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歌
陆景知道一定是那个阴灵着急了,自己能吞噬黑雾让对方害怕,所以看自己停下来之后就赶紧根据他的内心制造出更多让能让他精神崩溃的幻觉。
陆景不再犹豫,再次张开手掌,用吞噬之泉吸收黑雾。
吸收黑雾的结果还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继续沉浸在这样的幻境中确实会对他的精神造成打击。
片刻后,所有的黑雾都被吸收干净,而陆景也终于看到了阴灵幻境真实的景象。
陆景皱眉,他之前想过可能是丧事或者喜事,但没想到真正的场景是红白同在。
左边是大红花轿,轿夫和吹奏的人都是红衣红袍,高举红色喜匾,绑着着大红花的红色彩绸飘飘荡荡。
右边是大黑棺木,举着白幡的人和抬棺的脚夫白衣白褂,最前面的人手里挎着竹编的篮子,挥洒漫天纸钱。
两边的衣服都十分宽大,而且头上都带着白色或者红色的帽子,有纱巾垂下,看不到面容。直到一阵不知道从哪儿刮来的风吹动纱巾,才看到里面根本没有脸,是空的,黑洞洞的一片。
没有成亲喜庆的欢声笑语,没有发丧入葬的悲痛哀嚎,只有唢呐的声响交汇,寂静又喧嚣。
两边的队伍交叉过去,谁也没有碰到谁,看起来就好像处在同一个地方的不同时空,所以可以直接穿过去。
阴灵幻境中的景象大都只有两种,自己的真实经历和自己未能实现的心愿。但这两种情况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而且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只能固定出现一个场景,至少陆景从来没有听说过可以同时出现或者任何一种出现多个场景的情形。
但从现在眼前的情况来看,这要打破他的常规认知了。
迎亲队伍和送葬队伍交错过去,越走越远,直到消失。而没多久,又再度出现在两边,然后继续交错,继续走远,继续消失,一直反反复复。
陆景终于明白老村长说的闹腾一天是怎么回事了。看来这场红白喜事的交错要维持将近一天一夜。
陆景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什么都没说。
不多时,在陆景身边出现了一个穿着月白色点青花旗袍的女子。
女子身材姣好,旗袍这么挑身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挑不出一点瑕疵。脚上穿着一双奶白色的小高跟。微微弯着身子端着手臂立在那,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透出万种风情。
她梳着复古的发髻,头上插着一枚月牙形状的小梳子做装饰,耳朵上带着小巧的珍珠耳饰,清丽漂亮,眼中若有似无地带着光,看着来来往往的队伍。脸上的表情时而悲伤时而喜悦。
喜悦的时候只是勾着嘴角,无声地露出愉悦的笑意,悲伤的时候就低低啜泣,跟他们在外面听到的声音一样。
这就是那个阴灵。
陆景看着阴灵,“你叫什么名字?”
阴灵没有理他。
陆景叹息一声,他是很生气,但不是生气阴灵制造幻觉意图让他精神崩溃这件事,而是生气对方采用的方法,他觉得那些幻觉不吉利,就算是假的,他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场景。
于是陆景一挥手,一道符篆打出,正正打在红色的轿子上。
一道强光闪动,轿子东晃西晃,轿夫们似乎也不能稳定住,直到轿子摔到地上,里面空无一人。
女子脸上原本笑着,看见轿子倒了之后突然满脸哀伤,她没有跟陆景生气,只是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陆景:“我平时也是很好脾气的,但是你不该制造出那样的幻觉,我不会让他那样,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女子抬头,漂亮的脸上没有一点泪痕,连哀伤的表情都没有。刚刚的低头啜泣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这会她看着陆景,艳红的嘴唇一开一合:“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啊!不过说明我找的点还挺准的,一下子就踩到你的死穴了,让你这么一个好脾气的人直接掀了我的轿子。”
女子手腕一翻,手上就出现了一根碧玉烟杆,被她葱白修长的手指托着,红唇在烟嘴上抿了下,再拿开烟管之后就转头对着陆景轻轻吐出一口烟。烟雾将她精致的五官模煳,却更显一种朦胧美。
虽然这烟还没到陆景面前就已经消散,但不的不承认的是女子抽烟的动作十分迷人,如一朵开放到了极致的红牡丹,绚烂中透着一股即将糜烂的美。
陆景:“你的轿子?你并没有坐在里面?”
女子轻笑:“是啊,我要是坐在里面刚刚就该摔出去了,多丢人!我可不要。”
陆景淡淡瞥了一眼女子,“你身上有功德。”
正是因为有功德,所以才能在死后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内即使没有变成恶灵却还能拥有这样高的法力。
只是这功德没有苗晚芳的前世嫣红的功德那样深厚,不然自己恐怕都不一定能这么轻易地将她逼出来。
女子愣了一下:“是吗?我也没做什么好事,居然还有功德,老天瞎了眼吧?”
陆景:“……以你现在的情况还是不要骂天道比较好。”
女子端着烟杆冷笑,“怎么,天道还能把我的功德收回去啊?我还真不稀罕。”
陆景低头一笑。
女子抽了一口烟,轻轻吐出:“怎么?不信?”
“我信,”陆景说,“能有功德在身的人,当初做善举的时候都不会是为了功德。”
女子哼了一声,“都说我可没做过什么好事,生前做得最多的事都是挨人骂的,哎,我这功德该不会是被人骂出来的吧?”说到这里,女子好像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一样,轻轻笑了起来。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笑起来也好听,还透着成熟女人的魅力,非常有磁性。
“你叫什么?”陆景又问了一遍。
女子手上一挥,那被陆景符篆打倒了的轿子又重新被抬起,继续重复之前的事,只是轿子上被陆景弄坏的地方一时不能复原。
女子挑着好看的眉眼看着陆景:“你想问我的名字,是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后就有办法对付我了,除灵师?”
陆景:“你不是恶灵,我不会驱散你,但这家人也的确因为你的存在而产生了困扰和麻烦,你还是离开比较好。”
“我还不能离开,”女子低头,脸上的笑容淡了,“我还没有成亲,还没有送葬,我不能离开。”
这下陆景确定了,眼前的景象都不是女子生前的真实经历,全部都是她未能实现的心愿。
所以她是既没能成亲,也没能送亲人下葬?
她的执念究竟有多深,才会让两个执念同时出现?
第413章 清月的执念
陆景不再问女子的名字,转而问道:“你要和谁成亲?”
女子抬头,看着重重新交错的两支队伍,这一次她脸上的表情更加鲜明:“我要嫁的是陈功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陈功业?陆景听这名字觉得有点耳熟,很快想起来,这陈功业不就是老村长的高祖父吗?就是当初匪徒霸占村子的时候那位勉强比村里其他人过得好的教书先生。
“陈功业亲口答应要娶你?”
陆景没觉得眼前的阴灵会是老村长的高祖母,她自己都说了,她还没成亲,所以她不是陈功业的新娘。
“我与陈郎相识于乱世,他饱读诗书,才气斐然,他写文章的时候我常陪伴在他身边,为他磨墨。他不嫌弃我是风尘女子,为我唱歌写诗,他说他最爱我一身月白旗袍点青花。”
陆景看着女子,对方一身在俗世中浸染出来的风尘气在提到“陈郎”的时候都化成了情意缱绻的绕指柔,还有些羞赧可爱。
女子继续说,眼里的笑意那样温柔满足:“我知晓他忙,没时间写婚书,所以我找别人写了,他只要签字个按个手印就成。我了解他家境不好,很多钱都拿去给穷苦人家,所以我自备彩礼减轻他的负担。我只等他上门。”
“那你们为何没有成亲?”
“为何……没有成亲?为何……没有成亲……”女子好像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一样,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脸上的甜蜜也尽数消散,“婚书彩礼皆已备,陈郎何事不登门?”
女子眼里的光暗淡下去。
陆景知道,女子不是不知道她的陈郎不愿登门的原因,她只是太难过,太心痛,一句“陈郎何事不登门”并非是质问他为何不来娶她,而是仍旧不愿意相信自己深爱的男人就这样背弃了他们的感情。
陆景又看了一眼送葬队伍,问道:“你要为谁送葬?”
“为我母亲送葬。”
“你的母亲是怎么去的?”
“母亲病重要,药石无灵。父亲早逝,是母亲将我拉扯长大。她身子一直不太好。年轻的时候过得日子太苦,早早的就烙下了病根,那时候不以为意,仗着年轻变不多放在心上。随着年岁增大,问题就暴露出来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大半的时间都只能在床上躺着。去了也好,到另外一个世界,想来就不用受罪了,也没人会戳着她的嵴梁骨骂她养了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那你又因何没能为她送葬?”
女子脸上的表情无比悲戚:“何人说金钱万能?当真荒谬!钱买不回我母亲的性命,亦不能让那些唾弃我的人为我母亲打造一副棺椁。不能让那些鄙夷我的人为我母亲缝制一件寿衣。不能让那些厌恶我的人卖我一张纸钱。母亲的死成为他们对我宣泄不满的出口。终于让我知道,这些人有多痛恨我。”
“但是你并没有以同样的恶意回以他们。”
如果有,眼前的阴灵就已经是恶灵了。
女子吞吐一口烟圈:“我为什么要恨他们呢?恨也只是恨我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罢了。”
陆景已经大概猜测到女子的身份。心中深深为女子感到悲哀。
“清月,你知不知道还有人说你是个好姑娘,说你很善良?”
女子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陆景:“是谁这么眼瞎?”
“她们不眼瞎。”陆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甚至比大多数人都更看得清。那是一对母女,他们受过你的恩惠。只是在你家出事的时候她们不在村子里,而她们回来的时候,也只听到了你的噩耗,为此他们甚至很自责,还总想着如果能早点回来,他们就会为你的母亲办理后事。不会让你们母女俩只被两张草席裹着便弃尸乱坟岗。”
清月想了想,还是想不起陆景说的到底是哪一对母女。
她帮助过很多人,但是后来发现,即使是她帮助的这些人仍然会和其他人一样反过来辱骂太,甚至是拿街边的小石子打她。
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看着自己帮助过的人,一如既往的她他表示厌恶和唾弃,她心里也会难受,所以她干脆就刻意去忘掉自己帮助过的人,或者是每次帮助完别人之后不去对对方多留心,这样即使对方下次再欺负她,她也不会记得那是自己帮助过的人,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她帮助过的人记着她的好会,甚至因为没能及时帮助她而愧疚。
清月笑了:“母女啊,可惜我不记得了,不过她们一定都是好人。”说完,清月又抬起头看向陆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我昨天偶遇了帮助过你的那对母女的后人。她跟我讲了当年的事。那对母女一直记着你的恩情,并把你的事情记录下来,告知子子孙孙,让她们的后代都记得祖上曾经受过你的恩惠,记得清月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是吗?”清月低头,眼里有暗暗的光闪动,“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善良的人。”
一颗闪烁的珍珠从清月的眼中滑落。落到地上的一瞬间凝固成一颗晶莹的鬼泪,而后缓缓飘至陆景手中。
与此同时,周围的幻境瞬间如同陈旧糟化的破布被用力一扯,碎裂得彻彻底底,片刻后消弥得干干净净。
祠堂恢复本来的样子。陆景此刻正站在祠堂的正中央,距离前面摆放着牌位的案几还有一段距离,可见他是从踏进祠堂内的第一瞬间就进入了幻境之中,所以才会觉得走了那么长的路还没有碰到案几,但实际上他仅仅是走到了中间而已。
陆景转头看着清月:“你不是恶灵,随时可以前往冥府投胎转世,凭你身上带着的功德,下辈子你会投生个好人家,一辈子幸福快乐。”
清月抹了一把眼睛,笑着对陆景点头,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朝气:“嗯,我相信你,下辈子我一定会幸福。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能告诉我吗?”
这个时候陆景没有隐瞒:“我叫陆景,陆地的陆,景色的景。”
女子点点头:“陆景,我记住了,那我得赶紧去投胎了,快的话说不定我来世长大后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陆景笑了下:“对,有缘分的话我们确实还会再见。”
清月的身形渐渐模煳,直到消失不见。祠堂内一片安静。残留下来的一丝丝阴灵的气息也很快消散。
仅仅因为有她帮过的人记得她,及足以消除她所有的不甘。她甚至都没有去证实一下真伪。
怎么这么好满足呢?
陆景推开祠堂的门,看到站在门口的秦敬第一时间看过来的担忧的眼神,心中一阵滚烫,眼中不由泛起了湿意。
这可把秦静吓了一跳,以为陆景在里面遇到了麻烦或者受了,立刻紧张地拉住陆景的双手,上下打量,“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陆景一把抱住秦敬:“我很好,哪也没受伤,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好人,而这个好人也刚好喜欢自己,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
上一篇:穿成反派的贴身猛禽
下一篇:人类灭绝后,我濒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