毒发的时间,可是看公子的表现,怎么和蛇毒发作时候一模一样?
毕竟没有到时间,从桃也不敢贸然直接给裴如昼吃解药。
进门看了一眼之后,从桃立刻走了出去,对守在外面的宫女说:“快点去叫太医!对了……也给郡主说一声。”
“是!”
听到“太医”两个字,宫女当下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人立刻分头,小跑着去找太医和殊明郡主。
不过半炷香工夫,太医还没有来,倒是另一个在这宫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出现在了裴如昼住处外。
——是太后。
现在时间还早,听到宫女们说裴如昼晕过去了,就连准备休息的太后都让人将她扶了过来。
刚到房间门口,她便看到裴郁风红着眼眶窝在郡主的怀里,而殊明郡主的表情也很不对劲。
“殊明,昼儿这是……”
“太后娘娘。”
“快别行礼,昼儿这是怎么了?”
闻言,殊明郡主吸了吸鼻子轻声摇头说:“……不知道,像是毒发了,但日子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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