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陷阱 第48章

作者:若桃李不言 标签: 情有独钟 无限流 穿越重生

这一觉睡得委实舒服,蔺怀生惬意得打了个呵欠。他喜欢绚烂的世界,但也享受偶尔的宁静。睡意随着睫毛濡湿后结簇又分开,散了,蔺怀生回到了当下这个故事里。

闻人樾的马车畅通无阻,蔺怀生撩开帘子,已经是城门幽深的末尾,而后辉煌灯火闯进眼。京城夜晚是热闹的,白天的摊子收了,夜里的紧随其后,卸了劳作,人群熙熙攘攘,各有各的享受,勾栏瓦肆,热酒凉茶,不胜喧嚣。而这些,蔺怀生有好多年没有见过。

他心里又是惊又是喜又是急,可他声未出,闻人樾就已说道。

“前面就是临江楼,回府上再喊厨房又要耽搁时辰了,生生,你意下如何。”

蔺怀生听临江楼这名字有些耳熟,半晌后记起,李€€曾提过一次。刚醒来不觉,这会蔺怀生的确饿了,又有热闹,便点头同意。

下车后,闻人府的随从分成两拨,留下一个驾马,剩下的侍卫仆从跟在闻人樾和蔺怀生身后。

临江楼不负盛名,二楼河畔临窗的雅座与单间最为紧俏,一行人要了一间单间,两个侍卫守在门口,剩余的一名侍卫与侍从则进屋听从闻人差遣。

闻人樾习惯性先接单子,但他看了眼蔺怀生。灯火下,小郡主莹白如玉,唯有一双瞳仁黑如耀石,惜贵得很。桌上灯火、窗外灯火、江上与月下,通通来衬,通通不及。

而他就用这样一双俏生生的眼睛看过来。

闻人樾手一转,把点菜本子递给蔺怀生:“生生,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其实无外乎那些,闻人樾对于蔺怀生的喜好滚瓜烂熟,有几样菜色甚至能够做得比酒楼厨子更好。但闻人樾把主动权让出,这是他的投诚。

蔺怀生果然不客气地接过来,把单子翻得飞快。平日里都是闻人管着他的饮食,现在他做主了,只要顺眼的一律选上。他强压得色的小模样太惹人爱了,闻人樾饶有兴致地看着。就在这时,隔间传来酒兴上头的高谈阔论,起初听不清,但渐渐却刺耳分明。

“你说,那些传言莫不是真的……”

“你都说是传言了,世上哪有什么精怪,指不定是哪些个心属闻人宰辅的小娘子们泛醋编排的。”

说的人急了。

“这还不够邪乎?本来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反倒活活拖死了别人,就是带煞的命格,她亲父西靖王都镇不住。现在连自己的姐姐都克死了!”

显然,这话已说得惹人发笑。酒席间,那几人果然大笑。背后议论管他真假,自然越猎奇刺激越尽兴,嘴上图个过瘾,心里就是清楚也不会反驳。更何况人心叵测。

还有另一个更狂妄。

“照你这么说,那蔺小郡主最好是能克一克闻人樾,把他克死了,我就信了你的话,信那是个天煞孤星的东西。”

这些话,从蔺怀生的耳朵开始绞杀,他一开始能听清,后边应是耳朵死了,便听不见。耳朵没了用处,话就往更深处钻,钻进脑子里,留下一串串恶毒的咒语。

杯盏应声碎裂,蔺怀生苍白脸回头,闻人樾满手血。血和瓷碎片落满桌子,侍从连忙要来帮忙,闻人樾拒绝了,他慢条斯理地拿出帕子握在手心,帕子渗出一团血色的花。

“你们,”他吩咐屋内乃至屋外的侍卫,“我这会流了多少血,他们得流加倍。”

几人领命而去。

不一会,隔壁嘈杂无比。

闻人樾笑道:“晏大人家公子的声音,前头才和生生说不好见那晏鄢,如今做哥哥的倒来给送机会了。”

蔺怀生听出他的意思了。

无论有心或无意,闻人樾握笔的手为他流了血。

“……我自己有主意。”

蔺怀生说完,呆呆地坐着,到底没有说一点关切。

声音渐歇,一群口出狂言的公子哥被闻人府手下教训得连痛呼声都没了,闻人樾睚眦必报,说要加倍奉还,必然是三倍、四倍、十倍不止。不知道会不会将人打死。

蔺怀生原本没这么想,但他今日彻底见识了闻人樾的疯,又觉得这疯子什么干不出来。

这时,隔壁又传来新的声音。

“在京城寻衅滋事,目无法度,你们好大胆子。”

是江社雁。

一间临江楼,竟把这么多些人都聚着了。

31、出嫁(10)

江社雁作风正派冷硬, 朝中更无朋友,这些纨绔无不被家中告诫,离江社雁远些, 不要犯到他面前去。

可这会几个公子哥被教训得头破血流,再打下去命都要保不住了, 见着江社雁竟生起几分希冀, 忍不了痛的几个已经在那嚎:“江大人!救救我!”

江社雁凌厉的目光转向闻人府的侍从。从现场看, 的确是他们盛气凌人。

闻人的侍卫不卑不亢, 答道:“江大人, 这几人口出狂言,造谣生事, 我家主人看不惯,便遣我等让几位公子明白,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那晏府的公子哥听了, 当即愤然怒骂。他被打得缺了牙齿,这会一张口, 就不停地冒血。

“关你、你们什么事!”

江社雁听后,脸色微沉:“我也好奇,京城什么样的人家能够替律法行事。”

闻人樾身边的随从笑了笑,他很会说话, 当即便请江社雁移步隔间。

“江大人去了就会明白。”

那随从一语中的。

门正对的位置是闻人樾, 但江社雁一眼见了蔺怀生。闻人樾笑里藏刀,好像笃定江社雁会有什么反应。顷刻间, 江社雁把事情的始末猜了大概。近日京中流言横生,江社雁也听过不少。

他扭头对自己的侍从吩咐道:“把人送到京城府尹那,报大理寺的名字。”

他说,却阖门把随从关在外头, 不肯再有旁人知道蔺怀生其实在这里。

闻人樾笑着打招呼道:“江大人,难得在朝堂之外碰面。”

江社雁不言,他与闻人樾话不投机。但男人余光里看着蔺怀生。说难得,最难得见的其实是蔺怀生。闻人樾养着他,但也关着他,宰辅权势越来越大,闻人府越建越深,江社雁只记得两三年前的上元节,灯火阑珊中他见到放河灯的蔺怀生,那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那一日江社雁独自批复完公文后回府,无人与他过节,心生寥落。而蔺怀生被河灯映亮脸庞,他被蔺怀生映亮。那夜,江社雁静静地注视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