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逢花便折
然而他一起身, 脚踝处便传来细微扯动的疼痛, 便又跌坐回去。
这狭小空间只剩下零零碎碎的金属敲击声——
锁链长度太短,他脚落在地面,却无法正常走几步。
这么一扯,破了皮, 隐隐泛着疼痛。
江寄舟坐在原地,面上还未浮起尴尬, 小腿忽而被一只有力的手抬起,他整个身体便就不受控朝后仰去,后背磕在冰凉的墙边。
那傲气的人竟是单膝跪地,在床边攥着他的脚腕,手指很凉, 游离之地传来丝丝战栗。
好半会儿, 江寄舟察觉脚腕处传来的刺痛好多了。他赶紧直起后背, 企图把人扶起来,手才刚搭上那肩膀呢, 他就听到那单膝跪在面前的人抬眸, 眼里情绪明暗交杂, 让人心惊。
“疼吗?要我解开吗?”他低沉道。
他神情认真,从腰间抽出了个钥匙形状的银白物,似乎说“疼”,便真的会解开这锁链。
江寄舟差点就要说了,可紧要关头他后背发麻,也不知道是猎物本能感受到了危险还是那墙面冷,他极力想自然笑一笑,然而面部肌肉都不受控制,最后只保守道:“尊上,您觉着呢?”
这个回答虽不是出于本心,但好像对方很满意。帝邱顿了顿,手指一动,钥匙便利落插入那脚链的孔,江寄舟察觉腿部一松,立即要抽腿。
速度之快,让床边单膝跪立的人成功阴冷了眸。
果然松开就会跑吗?
然而没想到那抽腿仿佛避之不及的人,获得自由第一个动作便是重新倾身伸出手,攥住他的手臂,将他整个拉了起来。
江寄舟边拉边拍去他膝盖处的泥灰,跟个操心大爷似的:“蹲下就好了,为什么要跪下来啊,很脏的。”还会给他灭顶的压力,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跪在他面前啊,感觉他是个恶人。
可明明被锁在狭小房间里动弹不得的小可怜,是他。
江寄舟忽然意识到这点,低头稍微别扭看了眼前人,只见红黑长袍的青年顺着他扶来的手站起来,怔愣几秒,此刻状态难得温顺,眸里竟是浮现些许脆弱来。
“你心疼我。”他眼里有愉悦。
这般坦诚且直勾勾戳进他心尖的眼神,江寄舟坐在床上,抬眸仰视那青年时,顿时失语。
对啊,他是控制不住要心疼,但 ……
“后日成亲的事,真的不考虑停一停吗?”不妨碍他恐婚。
此话一出,江寄舟明显瞧见那黑眸里星点愉悦,尽数消失殆尽,俊美青年又变成了原来那个油盐不进执拗的“疯子”。
江寄舟下意识脚一缩,转变成跪姿,脚背抵着床。这姿势,对方绝对无法在他脚踝扣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们不能先培养下感情,再冷静决定,到底要不要进入下一阶段的感情吗?”
“还有幻影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我们是不是早就遇见过,所以你前些日子才会想要找一个手腕上有白玉菩提珠的徒弟……你能不能全都告诉我?”
他喉咙都说渴了,然而对方却并无动摇,反而怒意更甚:“告诉你又如何?我们不谈前世只谈今生,难道什么都不记得,你就不会对我有感觉吗?难道你就只想着做你那个任务……”
江寄舟猛地抬眸:“你说什么任务?你知道?”
关键时候,青年却闭口不言,他神态复杂,问:“我最后问一次,你现在只是想杀我,一丝动心也无?”
“……你不是知道吗?”江寄舟喉头滑动了两下,他低头。
原以为这个回答会引得人震怒,可却没有。他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表情,只是耳畔忽而传来愈发冷的笑声,自嘲又带着杀意。
“明明前两个世界都动心了啊,怎么失去记忆了就不行了呢?”仿佛喃喃自语。
这又是什么意思!
江寄舟鲜少失控,甚至是觉得抓狂,他抬头大声道:“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
对方不理他的崩溃,眸里黑沉,像是决定了什么。最后只抛给他一句:“明日成亲。”
江寄舟:“??”吵这一架,婚期还该死的提前了一天?
心里实在没法子,他勉强压抑住情绪,还欲理智说出些什么,可抬头,他想要揽住青年往外走的身影,可对方太快,又像是怕失控似的,转身疾步而走,江寄舟只攥住一截扯坏了,破碎的衣袖。
按这么一闹,夜里帝邱尊上必定不来,那么,江寄舟只能明日拜堂再见他了。
这……
啊啊啊!
手边传来毛茸茸触感,江寄舟麻木低头,让雪兔瞧见了他想以头抢地的泛红眼眶。
555系统默默蹭他,安抚他,它刚才窝在角落,也是被两人驴头不对马嘴的激烈谈话吓到了。
自家宿主素来老实,很少这样强烈想要说什么,虽然愤怒表达并不明显,但声量高了很多。
【宿主,要不你就先从了吧,以后你自然会明白一切,你会愿意……】
江寄舟打断它的话:“你明明也知道的吧,前两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不说?
系统跟帝邱尊上明明什么都知道,甚至比他所知要更详细,可就是不愿意跟他说,为什么?
把他当傻子愚弄,很好玩吗?
555系统被他眼里激烈情绪吓得缩了下脑袋,宿主这是被逼疯了的节奏哇!
可它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主神公司规定了实在不能说啊。至于那位疯子为何不说……可能就是觉得前两世你有记忆就爱我,怎么没记忆的你就不爱我了呢?
嘶,这思维就蛮奇怪。直接戳破身份,恢复记忆不就得了?三个世界,不就都是爱了。
555系统觉得自己能懂疯子的思维,这点就已经很恐怖了,它快被转化了。
…
最后脚腕虽无禁锢,但门外结界却还是存在。
婚期提前到明日,在未知晓所有真相之前,江寄舟这样的人,必定不能糊里糊涂与人结为道侣。可目前无人救他,江寄舟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很及时的蜀国皇子沈离,他说他去找无相佛修去了,而无相佛修正在找什么对抗妖王的回世镜。
正午,给他送饭的人换成了温润守礼的齐寒,也就是掌门的大徒弟。
还是兔子豆沙包。显然,这是谁让齐寒送来,昭然若揭。
在齐寒放下碗筷时,江寄舟想攥住他的手腕,可却被避开,青年人转头仿佛知晓了江寄舟心里所想,认真道:“我也在劝尊上不要明日成婚,毕竟大张旗鼓,太莽撞,会惹了妖王注意。尊上受了很重的伤,无相佛修又不知所踪,到时候妖王来了,我们不过一个死字。”
齐寒也是冒着很大压力跟江寄舟说这些,毕竟客栈外那些弟子跟其他人是直接破口大骂江寄舟是“蓝颜祸水”。
他抿唇,并不怨恨江寄舟,毕竟门外结界就可证明江寄舟对于明日成婚的态度。他说出来也只是怕明日婚期到,妖王来,江寄舟太惊慌,说出来之前便以为坐在床上的清秀青年会露出愧疚或者是恐惧神态,可江二皇子没有,他似早有预料,手里还抓着那红黑衣袍的破碎袍角,然后极缓慢极缓慢抬了下眸,脱口而出。
“尊上他伤有多重?”
齐寒哑然。
他能看得出江二皇子性情纯良,如今却摒弃众人,只担心一人安危。
在此前,齐寒一直以为江二皇子处于劣势,是被迫成婚,可如今一看,眼前人也并非对帝邱尊上毫无感情。
怕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本人却未有察觉。
江寄舟也是被自己下意识的话惊到,他结巴了下:“我不是……”
“尊上命门被伤,境界松动,差点掉落大乘后期。”齐寒并不介意,他耐心回答江寄舟的问题,顺势道,“如果您今夜能见到尊上,务必劝一劝。”
那是自然。江寄舟点点头,虽然他没多久之前就把人气跑了,但怎么说,为了众人性命,还是要再努力一把。
然而很无奈,江寄舟坐在床上等了大半夜,眼睛都等红了,也没等来个尊上。
最后他靠着墙,眼睛一闭一闭,终于挨不住熟睡过去。此后,在昏沉梦境里,他似做了个噩梦,噩梦里全是肢体扭曲的怪物,青白的肤色,长着獠牙朝他扑过来。
在他即将要被咬到手臂,绝望之时,他若有若无感觉身下被褥微微塌陷,颊边凌乱汗湿的黑发被拨动齐整,有呼吸深沉的人附耳亲吻:“别怕。”带来从所未有的温柔。
一夜好眠,晨曦照进了窗子。江寄舟恍惚睁开眼,发现自己直挺挺躺在床板上,手脚全在被褥里面,一点儿也没冷着。
他缓了会儿,门外传来喧闹声,是几个弟子来送婚服。
婚服绸缎很漂亮,大红色,衣袖边缘绣着金丝。
江寄舟摸着,恍惚了一瞬。
“江二皇子,不喜欢吗?”几个弟子诚惶诚恐,“到时候云沧山的道侣仪式,会更华丽些。”
江寄舟摇头,他道:“你们先出去吧。”
这客栈客房很快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江寄舟穿戴完毕后,发现还有个新娘子的盖头,这红盖头寓意吉祥如意与婚姻幸福美满。他闭了闭眼,准备扔掉之时,倏忽低头,他鞋袜边有一血珠。
江寄舟愣了愣,抓起枕头边的兔子:“昨夜尊上来过?”
555系统被抓醒,昏昏沉沉点头,然后夸奖他:【宿主你穿婚服真好看。】
身量高,肤色白,长相又俊秀端正,瞧着便是个丰神俊朗新郎官。
门突然被敲响,容妃慢吞吞走进来:“怎么这样慢啊。”
江寄舟抿唇,低头看了眼新娘子的红盖头,还是心软,很快便随便往头上盖,接着道:“好了,母妃,您牵我出去吧。”
没多久便下楼梯,出客栈,到了花轿迎亲的步骤。江寄舟只是听着周边人欢呼声,感受到了雪天的寒意,可这寒意还没维持多久,他的手被母妃引着,交到了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随即身体一暖。
江寄舟靠在青年肩膀处低低道:“你受伤了,别乱用灵力了。”
“没事。”青年似注意到他头上红盖头,“这是谁给你的?”
江寄舟无奈道:“新娘子不是都要盖吗?”
他也妥协了,不过是一个红盖头,等会儿他还要坐花轿。
“是啊,新人都要红盖头,坐花轿去酒楼里头,这是规矩。”周边凡人嘀嘀咕咕。
可帝邱尊上似乎不太满意,他没说话,忽而,直接掀了他头上的红盖头。
“我不要什么规矩。”
周边哗然一片。江寄舟在人群中,怔住,他望见另一个郎君的模样,不似以往黑红相见的衣袍,而是纯粹的大红色喜袍,衬得他苍白脸色,极其绮丽俊美。
似谪仙堕了红尘,做了魔。
而这样好看的魔,正抬手整理他脑袋上凌乱的黑发,随即握住他腰身,往那红棕色马儿身上一抬,江寄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扯着前方握着缰绳“夫君”的衣角,一同骑马而去。
身后是喊叫着世俗规矩的人群。
都提醒着他们这对男鸳鸯弃了花轿,跑了。
江寄舟老实巴结十八年,覽赙此刻既是觉得荒诞,又是忍不住笑出来——
他们都两个男子成婚了,还在意什么世俗常规呢?
这种恣意洒脱,还真蛮舒服。
江寄舟竟然有种就这样下去,不管未来任何变数的冲动。
很快到了酒楼,顶着各种或艳羡或厌恶的眼神拜堂,有声音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那人卡壳了下又喊道:“夫夫对拜!”
上一篇:能饮一杯无
下一篇:穿书后我被迫吃上了软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