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宫猫管事 第37章

作者:问尘九日 标签: 宫廷侯爵 灵魂转换 穿越重生

  怀中那险里逃生、惊魂未定的小猫儿却忽然抬爪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似乎是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他顿了顿,抬爪又是轻轻两下。

  曹四郎面色一凝。

  小孩儿没有不喜欢玩火的,从前在家时,兄弟姊妹几个,偶尔会趁着爷娘不在家,偷摸围在墙角里点火玩,但总也怕挨阿娘与阿爷打骂,故而便以“小孩玩火尿炕”为名,差遣家里最小的弟弟去趴墙望风。

  被差遣的方啼霜总是嘟囔着嘴,很不乐意地反驳:“你们不也玩火么?你们怎么不怕尿炕?”

  兄姊们也总是强词夺理,哄他说是因他年岁不足,等他再长几岁,到那时候便就自然而然地不再怕了。

  方啼霜虽然嘴上抱怨,可哪回都还是乖乖去望风了,若远远瞧见张氏回来了,他也不会傻到大声言语,总是悄没生息地跑过来,然后轻轻拍两下他们的后背示意。

  家里这一群皮孩子便就知道要即刻销毁方才那玩火的罪证了。

  可如今张氏定然不可能到这宫里来,那么便只可能是霜儿在提醒他有危险。

  可这儿有什么危险呢?

  曹四郎心里其实早有猜测,戚椿烨免去了他的职务,将他挪到这偏僻的院子里来,说好听点是叫他休息一阵,说难听点便是将他软禁在此处。

  他猜这附近暗处兴许会有人在盯着他,如今想来果然不错,皇帝实在不太可能会放着他不管。

  等回到了院里,曹四郎才在小猫儿耳边低声问:“人大概在哪个方位,你清楚吗?”

  小猫儿立刻竖起耳朵听了听,而后微微点了点头,遮掩着用爪子指了个方向。

  曹四郎心念一动,忽而又对他道:“你先假装出去,然后找个时机再从后方另一侧窗子进屋来,需让他们觉得你已经走了,别叫他们瞧出端倪,一会儿再把圣人招来。”

  怀里的小猫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曹鸣鹤有些不舍地将他放下了:“记得仔细些看路。”

  等目送小猫儿出了院子,曹四便立即进了屋,而后轻手轻脚地过去打开了后窗。

  方啼霜平日里倒也没少和人演,对此已经很熟练了,他先是大摇大摆地出了院子,然后看上去像是要往猫舍的方向回去了。

  可等他行至一方暗处,小猫儿忽然便身姿敏捷地草圃里一闪,转而改换了另一条道,就这般又绕了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四十五章 “霜儿,有人来了,你快……”

  曹四郎在这屋里等的相当焦心, 这儿地僻,他很担心那小猫儿找不着路。

  可没等他忧心太久, 便忽见一团白影从窗外飞了进来,曹四郎眼疾手快地将那小窗子一关,然后低头看向落地的那小猫儿。

  先前他当它是仇敌,见它一眼便要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可现下他知晓了它的身份, 却只觉得既怜惜又心疼,很想将他搂在怀里抱上一抱。

  那小猫儿与他也是同样的心思,“喵”一声便跳起来扑进了他怀里。

  前几回两兄弟相见,要么眼红动怒, 要么就是没机会解释, 现下好容易聚在一块了, 曹四郎却反而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他先是搓了一把那小猫儿的脑袋, 话里不自觉地便带上了几分哭腔:“先前在那廊下家,阿兄不识你,错误了你的来意, 还失手打了你, 是阿兄的错。”

  小猫儿摇了摇头, 他从没因这个对阿兄起过怨,那会儿阿兄还都什么也不知道,要打他也是该的,总归都是为了他才动的怒。

  而且那伤其实很轻,没过几日便好全了。

  可方啼霜虽然没放在心上, 曹四郎却为此愧疚到如今, 其实他也明白这事儿不太能算是自己的过错, 可心里明白归明白,他也还是过不去这道坎。

  闲下来的时候,他便总想着那时若没人拦着,他便是将这小猫儿打死了都有可能,这样想了又虑,便更加无法原谅自己了。

  曹四郎定了定心神,又同他道:“一会儿阿兄问你话,如若是,你便应一声,不是你便应两声。”

  小猫儿点了点头。

  “那日出事之后,你便占了这御猫的身子,是不是?”

  方啼霜立即应了一声:“喵。”是。

  曹四郎顿了顿,又问:”有时你也是能化作人身的?”

  “喵。”对。

  “能自个控制么?”

  “喵、喵。”不能。

  曹四郎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他虽然早猜到了是如此,可不好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他心里仍是不好受的。

  他手上无意识地拨弄着小猫儿身上的毛,低声问:“那除你我之外,这宫里还有谁知道你能化作人身的事吗?”

  方啼霜很快便应了一声,紧接着他稍稍一顿,而后抬起爪子指了指桌案上的茶碗。

  曹四郎稍一思索,这宫里知晓了小猫儿秘密,还肯替他隐瞒的,想必也只能是猫舍里伺候他的宫人了,又见他那小弟指了那只茶碗,心下便有了答案。

  “是猫舍里的婉儿姑姑?”

  方啼霜实在是很佩服他阿兄的脑子,当即猫爪一拍,然后应了一声:“喵!”

  曹四郎知道自己猜对了,可心里却仍是闷闷的,脸上也没什么欣喜之意:“她为人如何?可不可信?会不会将你的事儿抖搂出去?”

  小猫儿连忙摇了摇头,又抬爪拍了拍胸脯,表示婉儿此人他是很信得过的,应当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儿来。

  曹四郎不像他那般单纯,心里难免生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叮嘱他道:“往后你要更加当心些,千万别再被多一人发现了你的事。”

  小猫儿也不傻,很知道这事若败露的话,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故而便很乖觉地点了点头。

  一人一猫你问我答,很快便将这短暂的前尘论了个究竟。

  等盘问清楚了,曹四郎这才终于有心思和自家小弟说起了心里话。

  他垂下眼,缓声说起了家里的事:“你‘不在’之后,阿娘差人给我送过两封家信,她和阿爷都不识字,找的是隔壁坊的一位书生代的笔。”

  “信上说,你的尸首已经安置妥当,就葬在姑姑的坟边……”

  “那日阿娘拉着你的尸首回去,阿爷气得当夜就要休了她,是家里的兄姊和邻居大娘拦着,这才没休成。”

  “不过阿爷与阿娘置气到现在,过了年也还是一句话也不肯同她说。”

  “也有好消息,咱们的长兄现在不是学徒了,往后便能自己赚钱了,二姐上月也许了人家,定在明岁年前结亲,那人虽然家境一般,但好在为人老实,二姐嫁过去也是做正妻,不做妾,不必再挨人欺负。”

  曹四郎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小猫儿说着话,方啼霜则窝在他怀里很仔细地听。

  他觉得这些事既遥远又亲切,一时便又想起了那日临别时,兄姊们那不舍的目光。

  他忽然又很想家。

  他想亲眼看着曹二姐出嫁,也想回到那虽然吃不饱也穿不暖,但有兄姊们陪他一道嬉戏打闹的日子里去。

  及此他又想起了那冷心冷肺,忽然就不搭理他了的裴野,顿时悲从中来,觉得这世上还是只有亲人最好。

  小猫儿一伤心,便开始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曹四郎一低头,只见那小猫儿把眼泪一股脑地全抹在了他的衣襟上,夏日里衣裳穿的薄,曹四郎心疼小弟的同时,只觉得领口处传来了微微的湿意。

  他心疼地搓揉着小猫儿的脑袋,而后轻声呢喃道:“也怪阿兄,没能早些发现你……”

  一人一猫便又这样凑在一起说了会话,方啼霜哭累了,不知何时,便以这样的姿态在曹四郎怀里睡着了。

  曹四郎抱着小猫儿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随即又伸手替他盖上了被褥。

  紧接着他又想起近来入了夏,天气闷热,曹四郎稍一思忖,生怕把这小猫儿给热坏了,于是便又小心翼翼地将那他那对小猫爪子掏出被来,轻轻压在被面上。

  替方啼霜掖好被子后,他又坐在床边,细细瞧了这小猫儿好一会儿,一旦知晓了它就是他家霜儿,便愈发觉得这猫儿的模样可爱极了。

  脸盘子圆圆鼓鼓的,想必在这宫里也没少吃。

  对了……先前他挨了板子在暗房里养伤,某日醒来时,忽然瞧见床边的桌案上放着一包纸袋包着的糕点。

  他原以为这是杨松源留给他的,可后来他旁敲侧击地谢过了杨松源,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杨松源是何等圆滑之人,虽然知道这人情并非出自他之手,可却也不推不拒地接下了。

  不过他虽然没明说,但曹四郎心里却早有怀疑。杨松源巴不得有人对他死心塌地地效忠,这糕点若真是他送的,定然是要敲锣打鼓地生怕他不知道,怎可能这样闷声不言。

  而现在想来,那糕点多半就是这小猫儿送来给他的,那杨松源也就是欺负这小狸奴不能言语……他心里越想,便越发觉得感动得一塌糊涂。

  曹四郎方才说话说多了,现下不免有些口渴,想要起身去倒杯水喝,然而他才刚站起来,便听外头院门口忽然传来了有人破门而入的动静。

  他心跳一紧,也顾不得去拿水了,回头一望床上那小猫儿……只见他不知何时,竟已化作了人身,眼下正披发裸身,平躺在床上睡得很香。

  曹四郎情急之下,忙转过去推了他一把:“霜儿,有人来了,你快……”

  他话音未落,便听有人抬手敲响了他的屋门。

  与此同时,门外立了一位身量颀长的少年人。

  裴野自小受过的教育,便是教他如何明识懂礼,待人接物都要平心静气、委婉和善。

  于是他进了院子,却也并不着急进屋,反而还纡尊降贵地抬手敲了敲门,仿佛方才那命人破门而入的人不是他,他只是来拜访一下住在这儿的客人似的。

  他门是敲了,可却并没有什么耐心等曹四郎来开门。

  于是皇帝后退几步,又偏头给了内卫一个眼神示意,身后那两名内卫便即刻上前,一人一脚、驾轻就熟地踹开了屋门。

  皇帝则不染纤尘地避开了那落在地上的、折断的门栓,而后不紧不慢地踏进了屋内,他看向曹四郎,似笑非笑:“动静大了些,失礼了。”

  曹四郎立即跪地行礼:“圣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奴婢怠慢了才是。”

  裴野垂目睨着他,只见他指尖微颤,说话时余光和重心都落在身后,于是便也抬眼望向了他身后的那张床,那被褥里鼓鼓囊囊的,想必是藏了人。

  但皇帝却并不打算立即拆穿,这么热的天,他倒想瞧瞧那人能将自己蒙在被衾里多久。

  “那小猫儿来过你这儿?”裴野问。

  曹四郎如实答道:“奴婢方才洗了脏衣裳,正要回屋睡下了,却忽闻不远处传来了阵阵猫叫声,那叫声凄凄,像在呼救,奴婢便好奇出去瞧了瞧,果然望见猫主子被困树上,故而便顺手救下了他,后来回院里见他无事,便让他走了。”

  裴野很轻地一挑眉:“那株树孤也见过,顺手 救下?拼了命的事你却称是顺手,倒是很‘惜命’。”

  曹四郎脑门上的汗珠顺着眉心流进了眼里,扎的他眼睛发疼,可他却也不敢抬手去擦,只垂着眼强忍着。

  “奴婢还在宫外时,常常爬高树摘果子,外头那株树虽是高了些,可对奴婢来说,倒也不算什么,还是救下小猫主子最要紧。”

  他答得很巧妙,几乎让裴野找不到他的错处。

  裴野在桌案边上落了座,而后目光悠然地落在了床上那一团一动也不动的被褥上。

  “孤很不明白你,倘若它害死你小弟是真,你为何要搭救它,看它摔死岂不是更快人心?”

  “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