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乔鹤枝笑了笑,他如何不想与他有个孩子呢,便是想着也是一桩美满之事。
“好。”说起孩子他又忍不住道:“那夫君是想要一个儿子还是想要女儿?”
“虽说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爱,但凭心而论我还是想要个小哥儿。”方俞想着便美的很,小哥儿多好,就像乔鹤枝一样,他养着都能笑出一朵花儿来。
到时候他便可以教孩子读书写字,软乎乎的小朋友怎么能不喜爱呢。
乔鹤枝偏头见着方俞抿着唇,眼神中满是期许,自己也便跟着轻笑了起来:“我同夫君想的一样。”
虽年底来了一场大雪,便是除夕一日出门之人皆是甚少,不过许是苦寒之后必有晴天,次年的春来的比往年都早,连倒春寒也未曾有,径直便入了莺歌燕舞的春日。
方俞一早便同王院长做了报备,要带着二十四课室的学生到乡下去授课一个月,直至春耕结束才回书院来上课。
“王院长,您可不能再任由方俞这般肆意妄为了,带学生去乡野如何授课?采风不成?”
王青山慢悠悠的吹着杯盏中的茶沫子,脸上总是笑眯眯的:“陈院长何至于此,二十四课室学生的秉性谁人不知,既他们服从方俞的管教去乡下听学又如何。”
陈广尹道:“方俞在书院里任职几个月,这几个月间恐怕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带着学生在外头折腾,踏踏实实在课室授课的时间扳着指头都数的过来。”
“眼下又要去乡下庄子里讲学,美其名曰带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学生体验农桑之事,那去的可是他方家自家的庄子,只怕带着学生体验农桑是假,让学生充当苦力帮忙耕种倒是真,他还能在乡野守着春耕一边忙碌自家的田地。”
“学生就该踏踏实实在课室里读书写文章,整日东奔西跑的折腾,心都给跑花了,谁还有心思读书来着。”陈广尹直摇头:“到时候学生给教坏了可如何给这些学生的父母交代,书院的名声都不要了吗。”
王青山原本就不满陈广尹趁着自己不在尽数给方俞分了些烫手山芋,他当初还承诺给人家资质优异的学生,到头来把人骗过来如此编排,好在是方俞并没有多说什么,否则便要是起了嫌隙还真不好说。
今下陈广尹又来刁着找话说,他心中不愉,放下茶盏子:“陈院长似是对二十四课室的学生尤为关切啊。”
“王院长哪来的话,我对书院的学生历来一视同仁,他们既是到了瀚德书院,那便要对他们负责。”
王青山道:“我也知陈院长担心二十四课室的学生,但他们既对方俞的安排未有异议,说明也是愿意如此学习的,陈院长又何必拘泥于讲学方式。再者,时下也未曾考试,说不准方俞的讲学有用呢。”
陈广尹全然不信方俞这般不靠谱的讲学方式能真的教育好学生,分明就是在拿着课室里的学生以权谋私:“望院试之时他能拿出点成绩来,如此也不枉院长对他的宽待了。只是不知今年院试王院长给二十四课室的目标是多少?”
王青山道:“二十四课室的学生原本就放荡不羁,若是今年的院试能有两人过院试便极好了。”
陈广尹见王青山给二十四课室定得有目标,神色才稍霁,有期望便会有失望,二十四课室的学生个个经他之手,便是他一个个搜罗起来给方俞安排上的,若是能那般容易过院试,先前也不至于换了那么些过名士夫子了,总之他是不信不到一年他就可以把童生带到秀才的。
方俞不知院长室的争辩,总之见自己的申请得到批示后,他便领着课室里的十五名学生从书院出发,进庄子前还先带诸人选□□种,了解行情价格,货比三家,又随之引出讲解各地区的庄稼差异。
北种小麦南种稻,各地盛产何种粮食作物,生长周期,适宜的温度环境云云,这些方俞都是提前查阅了书籍汇总而成的讲学物料,一一发放到学生手里。他嘴上说一遍是快,但是自小生在西南一带的学生不少还是未曾涉猎这些知识,日常又不易遇见实物达到复习巩固的作用,恐怕今日记下了明日忘。
准备工作做好以后,方俞便带着一众去了华服美饰的少爷们乘坐着牛车下了乡。
因着从未坐过牛板车,有人在路上还给颠吐了,惹得众人发笑。
“一个个身子骨都被茶酒软玉温香给泡软了,到了庄子里也正好锻炼锻炼你们的身子,省的到时候去乡试赶考累垮在路上去。”
训了一番后,方俞又给了颗甜枣:“到了庄子你们也别怕饿着,到时候有你们师母给做饭。”
“师母还亲自下厨啊?”
“此番待遇可是没话说了。”
第89章
乔鹤枝还是头一回在乡野里生活,他自小算是含着金汤匙出身,乔家虽是商籍出身,社会地位不高,但是生活却十分富足,再者他又是个小哥儿,家里从来都是千娇百宠,珠围翠绕,以至于长大也未曾受过什么生活上的苦难。
就是当初才嫁到方家去受到陈氏的刁难,那也只是精神上受折磨,衣食起居这上头可是也不曾短缺过的,再者他自己又有银钱傍身,倒是从来没有因为银钱的事情而担忧过。
今下来了庄子,要在这头生活上一个来月,他感觉甚是新鲜,早方俞一步出发,先带着几个仆役来庄子里整理行装收拾屋舍了。
年前庄子这头的佃农便听说了东家要过来住,早早的就帮着庄子里的管事和一杆子仆役把庄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本就是新建成没多久的屋舍,倒是也用不着多做打扫。
乔鹤枝坐着马车颠簸着到庄子时整好巳时中,乡野的春日天气晴朗,官道上被铲过草倒是不觉得春意多浓重,只见着远山青葱,山间有果木花点缀其中,等真正进了庄子以后,才觉着春在脚下。
羊肠小道之间野花竞相开放,春阳也暖烘烘的,他下了马车便忍不住钻出庄子,在外头走了走。
这个点雇农早已经下地,黄牛拖着已经翻了半块水田,土地上的雇农也将土挖松了大半。空气中尽是新草泥土的芬芳,许世家小姐公子哥儿见不惯村野的邋遢和气味,乔鹤枝倒是觉得十分清新。
“公子可要戴个纱兜帽遮遮太阳,这头的日头似是比城里要大一些,倾泻着直往人身上晒,虽说春阳晒着舒适,但也当心晒坏了皮。”
乔鹤枝蹲下身子折了些路边上的野菊花:“哪有这般娇气,夫君说了,越是黑的人才容易晒黑,我这般的多晒晒太阳也好,去些病气,终日在宅子里待着太弱气了。”
“你觉着庄子这头的阳光好些是因遮阴避日的屋檐子少,阳光这般直直下来,自然也就更加晒一些。不过也只有向阳庄稼才生长的好,庄子这头可都是朝廷赏赐的良田,若非是阳光好,也不会做恩赏之物。”
“是。”久居府宅出来到这般旷野之上着实是心情放空,颇有返璞归真的意境来,丝雨想着也难怪春日出门赏春之人一筐又一筐的,就是读书人也爱出来谈经论道做雅集,虽想四处多看看,她还是紧着神儿对乔鹤枝道:“那晚些时辰在出来走走吧,时下庄头带了庄子里的人要参拜公子呢。”
乔鹤枝闻言便将野菊花撇进了袖子里,他今日便是着了一件带明艳绣花的衣裳,野花在袖口也不易察觉。
此番先行过来,他作为当家主母得把庄子的规矩礼数做全了,到时候方俞带着学生过来也就不必麻烦,可以直接住下。
除却庄头以外,时下庄子里还有七名仆役在操持,维持管理着庄子的打扫,看管着庄上的粮食,接洽雇农的事务等等,除此之外庄上时下还养着些牲口,像是鸡鸭鹅猪羊等等……
从庄子建成以来,乔鹤枝只随方俞来过一回,其余时候都是方俞过来打点的,后来庄子的诸多事务进入正轨后便交给了庄头管理,每个月每个季度上交账本。
虽庄子年限尚短,但是这两年的收益还是颇为不错,且事情也处理的十分周全,去年遇上大雪,庄子里头的雇农在夏时农闲之时伐木给庄子烧存了不少火炭,隆冬之时附近村庄里未曾储炭的农户都前来打听买炭,倒是还额外赚取了一笔。
此次前来他便带了些碎银子铜板恩赏庄里认真办事的仆役,也好让他们知道东家是赏罚分明的。
有赏赐庄子里自是千恩万谢,欢欣鼓舞的跟过年似的。
乔鹤枝忙完这一头已经午时了,简单吃了顿农家饭,下午也未曾午睡,亲自去盯看着庄子里给学生准备的卧寝。
虽方俞提前交待过不必给学生准备太好的房间,一早前就让木匠做了上下铺,一间屋舍住四人,正好四间就住下了。
乔鹤枝去瞧了一眼,屋舍虽然不大,但是东西却一应俱全,瞧着奇奇怪怪的布置,也只有方俞能想的出来,就是不知这些个少爷能不能吃得下这个苦头。
晚些时候,远远就听见进庄子的路上传出热闹的说话声,乔鹤枝在庄子外头平日里晾晒庄稼的坝子上瞧了一眼,几个牛车颠着前后排列着将一群年轻的面孔朝这头拉着过来了。
乔鹤枝笑着上前去迎接。
“一个个的,才坐了一个时辰的牛车就像是走了五十里路一般。”
方俞见着乔鹤枝便骂了一声。
乔鹤枝笑道:“时下是到了,快先到庄子里去休息拾整一番。”
诸人除却孙垣见过乔鹤枝以外,其余人都还未近距离接触过,今朝也算是见着了师母,一个个的一改牛车上的疲倦,纷纷从板车上下来,规规矩矩的同乔鹤枝行了个礼:“师母安好。”
话音刚落,一名学生实乃控制不住,扭身便撅着屁股在草垛儿边吐的肝肠寸断。
乔鹤枝眸色一变,他偏头看向方俞:“这是怎么了?”
“晕车。”
方俞拍了拍乔鹤枝的肩膀,他并未打算前去查看,拉着人兀自往庄子,一路上这个吐了那个吐,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去庄子里让喝点热水休息休息便好了。”
一行人便跟在方俞的屁股后头,瞧着事儿精夫子同貌美师母有说有笑,心中是一万匹脱缰的野马在奔腾,到底还是孙垣脸皮极厚,凭借着蹭饭之缘,生生是抱着大包的种子冲到了前头去,把方俞夹在了中间同乔鹤枝道:“师母,您怎的也来了庄里头,可是也要同学生们同吃同住?”
“师母也来采采风,到时候还能跟你们做饭。”
“有师母这一句话,登时也不觉得乡野苦了。”
孙垣涛涛不绝:“师母,学生此次来乡野怕闲暇之时无处消磨时间,带了些戏文话本来,就是您最喜欢的……”
方俞被挤在中间已经很不爽了,听孙垣的话头更是后脊一冷,他连忙伸手捂住了孙垣的嘴死瞪了他一眼。
“怎、怎的了?”
乔鹤枝见方俞此般,讶异的看着两人。
“没事,这小子凑我耳根子上说话吵得厉害,我这几日不知怎回事,总是耳鸣,一听声音太大就有些头晕。”
乔鹤枝闻言提起心神,果然是没在留心孙垣的话题:“怎都没听你说起,要不要请个大夫前来瞧瞧?”
“不必,小毛病,也并非是什么大事。”方俞及时道:“诶,到了!”
与此同时又暗暗斜了孙垣一眼,孙垣悻悻缩了缩肩膀,可不又把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
诸人抵达庄子已经是分外疲乏,又不准带小厮过来,买的种子全部是自己扛,虽然也未几步路,但是历来少有锻炼的身子骨儿已经虚出了一身汗水来。
到坝子上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将种子放在地上,坐着蹲着的已经开始喘气歇息了。
方俞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紧,道:“这里准备抽签,四个人一间屋子,序号是一二三四,抽到序号一样的就在一个屋,今日你们便整顿好,明日卯时中起身洗漱整理吃早食,卯时末下地。”
诸人已经哀嚎不出声了,慌忙去抽签想回屋里去歇息歇息,尤其是晕牛板车给吐了的。
齐刷刷一群人抽签后对了室友,乔鹤枝道:“下人会带你们去安寝室,你们收拾好了可以在周遭四处转转,酉时末到饭堂来吃饭,便是左手边那个大堂室里,离你们的安寝室不远,沿着廊子直走很快就到了。”
听到乔鹤枝说话,诸人便又打起了点精神气来,谁叫师母生的不单好,说话还温柔好听,可不比夫子的话进耳朵要让人痛快。
“谢师母。”
诸人告谢之后,把自己挑选的庄稼种子贴上了标签尽数送去了储物室,随后便可拿着自己的衣物行礼去安寝室了。
“这、这么小!”
赵万鑫在方俞手底下磋磨了几个月,已经不似初见之时的高傲,先前是拿出钱就能办好事,所有人也对他恭恭敬敬的,在方俞手底下上课以后,总是得隐姓埋名干些苦差事儿,也算是见到了人情冷暖,认识到了若不是因为家中庇佑实乃算不得什么,慢慢的也收起了暴发富的嘴脸来,今下已经平易近人的多了。
纵然如此,拎着自己两大袋子的衣物站在窄小寝室门口时还是震惊出神,行礼袋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孙垣径直绕开赵万鑫进了寝室:“我原本还以为按照夫子的安排会全部挤大通铺,时下这般一人一床已经出乎意料了。”
“也不知这床铺夫子是从哪里弄来的,先前都未曾见过这般床铺,这睡上头的人真真不会滚下来?”
“姜潞安,你要掉下来便掉,可别砸着我就成。”孙垣原本是庆幸睡在下铺的,可看着身材略微精壮的同窗脱了鞋袜爬去上铺之时整个床都轻微的在晃动,他不由得犯怵。
“你别着急,我且试一试可否结实。”
姜潞安坐在床中间扭了扭腰身,床也随之晃动,不过晃归晃,却是未有什么不妥之处:“得了,安生的很,想来夫子也不会那般黑心肠让我们睡烂床铺。”
孙垣松了口气,见着赵万鑫还杵在门口不动打量着屋舍,他挑了个白眼无奈摆了摆头,别看两人时常互相揭短插科打诨,但祖辈父辈却是实打实的世交,感情也是非比寻常。
他从床上爬起身,将赵万鑫落在脚边上的行礼一把拖过塞到了他的床铺底下去,嘴上还说着嫌弃的话:“在不休息休息明日就下地了,到时候更是有苦叫,你不休息也别在门口杵着。”
有了台阶下,赵万鑫也未梗着脖子杵在门口了,慢悠悠进了寝室坐在了自己床铺上,铺面便是一股清新的皂角清香,被子都是干净整洁的,这虽然让他心里好受一点,但嘴上不饶人,仍旧止不住的嫌弃:“这里实在太小太简陋了,便是我家的柴房都比此处大上两倍装点的也比此处好。”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床铺,按了按床板子:“床也不能在窄了,只怕夜里翻个身都难,床板也硬的很。”
“你们年纪尚小,都是还在长身体的个儿,床睡的太软了骨头长不好。”
赵万鑫话音刚落便听见屋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几人皆是瞧了过去,见到来者立马绷紧了些:“夫子。”
“可别嫌这里的床板硬,回家也合该把家里的床板铺的硬实一些,我瞧大多数人都还未曾议亲,若是不保持一个好的体态,以后怎议好人家的姑娘小哥儿。”
方俞到底是担心这群富家子弟不习惯到时候别在寝室里嚎哭才好笑,于是便过来看看情况,倒是除了一片埋怨之声外,尚且还没有要收拾东西回去的。
孙垣嬉皮笑脸道:“夫子此话在理,虽说我本已经足够玉树临风,但还是得保持个好的体态,到时候也讨一个像师母一般的夫郎。”
方俞虚揣了孙垣一脚:“把你美的去。”
“若是有什么缺的便同我说同师母说都可以,但前提是日常生活所需,像是什么耍乐之物等便别提出来找骂了。”
几人虽听着方俞似是训斥一般的话,但语气却是温和,听的心里也是暖乎的,夫子亲自前来安抚,初入安寝室的不满和不适倒是减退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