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型工种 第296章

作者:莫向晚 标签: 快穿 系统 穿越重生

官员还是不太信,有嘲讽之语,带着些打趣的意味,倒是没有过于尖锐。

被派来陪同的纪氏子弟脸上的神色不变,他虽年轻,却是纪氏早早培养出来的家族子弟中的优秀者,未来必能执掌纪氏,这等场面,实在不足以令他变色。

“紫微星耀,岂是凡人可以丈量?人主自有上天庇佑,非我等能择。”

他的话语把官员的话给挡了回去,也还算谦虚地表示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为星象师所料准。

纪墨微微点头,正要如此才好,否则,什么都问星象师,还要皇帝和臣子做什么?

两人还在府中行走,周围不少下人忙乱,悄然收拾庭院,把一些折断的树木搬走,整理凌乱的池塘,也顺便清理那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溺水其中之人,随着两人渐行渐远,他们的对话,纪墨也无法听到了。

院子里那些下人在那两人走后,有人心生牢骚:“哪里有这个时候来访的,实在添乱。”

主人家的庭院乱糟糟,丢了主人的面子,何尝不也显得他们这些下人不中用,消息传出去,下人们之中的鄙视链中也会多了新话题。

“想来很多人都在观望我们纪氏吧。”

有见识的下人如此说着,周围有人不解,他才开始讲说纪氏这五十年所顶着的压力。

当年纪墨的考虑没有错,纪氏那般煊赫,看似让出一个监正的位置并不影响其他星官的锋芒,或者说大体上还是在司天监占据主位的那个,可实际上,差了个名头就要继续让利,其他方面,纪氏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路子可走,不必皇帝下手,仅仅是少了一个监正之位,就能让纪氏陷入分崩离析的困局之中。

到时候无论是拆分宗族还是怎样,纪氏都可能面临四散局面,可有了一个五十年后的预言,既然纪氏敢放出这样的话,五十年,对那些权贵来说时间也不算长,便有很多人想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等等看。

这其中,放纪氏一马的主要原因还是大家都知道纪氏其实没做错什么,那点儿牵连,也就比莫须有多了点儿“有”,旁的其实谁能指望司天监凭着天象造反成功呢?

乱世之中,或可蛊惑人心,太平盛世,又有哪个信他可定真龙。

不是没有明智之人觉得这是纪氏的拖延之计,暂时缓冲一下,不必五十年,新君上位,必然还要用司天监,纪氏本来也没跟什么人结仇,新君必也知道纪氏冤枉,不至于对他们心有成见,所以,这时候戳穿人家也没什么好处,何必呢?

在这种状况下,纪墨所给出的五十年的预言,并没有被秘而不宣,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具体内容如何的,据说当时还有盘口直接开了一个五十年的赌注,就要看五十年后预言是否成真。

这样长的时间,纪氏也等得,不过纪氏等得就很有压力了,别人无论真假,也就是震惊或一笑,对纪氏而言,若是此事为假,他们可笑不出来,星象师预知的东西竟然是假的!

仅此一点就能让纪氏在星象师中的地位不保,这可比丢了一个司天监监正的位置要厉害多了。

若是假的,纪氏名声全无,日后说不得连入司天监也不能,那时候纪氏家族更是要四分五裂,未必比分崩离析更好。

那纪氏子弟送了官员回来,路过库房,库房年久失修,上头的砖瓦也掉了些,需要重新修缮,这时候正有人开了库房门,查检其中东西有多少损坏,一样样东西被搬出来,那纪氏子弟看到了那个书匣,直接使人拿了过来,自己抱了,去了另一个庭院之中,院中,正有老者仰面观天,看那昏暗天色,不再那么飞沙走石。

“叔父怎么站在此处,外面风大……”纪氏子弟说着扶了老者进去,老者看到他抱着的书匣,陈旧颜色,一看就知不是常用之物,“这是……”

“预言一朝成真,纪氏复起,只在眼前,难免心思浮动,更图他谋,叔父莫笑。”

那纪氏子弟这般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唯有此时,才少了几分掌权者该有的气度,多了些年轻人的躁动。

老者一笑:“你呀,想得太多。你只看这天降流火的好处,又哪里想到人主重视,于我等,也未必是好事,纪氏族中千百人,又有多少人可知五十年后呢?若事有不谐,便又是祸事……当年,我纪氏若不曾与皇家有了师徒之名,又哪里需得以命做祭,窥探天机呢?”

这话说得老成,那纪氏子弟点头称是,想到那一位,难免心中戚戚,“天威如斯,能测者,实叹。”

不是所有人都能预测准确的,也不敢把话说死,留一二含糊,既是变量,也是偏差,便于之后的话术调整,自行挽尊。

这是算命者常有的套路,纪氏虽不算命,但在预知方面,也有着同样的谨慎,必要先说“天机难测”“不可尽信”,方才能够说自己测算的结果,而这个结果也是“可能”“或许”之流,不敢斩钉截铁。

可,如今这个斩钉截铁的预言得到了证实,那么……

书匣放在桌上,随着书匣而来的纪墨听着两人言语,不由苦笑,他这一举措,是对也是错,挽回了当时的不利局面,给了纪氏一个缓冲,起码有更多的时间能够安排家中生计问题,不至于赤字崩盘,没了活路。

可弊端也同样明显,应验了便要考虑如何不让纪氏这被骤然拔高的名声毁了去,同样也要考虑纪氏的承受能力,若是配不上这等荣耀,岂不是大大的祸事?

再有后世子孙,又有哪个能够掌握这等非常规的预知方式,最后打击了自信,不再奋进,反而害处更多。

“府中整理好了,便准备放粮救济,此流火之灾,我纪氏当承一半之责。”老者这般说着,又叹,“天机不可泄啊!”

谁能知道这般宛若灭世一样的天降流火,是不是因为纪氏强行预知而引来的呢?这般想着,老者心中便多了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为了一己之私,一族之力,引天火降下,大罪也。

那还年轻的纪氏子弟没想那么多,说起刚才官员过来视察探问之事,言道要把这一书匣之中的书全数上缴,以应上问,否则,怎么说他们纪氏族中无人能此,都像是托词,倒不如直接摆上去,让他们看个明明白白。

“也只能如此了。”

老者心有不甘,却也再无他法,献书总比献人好,皇帝纵有不满,总不至于对着书问责。

纪墨闻言,心中一动,这一位皇帝可是……不,不妥,若可代天择主,才是滔天祸事,一个天降流火已经足够麻烦,无需更多预言了。

第514章

“这便是纪氏之术?”

足够威严的声音来自一个中年男人,对方端坐金殿之上,是人群之中唯一焦点,不仅在于其气度,更在于其身份。

纪墨浮在书匣之侧,看着那中年男人,一边看,一边想,啊,原来皇帝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说到这里,还真要为自己默哀一下,往常小民身份,不得见贵人也罢了,如今司天监星象师,标准的贵族出身,还是地位超然的星象世家,理应跟皇家掌权者更为贴近,却也总是缘悭一面。

皇帝居住深宫之中,少有外出巡视,司天监中众多星象师也懒得外出,朝拜之日,说是能够见到,其实司天监只有监正能够上朝,还要隔着不远的距离,在那些重臣之下,普通的星象师还是无从见到皇帝面目。

少有的大典,皇帝的确会出席,可距离更远了,远到如同观星,这等距离能够看清楚那个衣袍斐然的是皇帝这种生物就不错了,可没有什么分辨皇帝面目的机会。

如今,这才算是真正见到了这李氏皇朝如今的主人,皇帝这种生物。

就、挺稀奇的。

纪墨多看了两眼,也就那两眼罢了,皇帝并不是奇异生物,不会长得夸张猎奇,但那权势地位带来的熏染,总是不同的。

他似隐隐能够感觉到一种刺得人皮肤如同针扎的“气”,以皇帝为中心,不断投射八方,若大日昭昭,其光耀人。

“正是,纪氏愿献此术,以待他人。”

送来书匣的有纪氏子弟,却在后一个身位,前面的那个是那时候去过纪氏的官员,对方代为答话,明显是抢夺了戏份。

纪氏子弟不敢吭声,唯低头表示恭顺。

“如此,也罢。”

皇帝案头积压着不少公务,并没有多少时间研究星象,对那特意未曾更换的书匣也没有多少看重,勉励了纪氏一番,大有“你等忠心,我已尽知”之意,之后就让人下去了。

是纪氏子弟下去,那官员还未走,反而驱前一步,试探着问:“这纪氏之术……”

“观星有术又如何,千年万载之后的覆灭,与我何干?”

皇帝的话透着一种“死后万事空”之意,却并非丧气,瞥了一眼书匣,道,“只恨遗毒,几溃我山河。”

这一句,让纪墨一惊,现在皇帝的态度也很重要啊,若是因为预言之事对纪氏有所不满……

“陛下慎言,为尊者讳。”

官员急忙劝谏,一句“为尊者讳”让纪墨明白那“遗毒”之语,并非是说自己的,这才宽心。

可见啊,这皇帝当久了,那真是挡了下头人的路,怪不得当今皇帝对先帝多有怨愤之语。

父亲没轮到当皇帝,他这个当孙子的直接从爷爷手中接过皇位,是好事儿吗?对那些寡亲之人,或是好事,但对父亲多有眷念之人,便是大大的恶事了,再要偏激了说,非等着熬死我父,才与我家皇位,实在是多恶也。

这也跟这位皇帝的出身有关,珩王之后,最有人君之相的那位睿王,也是个标准的贤王模样,最难得夫妻恩爱,只有一子,疼爱有加,这样的人,母族没实力,妻族难帮衬,再有一个长寿的父皇,基本上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事儿,除了有个贤德名声,能有一些人的好感,朝堂上没文没武,凭什么继承皇位。

本来就等着太子继位,自己或能再升一级,得一个兄弟加恩,哪里想到太子被废,紧跟着二哥上位,还没怎么样,又被废,还论了罪,事发太快,到最后眼看着又把自己逼到风口浪尖上了。

该怎么办呢?

纪墨凭空猜测,想必其人多有烦忧,本来就不是个健康身体,曾以“身有疾”为由不广纳妾侍的睿王,说不得便是思虑过甚,早早葬送了自己。

对现在的这位皇帝,曾经的睿王独子来说,这简直就是我爷爷逼杀我父的现实仇恨,偏偏,又不能报仇,最怄气的可能就是皇位顺序传给了自己,简直了!

不能恨,还要爱戴,表示自己的感恩戴德。

呵呵。

昨日老者和那纪氏弟子的谈话之中便有涉及这位皇帝,说到当今爱记仇时那个表情,真个是一言难尽。

老者更是曾言:“心窄性偏,唯大事可托。”

大是大非上,对方能够立得住,但别的事情,那可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么说吧,著名的李世民上位史,绝对不是他一个这样做过,可成功的只有他一个,是他特别特殊吗?只能说时也运也,轮到你躲也躲不掉,不是你的,照抄都没好下场。

“罢了,收着吧,若有能为此者,赏之。”

皇帝一言而决,给了书匣一个重归库房的下场。

纪墨有些无奈,却也还算满意,所得如此,无忧纪氏。

【请选择时间,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一千年……】

“一百年。”

心中大石放下,纪墨便有闲心想想别的,星象师到了他学习的那个阶段,已经算是最鼎盛了,之后该怎样发展呢?

现代也有天文学家,这门学科该不至于沦落消亡,只不过,想要往上发展,恐怕更多不易,或者说,范围已经圈定,路线也就那几条,再难走出什么花样来了。

发现新的星星,验证新的星象变化缘由,证明潮汐引力与星宿有关……大致类此,再想要更高层次上的,原谅纪墨的想象力有限,实在是想不到了。

或者还能对登月飞天做出一些辅助帮助,规划个路线啥的?

遐想一二,昏暗的房间之中有一道光照射进来,大门打开,是下人来库房收拾了。

这一处库房之中摆放的都是价值不高的摆设,和一些书本字画之类,书本字画的价值不太好估量,一个个都放在匣子之中盛放,匣中放有避虫的香料,每隔一月会收检一次,放置新的香料避虫,同时检查字画的完整程度,保证不会有损坏的。

若有,就要去修复试试,实在不行,就会被报损,移出库房之中。

管理这个库房的管事是个眼睛毒辣的,专盯着那些沉压多年的好东西,尤其是字画类,不似书本厚重,撕开卷轴,只留一片,藏在衣裳夹层之中,改了令册,直接就带出宫去,换成钱财使用。

更有明目张胆以“虫蛀鼠咬”为由报了损耗,然后把其占为己有的。

这等损公肥私的做法,宛若又一种潜规则,被下面的人仔细珍藏,并不拿出来诉说,而上行下效,这个库房之中的物件便多了些颠簸流离。

管事跟在下人身后,一边叮嘱他们小心收拾,一边自己也在查看,那几个熟悉的画匣被他打开又关上好多次,看着那些画,动心却又不敢动。

“都仔细点儿,这可都是好东西,外头万金也难买的,你们手底下轻点儿……”

许是把库房之中的东西都看做了必然落入自己腰包的财物,管事盯得十分认真,并不让人胡乱伸手。

纪墨在一旁看着,若是没记错,前一阵儿,他才借口什么事儿过来查了一遍,这一次又查,这是缺钱了?

管事不知已经有人看穿他的心思,眼睛滴溜乱转,看哪里稍久一些,便有斟酌之色,最终又忍痛放弃,那一副表情变化,让纪墨很想为之配上文字。

“啊,这个好像要。”

“不行,不行,还要等等。”

两个表情来回跳转,思量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最终拿起了一本书册来,薄薄一册,单独放置,书脊上难有署名,倒是被他抽出来后,纪墨看了一眼,是一本名为《洛书》之书,似乎跟测算有关。

再看一下此书和自己的书匣相隔不远,恍然,可能这一档多是这类书籍。

管事随意袖手,那书便自然落在他的囊中,一众忙碌下人,没一个注意到了,或者注意到了不敢说,等他走了,众人忙碌的身影都稍稍停顿下来,大有松一口气之感。

“这可真是越来越不怕人了。”

有下人在一旁碎语,旁边儿的下人也跟着小声附和:“他怕什么,再过一阵儿,他的职位就要换了,这烂摊子,不定栽到谁的手上,不看他进来都来了多少次了吗?只当别人是傻子,也不知道有什么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