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野蔓蔓
须臾后,戚献霖大步踏入内殿,一见他就大声嚷嚷道:“殿下,出大事了!”
萧慎微一侧眸,示意内侍太监出去,关好殿门,这才不紧不慢地回道:“到底什么样的大事,让表兄如此慌张?”
戚献霖几步走上前去,“你还有心思在这逗鸟呢?潘崇死了!”
萧慎喂鹦鹉的动作一顿,满脸惊诧地转过头,“潘崇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两天的事儿。”戚献霖语气激动道,“死在他自个儿的屋里,被一把大火给烧成了焦炭!”
“嘶……”萧慎倒吸了一口气,“什么人,胆子竟然这样大?”
戚献霖下意识环顾四周,压低了嗓音回道:“消息被锦衣卫封死了,但我还是听到了一点风声,火是东宫的那个婢女放的!”
“这……”萧慎更吃惊了,“怎么会这样?那婢女不是你送——”
“嘘!”戚献霖连忙阻止他,“现在可不敢这样说了!”
“这事儿,有点麻烦了。”萧慎扔了果子,正色道,“潘崇是苏公公的干儿子,还是东厂督主,被一个小小婢女杀了,父皇震怒之下,一定会命北镇抚司彻查。万一,锦衣卫查到那婢女经由你手送给潘崇……”
戚献霖心里本就忐忑,来这儿是想寻求宽慰,一听这话,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怎么办?这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卖了潘崇一个顺水人情,我哪儿知道会出人命啊!”
萧慎听着,眸底闪过一丝嘲弄。
他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兄,典型的绣花枕头一包草,仗着自己姓戚,背后有太后撑腰,捞了个禁军指挥使,在宫里作威作福。
大雍禁军分为守备京师的三大营和护卫皇城的亲军,先皇在位时,亲信禁军,禁军一度手握重权,风头无两。
直到他父皇继位,发现戚氏早已深入禁军内部,干脆渐渐架空了皇城禁军,将锦衣卫单独提出来,又将禁军的权力分散给东厂和锦衣卫。至此,禁军成了有名无实的闲职,也成了世家勋贵子弟们混吃等死的好地方。
但,在此刻的萧慎眼里,这帮酒囊饭袋,还真有别的用处。
再说当时,他命潘东升明里暗里提醒戚献霖,再有意无意地怂恿两句,戚献霖便头脑发昏地掺和进去,配合潘公公将东宫的婢女套上麻袋,送去潘崇的床上。
当然,这个蠢货至今仍不知道,麻袋里的婢女早就偷天换日变成了他。
“这事儿当然跟你没关系!”萧慎义正辞严道,“你只是帮了潘公公一个小忙,哪会知道那婢女是想要潘崇的命?”
“是啊是啊!”戚献霖连连点头,重复道,“这不关我的事!”
“可……”萧慎话锋一转,语气迟疑道,“可如果锦衣卫真查到了表兄头上,认定你与杀人案有关,那可就……”
“那、那那可如何是好?”戚献霖一把抓住七殿下的胳膊,“表弟,到时候你可得为我作证啊!”
“表兄,你先冷静一点。”萧慎单手回握他的肩膀,“首先,这件事只有你我和潘公公知道,只要我们都不说出去,锦衣卫肯定查不到你头上。”
戚献霖不确定道:“潘、潘东升真的不会供出我吗?”
萧慎安抚地看着他,又道:“其次,你背后不是还有太后吗?祖母会护着你的。”
“太后……唉!”戚献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太后娘娘素来不喜惹是生非的小辈,潘崇之死并非小事,万一……不好说,不好说啊……”
萧慎了然,拍着胸脯保证道:“那这件事,表兄就交给我来摆平吧。”
戚献霖急切道:“殿下打算怎么摆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能使鬼推磨。”萧慎转身又去喂鸟,“不就是一个潘公公吗?我自会想办法让他守口如瓶。”
似是被这番话点醒了,戚献霖犹犹豫豫道:“要不……我们干脆把他——”
说罢,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永远撬不开。
萧慎暼了他一眼,摇头道:“潘崇才刚死,潘东升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这时候冒险杀潘东升,反而会打草惊蛇,格外引人注目。”
“说得也是。”戚献霖愁眉苦脸道,“新上任的北镇抚——等等!”
戚献霖抚掌道:“北镇抚使沈君诺,他不是殿下的先生吗?”
萧慎不动声色地应声:“是啊。所以,假如北镇抚司近来有什么动静,我会想办法告知你的。”
“那可就全仰仗殿下了!”戚献霖彻底放下心,心思又活泛起来,“殿下这鸟,会说人话了吗?”
“不通人性的小畜牲,教起来哪有那么简单?”萧慎百无聊赖地拨弄了一下鹦鹉尾羽,“表兄大老远地来了,喝杯热茶再走吧。”
“说了半天,还真有点口渴了。”戚献霖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萧慎提高了嗓音:“来人!”
守在殿门外的宫女应声而入,婷婷袅袅地福身行礼:“殿下,公子。”
戚献霖不经意间打量她一眼,顿时眼前一亮,露骨的眼神便如同钉在了那宫女身上,任谁都瞧得出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萧慎撇了撇唇角,随口问道:“怎么,表兄看上了这个小婢女?”
那宫女闻言,抬起怯生生的杏眸看向戚指挥使,美丽柔弱的面孔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韵味。
戚献霖“嘿嘿”一笑,答非所问道:“殿下这宫里,竟藏着此等佳人。”
“嗯,长得是还不错。”萧慎像是第一次认真端详婢女,片刻后,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表兄若是喜欢,带回去伺候便是。”
“这……”戚献霖假意推脱,“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与表兄亲如一家人,不分你的我的。”萧慎点了点小宫女,“要不要去伺候戚指挥使,你自己决定吧。”
那小宫女柳眉颦蹙,思索一番后,再次福身行礼:“能伺候戚指挥使,是奴婢的福气。”
戚献霖满意大笑道:“好!好好好!”
一副得意忘形的嘴角,完全将潘崇的前车之鉴抛诸脑后。
萧慎也笑,漆黑幽沉的眸底却一片凉意。
***
前脚将人送走,萧慎刚回到内室,寝殿外又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殿下,沈公子来了!”
他浑身一震,随即脚步雀跃地迎上前去。
“怪了,今儿个你宫里的小太监,怎么还给我通报上了?”沈青琢踏进内殿,面上有一丝疑惑。
往常他进长乐宫,分明如入无人之境。
萧慎面不改色地胡诌道:“谁知道呢?也许是为了彰显自己不是无所事事的饭桶吧。”
“听起来有点道理啊。”沈青琢笑了笑,没有深究这个问题,不由伸手比划一下小徒弟的个头,“小七,你好像真长得比先生都高了。”
萧慎登时惊喜地睁大了双眼,“真的吗?”
“我目测是——呀!”他低呼一声,自己竟被小徒弟双手搂着腰一把抱了起来,甚至原地转了个圈。
“我长得比先生高啦!以后可以保护先生了!”少年很快放下他,兴奋得在他脖颈间乱蹭乱嗅。
“你是不是有劲儿没地方使啊?”沈青琢哭笑不得,拍开冲自己撒欢的小狗狗,“站好了,先生有事要跟你说呢。”
“啊?”萧慎见好就收,松开手站直了,“先生要说什么?”
沈青琢整了一下衣襟,语气平淡道:“潘崇一案有了新的进展,你太子哥哥坐不住东宫的椅子,要招安先生。”
“什么玩意儿?”萧慎一听,迅速皱起英挺的眉峰,“他脑子被驴踢了?”
“噗——”沈青琢差点笑出声,“你说得没错,他脑子的确被驴踢了。”
萧慎抿紧了薄唇,又问道:“先生没同意吧?”
“就算我假意归顺东宫,太子也不会真心相信的。”沈青琢摆手,“但我也没拒绝。现在要打的,是心理战。”
毕竟来劝说他的人是裴少傅,两人虚以委蛇半晌,都未能成功从对方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
因此,他给了少傅一个似是而非的回复,你要这样理解可以,那样理解也行。
但萧慎似乎并不明白,眉心越拧越深,“先生想做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青琢往殿内走了两步,语气微冷,“先生想早些送太子殿下陪他的母后,承欢膝下,尽享天伦。”
话音刚落,少年凤眸低敛,眼底骤现血腥浓重的杀意。
先生与他的想法,竟不谋而合了。
但,他不要先生陷入任何危险当中……
“先生!先生!”就在此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鹦鹉学舌声。
沈青琢一怔,寻声望过去,不由好奇道:“哎?你从哪儿弄来的鹦鹉?”
“太后赏给我的。”萧慎瞬间压下了眸底翻涌的戾气,“说是养只鹦鹉解闷逗乐,心里估计巴不得我玩物丧志。”
“说起太后,你最近少往太后宫里走动。”沈青琢想起戚氏和潘崇一案的关联,立即出言提醒道。
“好。”萧慎心下一跳,信步走到鸟笼前,转移话头道,“不过说来也怪,我养了这只鹦鹉好几日,怎么教它说话都不学,今日见着先生,竟然就愿意开口了。”
沈青琢失笑:“真的假的?”
“真的啊!”萧慎饶有兴味地逗了逗鹦鹉,“再说两句听听?”
可惜鹦鹉尖喙紧闭,似是不愿意搭理他。
沈青琢也走过去,“方才不是还叫我先生?许是你教的方法不对,耐心一点。”
“先生!先生!”话音刚落,那鹦鹉又冲他叫了起来,“先生好美!”
“嗯?”沈青琢不由被鹦鹉逗乐了,“小七,你不用教了,这鹦鹉会说话得很。”
唇角不自觉往上扬,少年的语气带了点由衷的自豪:“看吧,就连这傻鹦鹉,都知道先生有多美。”
沈青琢轻“啧”一声,含笑调侃道:“果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小七养的鹦鹉和小七一样嘴甜呢。”
那鹦鹉仿佛得到了鼓励,点着红毛脑袋,说得更起劲了:“先生好美!先生好棒!啊!好舒服啊~”
最后一个“啊”字拖长了音调,微颤的尾音听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
销魂感?
少年上扬的唇角倏然僵住了。
萧慎:“!”
沈青琢:“?”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先生!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先生:我想的那样是哪样……
小狼崽大型翻车现场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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