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杏斛
“尊主……”
“起来吧,咳咳……”
头顶落下的声音有些迟缓,仿佛压抑着某种痛色。墨启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自己左肩,微微用力,那力道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顺着萧崇琰的意思起身,抬头便看到对方那惨白如纸的脸色,嘴角一抹殷红刺目至极。
那只握着方帕掩唇低咳的手曾经握剑杀人无比稳定,如今却是纤弱无力,仿佛稍稍用力便能折断。
曾经不可一世,君临天下的北地魔君,如今却是这样一副虚弱不堪,满身病痛模样。
墨启只觉得痛彻心扉,深恨自己无能为力,然后便是杀意顿起,额角魔纹鲜红艳丽,暴虐魔气翻涌不息,几乎立时引起峰顶气机变化,顿有异象显现。
照影峰顶宛若堕入无边岩浆,满目一片赤红,处处皆是滚烫几可瞬息将人蒸发的热汽,面色狰狞如恶鬼般的魔族男人火焰环身,双目赤红,几欲发狂。
“尊主,是谁……”
究竟是谁害了你!
大启绝不会放过他们,要让他们尝遍北地所有最痛苦刑罚,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永世挣扎不得解脱!
“安静。”
面对气息爆裂,威压深重,怒意顿起后森然恐怖至极的第一魔将,萧崇琰却神情平静,丝毫不以为意,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点在墨启额角魔纹,眼底有些疲惫。
“别让人发觉,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一句话后,照影峰顶的异象顿时消失。
墨启微微佝偻身子,主动将魔纹贴近萧崇琰手边,好让如今柔弱异常的主人抬手并不吃力,同时将自己的神魂完全敞开,以便萧崇琰能毫无阻碍地获取自己的一切记忆。
在主仆契约下,墨启对萧崇琰没有秘密,更不会背叛。
也正因为此,萧崇琰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墨启。
……
……
片刻后,萧崇琰睁开眼睛,在心底无声叹气。
他的第一魔将,他最信任看重的部下,最怀疑的居然是他的师兄景珩,那位人族第一人——真是叫人不知该如何说。
这般单纯好骗,难怪千年过去都始终拿不下一个魔君之位。
“知道太多,对你不好。”他想向自己最忠诚也最傻乎乎的下属解释,却忽然感到眼前一阵晕眩,有些站立不稳地踉跄两步,被墨启急忙扶住。
“尊主!”
“这些年你做的很好,在照影峰好好修行便是,其余不用理会。”萧重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被墨启小心搀扶着坐至廊下。后者站在下首,已经自然而然弯腰为他整理斗篷,仔细系好兜帽。
这原都是墨启曾经服侍萧重琰时习惯了的动作,两人做来无比自然,可若从第三者角度看来,却显然看着十分亲密,发生在他们二人之间,更显得不同寻常。
照影峰顶,主仆二人正相视而笑,很是温情,却有一道声音冷冷响起,让墨启瞬间变了脸色。
“你们在干什么?”
腰间系着一枚白玉印章的星河殿医修出现在峰顶另一头,视线漠然划过墨启停留在萧崇琰肩上的双手,接着看向坐在廊下的萧崇琰,冷淡地开口说道。
“回来喝药。”
萧崇琰眨了眨眼睛,按住墨启,刚想开口,却见顾璟已经转身离开,竟是半点也没有等他的意思,只觉得好一阵莫名其妙。
而等他与墨启交代完,再慢吞吞回到山腰处住所,发现摆在床头的药碗旁竟然没有蜜饯,顿时更加迷惑——
顾璟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崇琰皱眉喝药,发现自己第一次无法理解顾璟行动,顿时感到有些烦躁。
若是以往,他根本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这一夜却不知为何总是想到峰顶那个独自离去背影……心湖间涟漪起起伏伏,始终不能平静。
他不知道,就在一墙之隔的屋内,顾璟也同样坐了一夜。空乌琴横在膝头无声而动,以往平静无波的心湖水花浮动,波澜不止。
眼前反复闪过萧崇琰与墨启亲密笑语姿态,那双落在少年肩头的手是如此碍眼,顾璟不得不立刻转身离开,才不至于再压抑不住内心杀意,与那个魔族当场生起冲突。
——萧崇琰身体太弱,受不住他们交手下的灵力外溢。
夜色愈渐深沉,顾璟弹琴不断,脸色凝重,思考良久,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
而在隔壁,萧崇琰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睁着眼睛想到半夜,困倦至极,最终迷迷糊糊睡去,梦里还在不满着顾璟不给自己留下蜜饯。
若是明天喝药再没有蜜饯,他定然要和顾璟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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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他醋了他醋了!
逐渐开始进化的醋王和一心想着蜜饯的美人。
那么问题来了,明天喝药还会有蜜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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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走一下感情线。
其实我有一个疑问好久了。
你们看到这里,没有啥疑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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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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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崇琰面无表情地盯着顾璟。
两人此时正坐在院中,熟悉的白玉药碗摆在桌上,热气升腾,却始终不见那两颗晶莹剔透的蜜枣。
顾璟神色自然坐在桌边,又取出空乌琴细细擦拭,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萧崇琰饱含杀意的目光。
萧崇琰很生气。
没有蜜饯。
第一次可以是遗忘,第二次那一定是故意。更不用说今早顾璟更是过分,便连以往带着隐隐甘甜的汤药也一并没了,送来的药竟然是苦的!
萧崇琰只喝了一口便低咳着将药碗掷回桌上,直到现在嘴里还带着那除之不尽的苦味,心情顿时极为糟糕。
他看了顾璟半晌,低低开口:“顾璟……”
一旁的顾璟抬首,瞥见那碗未动的汤药,有些迷惑,问道:“药凉了?”
他说着伸手取过药碗,以灵力温热,然后再递至萧崇琰面前,做完这一切后继续低头擦琴。
“趁热喝,凉了更苦。”
萧崇琰:“……”
你也知道这药很苦?你知道这药很苦,你还给我喝药,还没有蜜饯?
萧崇琰真的想翻脸了。
这时顾璟手中长琴微震,有琴弦蓦地跳起,发出“叮”的一道清脆声响。正在仔细护理琴弦的顾璟顿时起身,走入身后屋内,不一会儿便再次回到院中,手中却多了样东西。
一根竹签,四颗红果,透亮色艳,竟是一串冰糖葫芦。
萧崇琰眨了眨眼睛。
顾璟坐回桌边,见那汤药还是一口未动,有些奇怪地伸手碰了碰杯壁,发觉温度刚好,便自然而然端起,递至萧崇琰手边。
“如今你身体已比最开始好上很多,可以承受住药力,因此不宜再调制口味,以免减弱药效。”顾璟耐心解释,语气丝毫没得商量,“药苦是自然的,但你一定要喝。”
萧崇琰目光凝住,眼神逐渐危险。
“蜜饯太甜,也无甚营养,多吃于你无益。”顾璟对萧崇琰越来越危险的目光没有分毫察觉,继续说道,“不过冰糖葫芦酸甜适宜,清热开胃,可作为替代。”
萧崇琰又眨了眨眼睛。
“先苦后甜,本应如此。”顾璟捏着一串冰糖葫芦,摆出一副诱哄姿态,只可惜脸上没有表情,看着倒像是在威胁自己的病人,“吃药,嗯?”
……
……
片刻后,院中琴声袅袅,意境清远,情绪轻快。
萧崇琰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咬着覆有糖稀的山楂,昨夜至今积累的不满一扫而光,心满意足。
另一边,顾璟手下抚琴不停,正为萧崇琰梳理血脉力量,安稳神魂剑骨。他的目光落在那空了的药碗,望见沿口一点褐色的药渍,不自觉顺着那方向往上看去,顿时看到了萧崇琰微动的双唇。
萧崇琰吃相极其斯文,每每只咬一小口,果肉被卷进嘴里抿唇咀嚼,腮帮子一动一动,带动双唇也上下颤动。冰糖葫芦色泽艳丽,将那本极淡的唇色染上几分颜色,衬着雪白的肌肤,更显娇嫩。
看着……便很好吃。
院中琴音似是乱了一瞬,顾璟指尖微顿,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晕。
萧崇琰奇怪地看过来一眼。
顾璟按住琴弦,待琴音渐散,迟疑片刻,还是在悠悠余音中开口问道:“那个墨启……你们认识?”
“认识,他很好,可以信任。”萧崇琰不假思索道,“在照影峰,有事皆可找墨启,他不会拒绝。”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墨启此人乃是自己人,随便麻烦,尽管差遣。
但顾璟闻言却眼神微沉,不知为何眼前再度划过峰顶那一幕,手下一重,顿时泄出一道重音。
萧崇琰正埋首专注嚼着冷脆的糖稀,好不容易咽下,顿时抬首奇怪道:“顾璟,你心不静?”
失误两次,真是难得。
他慢条斯理咬着糖葫芦,忽然舔了舔嘴角,福至心灵般多说了一句:“他与你不同。”
顾璟偏头看风景,慢了一拍才问道:“……哪里不同?”
“你不是我的伴行者吗?”萧崇琰理所当然说道,“对你我来说,自然以修道为先,其余事交给墨启打理便是。”
他的第一魔将可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砍柴生火,摸鱼打兔无所不精,便连按摩捶背,缝补女工也是样样精通,下厨手艺更是一绝。
与墨启相比,顾璟照顾人的水准实在差到不行,但谁让他是顾璟呢?
自己应下的伴行者,再差劲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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