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型工种 第153章

作者:莫向晚 标签: 快穿 系统 穿越重生

本来王父的故去让王家的丑闻稍稍平歇,好一阵儿没人再说起此事,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得就渐渐被遗忘,不耽误王家的婚丧嫁娶。

但现在,王子楚的故去,隐隐被说成是王家逼死,又有王父之死作为前提,那继室之子待遇恢复的事情,也不是没人知道的,这样一来,最大的得益者最大的赢家,无疑就是继室及其子了。

哪怕那子也是王家的,但为了保住王家名声,却又不得不把两者割裂开来,以继室自身有暇,其子必也有害人手段云云,又成了市井小民的口头谈资。

这一段报复,纪墨并未参与,他太小了,玄阳先生不必出面,就把事情都办妥当了,舆论若刀,直戳人心,偏这些舆论又不是玄阳先生自己说的,让王家百口莫辩,想要找个人说说理都不行,有什么能说的呢?王子楚已死,还疑似被人逼死,王家再要说与己无关,倒像是推脱责任了。

不知道那庵堂之中的继室得知此事作何反应,据说也死了,仿佛是上吊死的,她的儿子,王父的次子,王子楚的弟弟,被这莫须有的指控逼得红了双眼,竟是做出了大闹丧事的事情来,被压服之后,倒像是坐实了罪名,人都死了,竟还逼到面前,真正可恶。

生死大事,怎容如此胡搅蛮缠?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母亲所为,你们,你们怎能如此……他死了,所以就要逼我们去死吗?如此逼死父亲的不孝之子,合该早死!”

发红的双眼之中是怨恨是委屈是愤懑,天降大锅,难得辩解,王子楚才多少岁,他比王子楚小,也不过是个年轻冲动之人,然而这话,却是过了。

纪墨为此一言愤然抬眼,走到已经被两个护卫压在地上的王家子面前,时至今日,他还不知对方名字,也不必知道了。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对方的脸上,被压得跪在地上的王家子,前面就是王子楚的棺木,“磕头!道歉!”纪墨压着他的头要往地上按,对方倔强得不肯为之俯首磕头,纪墨人小力微,一时竟是不能奈何强项。

两者僵持住了,纪墨正要发狠,玄阳先生从旁走来,拉过纪墨的手,不用他费力,冷淡道:“既不肯道歉,又这般失礼,小惩大诫,打断他的双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个护卫竟是直接扭着王家子的肩膀,深深把关节扭转,伴随着对方的惨叫,丧事继续,棺木越过瘫倒在地的王家子的头顶,继续前行。

纪墨伴在棺木之侧前行,胸口之中仍觉有气不畅,王子楚何曾有错,如何要被人这般辱骂对待,他那样的人,本来就不是,就不是……似有什么再也无法宣之于口,桩桩件件,所有的细节走马灯般在脑中闪过,连贯起来的错,是他的,是玄阳先生的,却不是王子楚的。

错了啊,错了啊,却已晚了,早知他如此,何必……何必来这京都呢?报仇而来的公道,与他一条性命而言,又是微不足道了。

第272章

这世间所有的悲痛欢喜,都不会留住时间的脚步。

王子楚故去,王家事了,因王家早已发话与那王家子断了关系,那王家子大闹丧事又不占理,便是被扭断了双手,也无人与他讨还公道,那继室的娘家早因为这一双女儿而落得名声不存,更是不会在意一个外孙如何。

名声就是士族的命脉,掐住了这里,便是扼住了他们的咽喉,不得不多多思忖一二的。

玄阳先生算无遗策,哪怕如此酷烈报复,依旧没有损伤半分,犹如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样,并无丝毫腥臊沾染,反而还有人赞他处置果断,实有过人之处。

此间事了,玄阳先生没有在京都多做停留,这里的浮华早已被他看透,不会为此停下脚步,那一箱子王子楚的画作,则留给了纪墨。

“你们师徒一场,就当留个念想吧。”

早在当年,玄阳先生就知道纪墨不会为画作所影响,可见这种事情还是见仁见智,未必非要把王子楚打入异端,把他的这种画作也打为邪魔,事虽如此,但多年的观念,到底还是不能更改,尤其是他本人看到这样的画作,总有心魔缭乱,难以自拔,其危险性还是不容轻忽。

“不要与人看。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这个门槛,却是好意了。

“是,我知道了。”

纪墨送别玄阳先生,对方来去匆匆,都不与人招呼,带着那几个一路而来的护卫,一路而去,来送别的,只有纪墨。

箱子放在牛车上,坐着牛车往回走,于街上碰到了兄长,这位继室之子可不似那个王家子愚蠢,早在事发之初,就有“自绝于世”的判断,事实证明,也果如所料。

对方招呼一声“弟弟”,纪墨便只能停下来,移车与之同行。

“你此后可有什么想学的?”

兄长如此问,温润的面目似还有几分仁爱之感。

这跟他背后告状并不矛盾,或者说那个黑状也可当做是仁爱的一种体现,打骂也可为爱,为之计深远也。

“学画。”

纪墨从未与他说过这样的话题,此刻说来也不见犹豫,果决得像是早有腹案一样。

“你师故去,可要另择名师?”

名士之中也不是真的无人擅画,不过此道只为风雅,显然不是主业,若是拜师,未必有人愿意,这算是什么意思呢?对方真正擅长的你不学,非要学一个消遣玩意儿,是瞧不上对方所擅长的,还是瞧不上呢?

“不必。”事情已经平息,纪墨心中却未曾平静,语气之中似还有些怨怪之意,“除了王子楚,画之一道,无人配为我师。”

这话着实狂妄了些,世上名士之流,他可以说自己什么什么不擅长,你却要全当谦虚之语来听,若是真的附和对方,说这些你真的都不擅长,那可真是把人往死里得罪。

兄长眉头不由皱起,“那王子楚的画作……”

这话音,显然不是没看过王子楚画作的意思,纪墨敏锐察觉到,眸光一厉:“兄长从何处看到师父画作的?”

见纪墨反应如此大,兄长轻轻叹气:“你需知,有些东西是箱子锁不住的。”

纪墨日常作画,也会看王子楚的画作,有时候还会模仿对方的画作,从用笔到景物的描绘,对那意境融入没什么头绪的时候,也会一比一地模仿王子楚的画作,希望从同样的构图上找到一些诀窍。

这种时候,那画作是摊开放在桌面上,或者直接挂在线绳上呈现在面前的,纪墨身边儿伺候的下人不多不少,总也有几个能够跟着一同看到那画作的,哪怕是在窗外门外看到,终究是看到了。

那么多双眼睛,一次次看,那里面的致郁效果总会闹出一些事情来,有人因此感觉不适,有自残举动,再有人过分解读,在纪墨还不知道的时候,他身边儿已经成了高风险的地区。

而明知道所有来自画作,画作危险,可世人总是有一股探险的欲望,偏偏还要变着法儿地看,像是挑战自我一样,又让王子楚的那些画作多了一些特别的神秘感。

再有王子楚的故去,这一层感觉就到了顶峰。

纪家的长辈知道了,便找了那箱子去,打开让那些画作都被人所见,这一层就是纪墨不知道的了,他只看箱子还锁着,里面的画作数量未少,哪里想到有人已经看过了。

父母在,无私财。

对父母而言,儿女的所有,包括儿女自己,都是属于他们,属于家族的,在这一点上,纪墨的那点儿隐私权显然就无关紧要了。

不过被略略提点,纪墨就想明白了,他之前没在大家族待过,有些东西,从影视剧上知道,总觉得是虚构瞎编,但从现实中体会到,就是愤怒也无从安放,该说什么呢?从小到大,吃家里的喝家里的,一笔一纸都是家中所供,若要真的摒除这些才有底气说“不”,那恐怕他的画画进度还要再落后不少,为俗务所扰。

无钱财,无技艺。

以前学的那些,穷有穷法,富有富作,现在这画作一事上,再怎么俭省,没有纸笔总是差强人意,而要纸笔,就要练习,一张张的白纸,一根根的毛笔,哪一样不是钱财换来的,若非这样的家族底蕴支撑,恐怕也难以得到如今的进度。

“我恨不得世间人人都知道师父才学可追天人,只管去看,看出什么结果,都是咎由自取。”

这一点,又是纪墨跟玄阳先生的不同,玄阳先生压着王子楚,不许他的画作面世,是推己及人,认为无人能够抵抗这种魔性的魅力,最后怕是会闹出惨剧来,而王子楚自己,也是有了玄阳先生的压制,才对此讳莫如深,宁可自己毁了画作自己痛,也不要痛在别人身上。

可纪墨呢?这个世界于他,这个世界上的人于他,不过两色而已,师父和其他人,便是血脉之亲,每个世界都有的血脉之亲,也不过是在二者之间,这些人的看法,何足道哉?

技艺是根本,技艺之外的东西,就要往后排了。

他不惧出示王子楚的画作于人,便是真的看出集体自杀事件了,那也是自制力不够,怪不得别人。

这世上既然能够有王子楚这样的人,有这样的画作问世,可见是不惧被看的,大可不必防贼似的,处处防备在先,说不得看多了还有免疫力了呢?

之所以答应王子楚不与人看,答应玄阳先生不与人看,也不过是顾念他们的感受,不主动与人看罢了,若是真的有人偷着都要看,得了什么恶果,那又怪谁呢?

作品问世,本来就是要让人知道的。

“唉……”兄长一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这等无君无父之人,如何知道‘敬畏’二字为何呢?也不知你怎生得这般孤左性子……”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选择作画,选择此生作画,不与兄长相争,不与兄弟阋墙,兄长也无需管我以后如何,这一世,我当为画师。画师之名,可由我始。兄长,可要阻我?”

提到“名”,就是触动了所有人的敏感神经,兄长为此沉吟。

纪墨再接再厉,继续道:“世上千百道,何人可为先?书道不缺字,经典增笔墨。艺上亦有道,画技可为先。凡此文雅道,得之即得名。”

士族已经垄断了所有的名声渠道,出名的路子就那么几条,他们已经走在了前面,后来者,终究是后来者,不说比不比得过前人,就说先来者占据的第一印象,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动摇的。

竹林踏歌,第一个如此做的,是名士,是风流,是令人效仿的潮流,可后来者再做,东施效颦尤未可乎?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重新开一条道路,自己就当第一人呢?

这便如同商路,前人走过的商路,与一群人竞争的商路,又哪里比得上垄断之路更好呢?

“我先习画,我先为画师,我之标准,便是世间标准,后来者,莫不学我。”

纪墨从不缺敢为天下先的勇气,事情都是要人做的,他自现代而来,看过五千年的历史变迁,已经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所看已然高远,回到古代,作为指导,或者有些依葫芦画瓢,太过死板,未必能够成事,但于某事上独立自主,坚持己见,却又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觉悟,无所畏惧。

他所做的,便不是他做,终有一日,也会有人去做,不过早晚而已。

“弟之志,兄不及矣。”

走在别人后头,永远是凤尾,另开一路,走在前头,至少也是鸡头,若能做得好,焉知鸡不能变凤耶?

“此事,你不可为先,名不及,年纪轻,恐难支其重,当由族中长辈为首……”兄长的算计很快,想要以此博得更大的好处。

纪墨知道他的意思,自己太年轻了,而王子楚多少年的寂寂无名,说是画道之始,看他年岁,也少有人信,世人总以年龄看学问,又以家世断高低,这方面可顺难逆,除非技惊天人。

“除我之外,还有何人,可令人信服?”

画师技艺,又有几人能够用一幅画证明自己,也证明此道不虚呢?这可不是三年五载便可见端倪的事情,长辈或有薄名,但这份薄名若能撑得起画师之名,恐怕也不会空耗年华,早生华发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兄长思量细节,也知其中问题颇多,比起少年成名,那些老而弥坚的突然冒出来哪样未知的名头,反而更不可信,所以……还要看家族之中,如何定计。

“是。”纪墨应下,此事不急于一时,只要家族支持,他安心画画即可。所求于此,却要画饼于人,也是无奈。

第273章

纪家做事情很快,这件事很容易就得到了通过,为此纪父还特意跟纪墨深谈了一回,确定纪墨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夺权或者怎样,毕竟在没人能够取代纪墨目前的画画技艺的情况下,他的确是最好的推出舞台的人选。

不是没想过让纪墨充当枪手之类的,捉刀代笔,古来有之,但画画一技是需要苦练的,如同书法一般,轻易难得一二。时下各种名士聚会场合,总有人现场写诗,现场写字,加上一个现场画画也不难,而一笔落下,好坏自见端倪,若不能完全避开这些场合,想要滥竽充数都不容易。

尤其画师之事,未有先河,一旦推出,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若是其中有什么弄虚作假的地方,此难得之事,就此败了,他们难道还有更好的道路,更好的手段吗?

纪墨已经学画十余年,便是再有人有着同样的天赋,也需要时间打底,即便是王子楚那样天才,他一开始的画作,也不会繁复满纸,抑郁无终。

而纪家,既然知道有这样一条路,就没有时间等待了,恨不得早见成效。

“我竟是早没想到,还要你来说,你也是,这等想法,怎不早与我说,倒是让你兄长知道。”

纪父这话难免有两分埋怨之意,纪家没有皇位要继承,上头也没一个太上皇,但纪父一向看重母亲,偏这事儿让自己的儿子在祖母面前得了彩头,他这个父亲不好与之争,又是后知道的,失了面子。

如果说他对纪墨只是有着两分抱怨,怨他有想法不知道先告诉自己,那对纪墨的兄长,就是有些提防之意了。

若是孙子太优秀,越过儿子培养孙子,也是世家大族常有的事情。

“之前也不曾想到,兄长问我志向,我只想专心画作,便道不如以此为路,说话间提到,未曾细想,之后也觉得兄长必会禀明父亲,无需我多嘴……”

纪墨的解释很过得去,一个庶子而已,比起嫡子跟父亲的关系,自然是要远一些,他不能为此争抢才是符合规矩的。

同样,他这样的身份,也让纪家推出他有些难度,于是便说要让他记在嫡母名下,出去也会是嫡子一流。

这也是符合大家族培养子弟的习惯的,庶子可以有才,但不能越过嫡子,若是真的越过了怎么办?自家血脉,总也不好轻易折了,便直接记在嫡母名下,成为嫡子。

这种嫡子的分量,若是以后他的才学还配得上,自然无人揭穿,毕竟都是惯常做法,若是配不上了,说不得还有被打回原形的可能。

纪父便是与他说这件事,并不细究之前,这本是顺理成章之事,纪墨听到却沉吟了,姨娘,嫡母,这两者放在面前让他选择,他不会去选择嫡母,可,此刻这并不是纪父想要的答案,如果他违拗,恐怕姨娘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此事,全凭父亲做主。”

听起来有几分放任自流,却也知道这才是对姨娘最好的。

“如此,改日改了族谱,重去祠堂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