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妄鸦
残酷又带着怒火。就像他说的一样,要让宗洛彻底记住。
在这些天里,虞北洲已经完全摸清楚他师兄的零件构造。
平心而论,虽然一开始不太舒服,随着宗洛沉默的纵容,即便面色依旧沉得可怕,紧张的气氛到底如同春风化雨般浇灭。
渐渐往后,出剑的速度慢下来,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招招见血,反倒一剑一剑直指要害。
方才还雷雨轰鸣的倾盆大雨也小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趁着夜色落到青草地里,翻开咸腥的泥土,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
帘幕之后,这些雨水也将北宁王那只好看非常,骨节分明的手尽数打湿。
它们顺着修长的指节淌了下来,落在掌纹线交汇的低谷,浸到湿漉漉一片,泛着迷离的亮光。
还在继续。
等到这场雨快要下完的时候,白衣太子才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勾紧了虞北洲的脖颈,仰头安抚似地亲了亲他。
这个吻像是一个开关。
噬人的凶兽撕开了沉默和恐惧,恶狠狠地回吻。
吻到宗洛再也不能呼吸,抽搐着颤抖着,几乎崩溃地蜷起脚趾,喉咙里漏出可怜的呜咽,红衣青年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片无声的雨幕里,宗洛失神的瞳孔慢慢复原。
许久,他才低声开口:“对不起,是我的错。下次再也不会了。”
这件事的确是他有错在先。
虽说古代不兴这个,但在宗洛这个穿书者的心里,心意相通后,虞北洲就是他正儿八经的的男朋友。
在现代谈个恋爱,遇到家中发生大事,也应当告诉自己的伴侣,这是最基本的尊重,是对一这段关系的负责。
想虞北洲之前隐瞒那些事,宗洛即便知道是对他好,却还怒中火烧,觉得这人刚愎自用,不懂尊重。他把虞北洲教育了一顿,回头来自己又来了一通这样的操作......宗洛承认,自己确实欠乎考虑,因为那封密信,盲目莽撞了。
就像虞北洲能够坦诚承认错误,并且想尽办法博得他的原谅一样。宗洛也没有什么死倔着不认错的。感情都是相互的,没理由他就得端着。
虞北洲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从闯入营帐开始,冷硬的面容终于撤了下来,不再端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还是没有碰他。而是伸出手去,清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场面,将白衣太子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拢好,又捻好被角,熟练地钻进去,将人抱在怀里。
熟悉的,只有虞北洲一人能够察觉的香气环绕了满怀。
无与伦比的安心感,稍稍抚平那些从上辈子遗留下来的伤痕。
“既然累了,就睡吧。明天起来还要赶路。”
黑暗中,虞北洲轻轻扣住宗洛的手指,同他十指相扣。
后者点了点头,又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疲惫地睡去。
万物静寂里,只有一双眼睛仍旧描摹着怀里另一人的轮廓。
直到东方破晓,白昼降临。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 穆元龙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站到营帐外。
“殿下。”他硬着头皮道:“天亮了。”
昨夜北宁王一人一马,单枪匹马,裹着冰冷的雨水和夜幕而来,径直越过看守的玄骑士兵, 如过无人之境。
但这位来了, 的确拦也拦不住, 没见殿下都没说什么, 进了帐后一直待到今天早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也不得而知。
平日里殿下最为守时,天不亮就会醒。
如今天亮了也有一会了, 穆元龙心里想着殿下可能骤然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这两天赶路的情绪也很低沉,心力交瘁,这才故意没有第一时间去唤殿下起床, 而是让玄骑搭了个架子, 将早餐煮好后, 这才轻声去唤。
营帐内传来€€€€€€€€起身和衣料的摩挲声。
不可遏止的, 简陋的帐篷还是盖不住泄露的声响。期间夹杂着“元龙都来了,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天什么时候亮了, 如今几时”之类的声响。
若是放到前几天, 北宁王待在主营帐里,穆元龙还能说一句或许是殿下同这位经年仇敌握手言和,终于决定强强合璧一起共事。
但现在......就算再亲密的友人,也不至于睡到一床睡袋被褥里。
昨夜殿下可是没再多传一副睡袋, 再加上营帐简陋狭窄,一直就这般睡到早上,委实有些......亲密过头了。
穆元龙眼观鼻鼻观心, 想到这里便打住,绝对不听一句多余的话。
不管再如何,这些都是殿下的事。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只需要闭紧嘴巴,不说不该说的话,不该想的不去想,便行了。
他在营帐前站了一会,片刻后,才有人懒洋洋地撩开了帘帐。
“臣来服侍殿下更衣。”
穆元龙正想上前两步,忽然察觉有些不对,猛然抬头。
之间红衣白裘的将领正倚靠在营帐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衣物给本王吧,殿下这边不劳烦穆副将多费心了。”
原先军营里是不弄这套的,但殿下如今是储君,往日从羽春宫里醒来后,围着太子殿下更衣的宫人可以绕整个主营帐一圈。礼不可废,于是服侍殿下更衣的任务就落到了穆元龙的头上。
前几天虞北洲养伤的时候,就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一幕不爽了。
如今既然已经登堂入室,又岂有经手他人的道理?
宗洛正好从睡袋里爬出来,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炸开,睡眼惺忪。
他昨天前半夜睡得不好,半梦半醒。反倒是经受了某人的惩罚后,出了一身汗,被抱着睡觉,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师兄,来,伸手。”
虞北洲这般说着,抖落干净的衣物。
虽说兴致勃勃,但到底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手脚笨拙,一身衣服给宗洛穿得歪歪扭扭,连腰带都打得不忍直视,偏偏虞北洲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又去为他梳头发了。
宗洛其实很想说,自己在羽春宫的时候也不喜欢被人服侍。就是穆元龙送衣服来,也基本都是他穿好,给披个外袍就行了。
但毕竟他理亏在先,能纵容着就纵容着吧。
换衣服的间隙被虞北洲弄得痒,又不好打击正在兴头上的这人,只能趁着梳头的间隙,悄悄给腰带换个位置。
等两人从营帐中走出来的时候,玄骑已经在收拾锅灶了。
宗洛连忙扯着虞北洲一起吃了早餐。
这种快马加鞭赶路的时候,一天也就只有早上可能弄些热食吃,中午和晚上吃的都是提前准备在包袱里的面饼。错过了早餐,肚子里就只能是冷的了。
他还在吃饭的时候,就有士兵来报。
“王爷,您昨夜骑的那匹马......它好像不行了!”
虞北洲抬眸看了眼,见那匹黑色的骊马趴在地上,口中吐出白沫,半睁着眼,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饶是他,也不免有些心虚。
这是从前线军营里拿的玄骑后备马。
按理来说,玄骑的马都身经百战,不论是长途跋涉还是上战场,耐力和速度都是一等一的好。光每年马场繁育和训练都得拨出一大笔钱。
但就算马再好,也经不住虞北洲这样高强度的追逐赶路。
宗洛他们虽然赶了一天一夜,但中途每隔几个小时都有合理安排时间让马休息。不像虞北洲,心急如焚的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个。也亏得这匹军马训练有素,即便精疲力尽也有好好赶路,而不是把人直接从马背上颠下去。
“这......”穆元龙也犯了难。
玄骑除了十几个留守在前线的小队,其他士兵全部倾巢出动。因为来得匆忙,就连军马也严格规定好了匹数,一时半会很难匀出一匹给北宁王。
“殿下,不如让两位弟兄共乘一匹军马,匀出一匹给北宁王......?”
“不用。”宗洛放下碗:“为照夜白安上双人马鞍即可。”
这是要同骑的意思了。
穆元龙哑声片刻,迅速前去安排。
意料之中的,照夜白安上双人马鞍,转头看见另一人竟是虞北洲后,这匹漂亮的神骏顿时就不高兴了,伏下头,口中发出嘶鸣。
敌对这么多年,照夜白怎么可能认不出这就是那只丑鹰的主人。
在鬼谷养完伤,丑鹰就迫不及待的飞回军营去找照夜白。
拜两位主人并肩作战的福,这两只动物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乖。”
宗洛颇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照夜白的头。
正巧,在空中盘旋的苍鹰也发出几声低鸣,稳稳当当地落到虞北洲肩头,讨好似地朝照夜白晃了晃翅膀,像是在为它不省心的主人求情。
就这么紧哄慢哄,总算是让照夜白勉强答应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几乎都在马上度过。
每天天一亮就赶路,天快黑了才扎营,一躺进睡袋里闭上眼睛就睡,机械般的重复这个过程。
或许因为赶路速度太快的缘故,皇城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这也切合了前世,一模一样的情况。
虞北洲没有多说什么,好像什么也没察觉一样,除了那日骤起的怒火以外,一切都同平时相处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宗洛却敏锐的发现跟了他们的那只丑鹰不见了。问虞北洲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他已经将鹰派回前线去递消息,让最先运输卫国战利品的那批天机军在进入大渊境内便随时准备待命。
“若是六皇子当真拿到卫戍兵军权,也不至于无兵可调。”
宗洛愣住了。
半晌,他才在马上揪紧了拿殷红的衣服,低声道:“......多谢。”
他是储君,又有玄骑兵权在手,不像上辈子那样名不正言不顺,临时调动军队只要解释清楚也不会有事。
虞北洲同样也有兵权,然而他天机军的虎符不完整,调军权限仅限于对战卫国前线。就算紧急临时,那也建立在渊帝不计较的情况下,若是后续追究下来,最严重就是砍头大罪。
然而虞北洲还是默不作声地调了天机军过来助阵,将后方安排地妥妥帖帖。把最差的情况也算到了。
“师兄何曾需要同我道谢?”
红衣青年搂着他,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闲适模样,说出来的话好像也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若真想做些什么,倒不如以身相许。”
他们还在烈烈奔驰的马上,声音被寒风模糊了,唯有以身相许四个字咬字清晰,又轻又稳,被风送到白衣太子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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