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夜情
这“浮生千重变”生得也奇,阵中并无光华透出,却是一片苍白虚无。四人身影皆已被这晦暗无光的阵光笼罩,从我眼中望去,只见江风吟脸色如同死人一般,身上衣袍都素暗了几分。叶疏仍是那般清冷无波,只不知是否我看错,总觉他外壳虽未改,内里却有些不同,仿佛玉石中多了许多裂纹。萧昭主控阵眼,面沉如水,有渊渟岳峙之意。阵中最可观者,萧越一人而已。他昨夜情事中沾湿的鬓发尚未干透,玉冠如墨,容光焕发,气势竟隐隐已经凌驾于其父之上。四人掌心灵意如丝络串连,也是他手中这一道火光最为耀目。
地、火、风、水四象之力连缀于阵法中央,奔流旋转,聚合为一团灰白裂变之物,远远看去,犹如一只大得惊人的眼瞳,在惊天巨变中投来含情的一瞥。孟还天一道血雾千须的身影就浮空在这“眼瞳”上方,头颈胸腹,还保持着棋盘真人的天真面貌,连一双苍老手掌中喷发的咒诀,亦带有他灵体的火焰之意。身体后半截却已异变为触手形态,肥厚肉瓣从腹腔中喷涌而出,狭长者逾十三四丈,愈靠近“根”部愈密集,似是向四面八方不断勾舔的无数舌头。肉瓣上碎肉滴血,地上煞影重重,活生生将一个纯白之境,化作无尽修罗血狱。
孟还天由脑魔演变而来,体内魔种是他惟一命门,不死不灭,与玄阴之力互为制衡。他蛊噬人心、吞灭他人意志的“魔脑”镇压在阵法之中,他自要处心积虑夺回。如按他原先设想,四席占半,自是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但如今阵法四角俱全,他从掌阵变作破阵,却未有如此压倒性力量。眼下阵“门”已开,底下一团狰狞活物隐约可见,法力流转却不可逆,只能进,不能出。孟还天连连抢攻,皆不可破。一时情急,十余条肉瓣被“门”倒吸卷入,不得不断尾求生。此消彼长,更难得手。
孟还天啐出一口血沫,骂道:“江随云这小子好不要脸!叶青霄还在本座手里,他倒是洞房夜夜换新郎,自顾寻欢作乐,半点也不关心师父死活。真那么欠肏,怎不来找本座?”
话一出口,风火两道灵力骤然暴增,将他逼退一大步。叶疏一双冰冷的美目却已慢慢睁开,开口道:“他在哪里?”
孟还天长长叹了口气,学着棋盘真人摇头晃脑几下,故作天真道:“你问你师尊么?他与我灵息相克,不好使用,只好都化掉啦。”
一言既出,忽闻山上山下,众人一齐惊呼出声。但见雁荡山下湖水霎时化为血红,满湖秋雁戾叫惊飞。孟还天周身肉瓣不断向外摇动扩张,越来越长,逐渐垂落,如同千万道从天裂中降落的飞瀑一般,将血湖之水倒吸入肉瓣顶端。他原本与阵法僵持不下,饱饱地吞吃了这一口,魔息倾泻而下,立刻将阵法逆转过来。那魔息中更有一股熟悉之极的青色水泽闪动,我灵识一触之下,便知属于何人。灵息取之于活体,想来性命应是无忧。但以他一世之尊,双方决战之际,竟成了孟还天破阵之器,大概也是生平第一的奇耻大辱了。
我对这位师尊有过许多孺慕之情,恨怨之意,事到如今,见他受此非人之苦,亦有不忍。当下手执一霎雨,缓步走出洞门。只见血湖翻沸之下,孟还天条条肉瓣都吸得满足,几乎涨破开来。阵中四道灵流均有摇摇欲坠之相,江风吟修为相对最浅,此时已难以支撑,白玉般的脸庞也变得极为扭曲。只听喀嚓一声,他所坐镇的正西方向阵法已裂开一道缝隙,底下血色一闪,腥臭扑鼻,显是那“魔脑”要从中钻出。萧昭左手一挥,裂开的土地瞬间合拢,严丝合缝。他自己那道灵流却微弱了许多,孟还天更不多言,长笑声中,魔压盖顶而来。萧昭浑身一颤,耳中、眼中立刻有鲜血蜿蜒而下,身周阵法也坍陷出若干孔洞。只闻凝冰之声接连响起,却是叶疏出手相助。虽可抵挡一时,但如此趋势下去,魔脑破土而出,也只在迟早之间。
孟还天距离功成只半步之遥,更迸发出无比狂暴之态,连那枚被他深藏元魂的魔种,亦在他逐渐透明脱落的皮肉之间依稀透出红光。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同为不死之物,魔种存世之途又与玄阴之力不同:原主毁亡之后,只要还能觅得一块细小血肉,魔种便能寄托其上,再次沉睡,以伺重生。当时未及多想,如今一念忽生,只觉体内一阵恶寒发烫,那是九天玄阴之力成形冲顶之后,发自本能的第一次兴奋。
我无言一笑,仿佛一位昏聩无能的君主,于兵临城下、久病垂死之际,终于与麾下功高盖主的大将军达成了一生中唯一一次君臣同心。
我看着自己的手紧握在一霎雨莹润的竹柄上,灵意贯透之下,剑意破云横天!
这一剑,正是先天九炁剑法最高重惟一的一式,名叫——
万物生光辉。
我足尖在芙蓉峰顶轻轻一点,人已凌空踏入雁荡主峰,更在孟还天的血瀑之上。在那“万物生光辉”辉煌映照之下,一切生灵、残肢、尸块皆被褓抱,不容魔种寄生。从云天中俯望,“浮生千重变”已是千疮百孔,阵中四人均有伤损。我此刻生息满盈,灵脉复原如初,眼中只微微一花,萧越便从正北位消失不见了。几乎与此同时,阵眼如沙漏般向下塌去,一团肥肥白白、形如巨蛆的脑状物从中腾出,正正地嵌合在孟还天身上那透出的红光之上。一霎之间,我脑中仿佛被人狠狠拨了一下,剑意已到尽头,剑身也已劈裂,竟再不能进半分。
——但我本就不必再用剑了。
我嘴角一勾,将手中残竹抛下,反手从怀中取出一物。
当日秘境之中,玄天女使听罢我最后一句发问,仍是那般趾高气扬地望着我,但那神色却有些异样,似是怜悯,又似不屑:“你宁可死,也不愿孕育玄阴神力么?”
我木然道:“正是。”
她又居高临下扫我一眼,低叹一声,这一次语调中却多了几分柔和之意:“你若真有这般决意,我也不妨说与你知。圣女被天道降罪之前,为免将来无法自控,亲手为自己打造了一件小巧饰物,正是克制玄阴之力的宝器。只要你秉承必死之心,将它轻轻刺入胸口,肉身自然衰亡,神力也会逸出,再寻栖息之地。只是……你神魂俱灭,生生世世,再也回不来了。”
我淡漠一笑,道:“死都死了,岂有再回来的道理。”
我将母亲留下的那枚小小金钗托在掌心,想起玄天女使垂睫低声道:“这支钗子,唤作长恨。”
——这名字倒好,可堪破天长地久。
我嘴边微笑未绝,倒转钗尾,却从胸口滑下,向小腹中那团似胎儿又非胎儿之物尽情一刺。
只听一声断响,我已如一片羽毛般盈盈落于前尘海尽头。只见万里碧波一同下陷,潮平之处,赫然显露出一块黑色的石头。这石头大半已经朽坏,色泽漆黑,全无半点光泽。知梦岛的天光映照其上,仿佛也被吸收得一丝不留。
它与我两两相望,虽只短短一刹那,我已如古经卷中那些有幸目睹神迹的先哲一般,对这超越自然的圣物彻底信服。
我听见“它”的声音渺然响起,如从异世中迢递而来:“你有何求?”
我缓缓道:“我无所求。”
“它”复问道:“你有何愿?”
我原想替周令求一副平庸根骨,至此却也释然,只道:“我无所愿。”
话音落处,海潮沸涌,天云变幻,流水如昨日,滔滔经过我身。霎时间,我这具残破灵躯,竟与万物兴衰共鸣。我举步行处,海水不断向后退避开去。如烟如梦的一座小岛,竟隐隐传来劫雷破空之声。
——那是创世以来,三千大道中,从来无人练成过的异体:无情道。
第一百零一章 你得到我了
这知梦岛秘境一来一去,并不占许多时日。重回别雨山时,山中犹有丝丝暑热。虽已是黄昏日暮,我那木屋中也不见清凉。我将手中之物放下,支开木窗,散出些闷闷之气。左右是无事,见窗台上摆着好几样辉石打磨的小巧物件,随手拈起一只核桃大小的香炉,放在掌心闲闲把玩。
只听木门重重一声响,一个身影一晃而入,接着我腰上一紧,已被人从身后搂了个满怀。
我从前倒也与人做过夫妻,但直到此刻,才头一次有了新婚旖旎之感。耳听他呼吸甚为粗重,仿佛生怕来迟了一步,心中竟不由生出许多温柔,轻轻抚上他手背,柔声道:“怎么走得这么急?汗都出来了。”
符冠英双臂揽得更紧,嘴唇不断摩挲着我面颊、头发,又似亲吻,又如深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一身媚骨早已认他为主,闻到他唇边淡得几乎虚化的气息,都觉喜乐无边,转头与他一吻,道:“千不该万不该,临走被我的好师弟操了。纵然心中有些不甘,身子也是要回来的。”
符冠英与我浓浓应了一吻,令我浑身娇软如酥,几乎站立不住。直到两个人急不可耐地滚作一团,喘着粗气撕扯衣物之际,他才忽然发觉不对一般,停了动作,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我被他仰面压在床上,浑身都几乎没了骨头,只觉情潮如滂沱大雨般降落下来,将我浸得里外透湿。闻言也只攀着他脖颈后背,闭眼向他索吻,将整个身体不断地向他迎去:“没什么,先前受了些小伤,如今虽好了,还有些流泪怯光,见不得人。”又甜腻地蹭着他面孔,娇声道:“师弟给我吹吹,便没那么疼了。”
符冠英怜爱地捧着我的脸,痴迷地看了许久,才轻轻低下头来。我只觉眼皮上一阵濡湿,一样软热灵巧之物已舔了上来,舌尖钻入缝中,沿着眼睫不住柔滑摩动,仿佛一条细细的蛇,扭动身子往我肉穴深处嘶嘶钻入。其淫靡绵长,竟比上次他给我开苞时更令人魂荡。我几乎融在他身子底下,呻吟道:“好人,下面也给我弄弄。”
符冠英笑了一声,嘲道:“没见过你这么骚的。”
我也对他吃吃一笑,道:“我还有骚的没使出来呢。”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吹气般耳语了一句。符冠英受不了一般,往我唇珠上咬了一口,却依言倒过身子,与我反叠在一起。我早已被他剥得赤条条的,全无遮挡。他埋首下去,亲昵地含住我勃起的肉柱,上上下下吞舔起来。他身上倒还有些衣物未除,我闻到他下体气味,已是欲火中烧,将脸凑在他裆下,双目紧闭,舌头也不由伸得长长的,舔得他袍裤上一片湿。符冠英如逗弄我一般,隔着裤子,便将他那条肉棒往我嘴里插。我更是中心如醉,张开嘴来,感受他凸挺的茎身在我口唇中滑动、挤压,不禁难耐地吞咽起来,涎水淌满了下巴。
符冠英生得面容文秀,唇角却比常人开得深些,将我下体连根吞入,直抵入喉,竟是毫不费力,游刃有余。舌头更是如同上了机簧一般,先在我微微开隙的马眼中钻磨了好一阵,仿佛一根细轴小棍直捣洞心,愈钻愈深,令我又疼痛又爽利,几乎当场射了他一脸。复又来到我后穴入口,在外面的肉褶上甜腻地吻了半天,才将整条舌头钻入肉缝,在甬道中来回揉搅,愈见深长,最后竟抵入花心软核那一点,用舌头勾弄最红湿处,只将我弄得眼泪汪汪,淫叫连连,浑然忘了身在何处。仰头闻着他下体愈来愈浓的气息,竟连动作也不晓得做了,只会喘着气乱伸乱舔。
符冠英见我那样子,笑意更深,自己解了袍裤,将他那肉棒猛地弹在我脸上,这才命令道:“师兄,张嘴。”
我从前与人上床,向来是含羞做小,曲意逢迎。但如今日这般彻底放下身段,恨不得将自己化成个性爱壳子,只为将男人纳入体内、尽情抽挞的,那是前所未有。此时一触到符冠英龟冠上的软肉,神智全失,如同狗舔骨头一般,胡乱着迷地吞入嘴里。只替他口了几下,脑子里已阵阵发白,止不住发出一阵快乐的哀鸣。符冠英后臀微一用力,将整根肉棒捅入我嘴里。我喉腔一被填满,简直连躯壳也饱足了,喜得眼泪口水一齐流了下来。
符冠英见我骚态十足,那东西也越发饱满,一边替我舔穴,一边深深浅浅在我口中冲刺起来。我被他弄得呜呜直哭,尽情给他吞咽一阵,口水实在太多,反将他滑了出去。我又急又热,眼睛又看不清,胡乱寻找,只找到一个凹陷柔软之物。伸舌舔去,只听符冠英发出一声闷哼,那物也紧缩了几下,却是他的穴口。我也顾不得其他,将脸贴合上去,往他穴中又插舔起来。
符冠英倒也受用,口中逸出低沉喘息,还低低趴着让我伺候了一阵,才将我拉了上去,与我交舌深吻,膝盖分开我的腿,对准我湿淋淋的穴口,一下就破开了我的身体。
我在床上惯于被人采用,只是生为男子之躯,雌伏人下,再如何爱慕倾倒,多少还存了些羞耻之心。纵然是最后心如死灰之际,也还有些本能的回避。便连第一次认主时,也还心思不属,不曾全情投入。譬如一只小船,再如何在狂风骇浪中摇荡,也还不忘牢牢把着自己的锚,恐有粉身碎骨之虞。然而今时今日,我不但将锚抛开,甚至连船也不要了。我化成了比水更软的水,与他再也分不开了。
符冠英就在我身体里,一口气将我插射出七八股,精液溅得我与他小腹上一片柔滑。我这样全身心臣服他,他如何感知不到?一时更将我爱进了骨头里,整个人发出餍足气息,哄道:“师兄忍着些,一夜还长得很。”
我挺着腰挨他的操,撒娇道:“你也射罢。”
符冠英道:“我忍得住。”又俯身看了我一阵,见我片刻也离不开他,才忽然一笑,道:“师兄这么久不回来,还以为师兄不要我了。”
我失笑道:“那怎么会?”在他嘴上亲了亲,道:“我眼睛受伤,叶宗主带我去求医了。亏他一代宗师,竟也信些鬼神之说。正经大夫不去请,却将我推入一个秘境,说只要摒除私心杂念,行至海枯石烂之处,一切心愿都能实现。”
我说到此处,不由扑哧一笑,勾住符冠英脖颈,迎着木屋中洒落的一片温柔月光,仰头道:“师弟,你说世上真有如此神奇之事么?”
符冠英往我体内温柔抽顶,望着我的目光却似含讥带笑:“幻梦成真,本属虚妄。”
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黏腻道:“倘若是真的呢?你想许个什么愿?”
符冠英道:“只索我的好师兄多操几次罢了。”
我抿嘴一笑,将他推开些,翻身骑在他身上,肉穴咬着他阳物上下摇动,嗔道:“说得这般肉麻,却也不问人家的眼睛怎么受伤的。可见男人的话,一个字也信不得。”
符冠英双手扶着我的腰,那物在我体内粗壮高顶,水声湿滑,吃得极深。闻言嘴角一动,道:“怎么受伤的?”
我叹了口气,双手按住他胸膛,屁股将他夹得紧紧的,呵气般道:“那自然是因为我的好师弟偷偷跑去告了密,引得萧越那大魔头勃然大怒,把我这假冒江随云的小贱人弄瞎啦。”
符冠英面容无甚波动,连起伏的动作也未停止,只紧盯着我的一双眼眯了眯,愈发显得狭长:“是么?”
我轻柔道:“是呀。他原本待我十分温存,煎汤送药,情意绵绵,完全将我当成了他那死得骨头都不剩,拼也拼不起、凑也凑不上的老姘头。可惜一夕之间,尽成泡影。唉,那也怪不得!我要是满心欢喜,却发觉别人全是骗我,我也要生气。他虽毁了我的金丹,又强上了我,我看他那样子,却觉可怜得很。”
符冠英听到末几句,眼底闪过一线阴冷之色。我抬起臀来,在他阳物上吃力地坐了几坐,叹道:“只是我始终却想不通一件事。萧越本来对我信任有加,柳唱一来,他便一反常态,不但识破我面貌,连我身上别雨山三百年的禁制也知晓得一清二楚。我想来想去,都觉极不应该。是不是有一个人,宁可践踏道宗大业,不顾世道毁伤,也不愿我落在他手中呢?想我在这世上无依无靠,最舍不得我的,只有我的好师弟一人。再回头一想,那天柳唱手下有个戴面具的小孩儿,身形跟你倒有几分相似。”
我体内被他填满,只动了几下,喘息更剧,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我受谢长老之托,假扮江随云,为的是萧越对我不设心防,以便逼出他体内魔种。师弟消息这样灵通,多少也知晓一二。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这次去知梦岛,看见了一样东西,这才勉强想通了一些:想来师弟早就知道,魔种不在萧越身上了。”
符冠英唇色本就极淡,月光下看来更是没有半点颜色,闻言只道:“我为何会知道?”
我怜惜地吻了吻他的唇,道:“因为你就是协助魔种吞噬宿主的……那条蛇呀。”
符冠英终于停止了动作,望着我的眼瞳却无半分变化:“你都知道了。”
我叹息道:“是啊。其实你从前并未刻意隐瞒,是我太笨了,才一直不曾发觉。玉清子道长在昆仑捡到你,你对地上生长之物了如指掌,又对气味敏感无比,想来并非名师传授,而是你蛇类天性了。反过来推想,前因后果便一目了然。孟还天寄生之后,头一件事就是前往青霄门久住,自然是为你之故。你一进入昆仑天姬福地,便大有痛苦之色,想必重回你往日囚禁之所,有些发自本能的抵触。那天你还问我要了世上最后一颗‘非花如梦’,现在想来……”
我拨开耳边一绺汗湿垂落的长发,与他四目相对,淡淡道:“你从那天起,就策划好了一切。我身死之后,你对周令撒下弥天大谎,骗他服下这枚丹药,让他变成了我的面貌。唉,我那冷冰冰的前夫虽一向待我不真,见我在眼前灰飞烟灭,多少也有些不好受。这时周令乍然出现在他面前,多半要触个大霉头。是了,当时他情形如何啊?”
符冠英漠然道:“不太记得了。像是不信,又像是要信。脸上没什么样子,心里只怕已经疯了。”
我点了点头,道:“那也是难得了。周令触怒了他,在别雨山一关就是三百年。你在他屋中放了这许多辉石,想来也不是关心他生老病死,多半是拿来监听他平日动静的。不知区区一个朱雀堂弟子,何以让师弟如此煞费苦心?仔细一想,棋盘真人被魔种寄生时,常面目扭曲,露出狰狞模样,这与周令夜夜所受噬心之苦,倒也对得上。那当然也不是什么药毒,而是你为了给他身上另一个魂魄强行夺舍,对他施下的术法了。”
符冠英仰面贪婪地看着我,眼角竟还笑了笑:“你比从前聪明了。”
我在他肉棒上不轻不重地一夹,柔声道:“也没那么聪明。之前我一直不明白,我爆体而亡,魂魄尽散,连大乘境的修士也捕捉不到一丝一毫。你又是如何拿到的呢?……直到我在前尘海尽头,望见皆空石上的蛇形裂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从这石头里诞生的,只要你’想’,便能将我魂魄从千万天风之中,一一召回。就这样,一百年,两百年……符师弟,你是用三百年时间,重新造了一个我啊。”
符冠英道:“事在人为。”
我衷心道:“你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人。不过我在世之时,倒不见你多么亲热殷勤。连与我说句话,也是爱答不理的。怎么人都死了,反而热络起来了?是不是你心里,早就对我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
符冠英难得地迟疑了一瞬,才道:“我不知道。我总是想着你……我想得到你。”
我抚摸着他的脸,温柔道:“是啊。你要做的事情很不容易,可你终究还是做到了。我回来了,身上媚骨又认了你为主,永远听你的话,永远不会背叛你。符师弟,你得到我了。”
符冠英道:“嗯。我很开心。”
我凝目看了他一阵,竟久违地有些伤心:“可是这件事你做错了。你不该这样对周令。他曾经亲口告诉我……”
我用力闭了闭眼睛,想起许多年前,在秦淮烟柳轻纱的岸边,周令追上我,含恨发狠道:“江随云,你少看不起人了!我一生不幸,全由这副身体而起。身为堂堂男儿,却生了一身下贱骨头,只能永永远远受制于人。一旦所托非人,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我对叶疏……不过为他无情入道,绝不会负我、辱我罢了。你与他真道侣也好,假道侣也好,他对你如何,难道我瞧不出来,还要去自取其辱不成?”
我听见自己失力的声音,清冷地在水风中响起:“这倒巧了。说到身子下贱,我比你更甚。老天待人不公,那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自己硬起心肠,赌一口气,说不定一个凑巧,竟然斗过了天命,也未可知。”
不知隔了多久,才听见他在杨柳枝下低声道了句:“……多谢。”
我举起身畔的雪羽玫瑰剑,微微向上一提腰身,往符冠英颈下尽情一划:“……他不喜欢这种命。”
我金丹破碎,灵台坍塌,原本连剑也未必举得起。但人体血脉经行,心脏搏动,皆不由自主,皆属无情。在我眼中看来,与修剪一株花苗、筛下一捧细沙,并无区别。剑尖切开他咽喉时,甚至能感受他生命在我手中缓缓退去。但见窗外月色隐去,阴云密布,一道百余丈的闪电骤然从别雨山顶蜿蜒劈下,照得我眼前一片惨白。
我心中一片空离,从他尚未疲软的阳物上抬起身子,只觉屁股下一阵失禁般的稠湿,想来他临死之前,到底没能忍住。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伸手拭去,竟是一道泪痕。
又听一道惊雷从屋顶劈过,狂风吹得木门、木窗一并飞开了。我披上衣袍,将地上新买的一坛雪菊酒浇在符冠英尸体上,只觉头发不住向前横飞,遂拿手抿了抿。一晃眼间,只见屋外已多了一道雪白的身影。
在我杀夫证道的劫雷下,叶疏的云锦广袖不断发抖,一步也不敢上前,只在原地梦呓般叫了声:“……夫君。”
第一百零二章 又怎能说不欢喜
我望着他失措模样,只莞尔一笑,道:“嗯。”
只见雷鸣电闪,在我头顶不断盘旋、聚集。我以无情入道,不同于道、魔、佛、鬼一切诸体,无息吐纳,无物中藏,更无须筑基、结丹、元婴、化神诸般章程,内舍之中只是一片虚清。杀符冠英之前,只见草木生长、鸟雀飞行,无不在既定轨迹之中,已觉精微神奇。此时雷劫当头,见紫电如一头九重之上的巨大蜘蛛,爪肢无限狭长,从天裂中缓缓探出头来。我仰面望去,只觉全身灵触几乎蔓伸到极致,便如庖丁解牛一般,连云层如何波动、雷电如何起势,也瞧得一清二楚。只听一声裂响,一道劫雷以不及掩耳之势,挟山海之威,向我天灵盖笔直劈下。其“势”之厉,竟令我满头长发向四面八方炸开!
我才从符冠英身上下来,身上犹带着被男人穿透的余韵,腰身也还有些绵软。但这密不透风的雷击,在我眼中宛如一场疏可走马的春雨,只须闲庭信步,便能滴水不沾身。
眼前冰光一动,却是叶疏于间不容发之际,持剑极力一挥,霜雪如华盖,将这横扫天地的雷霆尽数挡在半空。以他大乘巅峰之境,竟隐隐有相持不下之感,可见威力惊人。
我坦然受他佑护,心中并无半分波澜。只是从漫天白光中看去,他握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与这惊天之力相抗,如在别雨山上替我撑开了一把巨大的雪伞。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劫雷已散作千百万片,化作无数细小云团,在空中闪爆不绝。叶疏亦受反噬之力重击,剑身剧烈一颤,虎口登时震裂,鲜血淌了满手。
我将炸开的长发拢作一束,过去看时,见他整条手臂皆成焦黑,与枯木无异,于是牵住他的手,轻轻道:“回去罢。”
云何洞天一切依旧。我将叶疏扶坐在玉床上,本要替他找些止伤之物,举目四顾,见室内空空荡荡,惟有那案上玉瓶中孤零零地插着一支玫瑰,色泽极为红艳,几乎要渗出血来。只是玫瑰生于盛夏,置于冰雪之中,瞧来总有些不相宜。
我与他并坐在一起,撕了一条袖边,替他将毁损处包扎起来,口中道:“怪不得上次在此养伤时,隐约闻到些玫瑰香气。你一向不爱这些东西,我还当是自己闻错了。”忆及他当日一反常态,亲自护送我前往西洲,遂问道:“你那时认出我了么?”
叶疏直直盯着我与他相握的手,脸色又过于苍白,红唇微微一动,那浓丽之色简直要流落下来:“……猜到了,只是不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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