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茫
六月考试月, 整个附中都被紧张的气息所笼罩。
直至又一年高考结束以后,这种气氛才终于松散了一些- -学校里空了一个年级。
有一些毕业生会在考后几天回学校打球,怀念一下曾经的校园生活。
操场上是彻底放松的毕业生, 而楼道间, 则是还在为迎接期末考试而紧绷的在校生。
下午第二节 课结束,邢刻准备去一趟卫生间。才刚刚起身, 就收到了一条银行来的短信。
最近几年储蓄卡大面积普及,银行倒是没有直接取缔存折,但卡会越来越方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今年年初, 老杨结婚之前,他就把自己的存折换成了银行卡, 顺便让邢刻也给换了。
换卡本是为了方便自己,谁也没想到最后会先方便别人。
邢厉夫妇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邢刻的银行卡号, 往后每个月都会定期往邢刻的卡里打钱。
邢刻收到以后,次次退回, 中途还换过一次卡。
然而就那次换卡, 让林生烟直接从北城来了一趟临西,导致许拙特别紧张,生怕邢刻会被带走。从那以后,邢刻就没有再换卡了。
邢家没有取得邢刻的亲子鉴定报告。邢刻从小到大的医疗记录特别混乱,也没谁保存他的血液样本。所以邢刻不同意, 邢家就拿他没有办法。
然而也不知是通过邢东海之口,还是通过邢刻越长大和邢厉越像的那张脸,让邢家在拿不到亲子鉴定报告的同时, 也愿意去这样做。
不仅仅是打钱, 每个月林生烟还会定期寄一些礼物到邢刻的居所。还有附中、边北集训地、国家队, 邢刻都能感觉到邢家无孔不入的渗透。
他们没有做得太过分, 只是默默观察着,邢刻也就当不知道- -他并不打算用邢家的钱,每一笔在他那都有记录,成年之后是要一并返还的。
所以邢刻只是看了短信一眼,就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上完厕所路过四班的时候,下意识朝里边看去,就见四班原来也已经下课了。
往常这个时候,许拙不是去一班找他,就是混迹在球场亦或者是小卖铺里。
但如今他不一样了,竟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对着题目苦思冥想,嘴里的笔看上去都快要被他咬断。
邢刻见状,扬了扬眉,原本冷淡的眼底难得闪过了一丝细微的温柔。
许拙最近的理科成绩变好了。
就自从他们之前谈过那一次之后,许拙的理科成绩就开始转好。
这听上去好像是奇迹发生,但实际却不然。
从高一,或者说从初中开始,许拙就在理科上边花费了很多时间。
他所花费的那些时间,绝对不比任何一个理科成绩优异的人少,许拙只是总不开窍而已。
进入高中之后,这个现象更加严重。
追其本源,其实是因为许拙内心在隐隐排斥理科。
他并非是真的喜欢这个方向的学业,却被迫在这条路上走,人潜意识里排斥这个东西,做起题目来就越来越困难,有时题目还没看完,心里就先有了抗拒和负担,成绩自然总是好不起来。
而自从前段时间,邢刻和他把那件事说开之后,许拙就变了。
心理的负担消失,这些年的努力取而代之,成果自然渐渐好了起来。
到期末考试这段时间里,学校里没什么其他小考能证明许拙的进步,但邢刻看得出来。
上课铃响,座位上的小家伙终于研究出了那题目要怎么写,下笔如飞,得意洋洋。
写到一半的时候,余光才瞥见窗户那里站了许久的人,眼睛一亮,顿时放下笔高高扬起手来。
邢刻在学校里很克制,他甚至连同样的挥手动作都没回给许拙,只是眼神里软了一下而已,便转身往自己的班上走了。
也就许拙能从他那点动作里看出来,阿刻也想他了,然后撑着手在座位上笑得像个小太阳。
*
邢东海被邢家送进去以后,邢刻的生活是真的平静了许多。
虽说李书梅还在外面,但李书梅并不会打扰邢刻。她现在每天的精力都花在临西四中的邢秉承身上,一有时间就去临西四中守着,又是给送饭,又是给送衣服的。
邢秉承不想认她,宁愿每天被关在学校里,也不愿意出来见李书梅一面。
这对十六年后才见面的母子之间的故事很快就在杏花苑里传开了,毕竟四中距离杏花苑近,邻居们进出的时候都能看见。
而以上内容都是由高考结束以后,闲出屁的徐梦吟观察到,并告诉许拙的。
许拙也跟邢刻讲了,但邢刻对邢秉承和李书梅都不感兴趣。
自从邢东海被关进去以后,邢刻和李书梅之间就像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相交了。
至于邢秉承,那本来就是和邢刻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他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只有极偶尔的时候,邢刻会在杏花苑附近的地方停一停。
他不是想邢东海和李书梅,也不是想403了,他是想小时候和许拙一块儿生活过的302室了。
他不说,只是偶尔会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好在许拙能察觉到。
这不,正好今年徐梦吟高中毕业。
早在她高考结束之后,就邀请许拙和邢刻回去了,是因为两小孩在赶期末考,才一直没能约上。
等邢刻和许拙的期末考结束以后,徐梦吟就又邀请了他们一次。
这次还有徐妈呢,徐妈刚刚做完了一场手术,身体好不容易好了点儿,许拙一听,当即就要拉着邢刻去。
邢刻原本还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在许拙的担保,以及邢东海消失的前提之下,答应了回杏花苑一趟。
事不宜迟,期末考结束的当天晚上,许拙就把邢刻给拉过去了。
主要也是前段时间,许拙复习得太紧绷啦。一考完就想放飞自我,连家都不想回。
知道他考完是去杏花苑和徐梦吟以及徐妈吃饭,孙芳丽也没有阻拦,还一大早就给许拙包里塞了点补品,都是给徐妈的。
许拙本来还挺高兴,却不想才刚回到杏花苑,就被吓了一跳。
徐妈老了。
许拙也就才搬走两三年的时间,时间都没来得及在他身上刻下太多成长的痕迹,就已经先把徐妈给推老了。
年纪越来越大的老人是不用说话的,只是站在那,就能让年轻人心底里一酸。
许拙愣了一下,还是被邢刻在背后拍了拍,才反应过来,立刻换上笑脸,乖乖地去陪徐妈。
徐妈好像没看见许拙的表情,又好像看见了当没看见,坐在大院的躺椅里,笑眯眯地和许拙说着话,问他成绩好不好,在附中待得怎么样。
“阿婆,你怎么就问我,都不问阿刻的。”许拙被问多了感到了压力,忍不住道。
“哈哈哈,阿刻我还用问吗?”徐妈扇着扇子道:“全临西都知道他成绩好啦。”
说完还给邢刻竖了个大拇指:“阿婆为你感到骄傲。”
许拙笑起来,仰头看向邢刻。
邢东海家的事出了以后,杏花苑一直都沸沸扬扬的。
小院就这么大,大家住了几十年下来,也有点无聊。难得出了这样的事,可不得探讨探讨。
然而这个探讨,只是探讨邢东海和李书梅的,让他两进出杏花苑的时候分外难受。
面对邢刻,杏花苑里的人就不这样了。好像这事没发生过一样,是真的把邢刻当自己人看待的,顶多也就问问他全国大赛的情况,要他给杏花苑里新一批的小孩子立榜样。
许拙喜欢杏花苑,以前刚搬进来的时候喜欢。
一直到现在,他也还是喜欢杏花苑。
他们就在徐妈家吃的晚饭,晚饭结束以后,四个小孩就坐在大院里乘晚风。
- -还包括回来的沈黎明。
许拙他们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沈黎明就六年级了,大他们正好六岁。
如今都快大学毕业了。
当年对许拙邢刻爱答不理的叛逆哥哥,如今却成了一名医学生,看上去特别的温柔,和小时候可以说是两级反转了。
因为徐梦吟已经高考结束,即将要填志愿,所以四个人的话题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报考上。
然而这个话题他们却没进行多久,因为徐梦吟不愧是从小绷成一根弦的徐梦吟,话题一抛出,她就有了答案:“我也想学医。”
许拙说:“啊?梦吟姐你也想吗?”
“对啊。”徐梦吟耸耸肩道:“我奶奶这个心脏病都好多年了,我跟她跑了太多趟医院了,医生每次都说治不好……所以我也打算学医,跟黎明哥一样。”
沈黎明沉吟片刻:“以你的成绩应该没什么问题。”
徐梦吟一个大白眼翻出来:“那不废话呢么?”
沈黎明笑了一下:“我和你的原因差不多。”
许拙小时候的隔壁沈阿姨,是个寡妇,沈黎明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公殉职了。
沈黎明当初是看着爸爸走的,最终也选择了当医生。
“那我们院里得有两个医生了。”徐梦吟考试成绩还没出来呢,许拙就煞有介事道。
“你呢?”徐梦吟想起了什么,好奇地看向许拙。
其实许拙家的情况和他们差不多的。
不如说人其实都绕不开生老病死这些事儿,谁家几十年下来,不和疾病沾点边的?如果真的按照沈黎明和徐梦吟的逻辑走,许拙其实也可以从医。
但他不想。
关于未来要选什么,这些天许拙脑海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想法了,只是他暂时还没有明确而已。
遂摇摇头道:“我还不知道。”
“慢慢想,还有两年。”沈黎明宽慰他。
那头的徐妈做了一大盆小龙虾,笑眯眯地探了个脑袋出来喊孩子们去吃。
许拙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当即应了一声,拉着邢刻去吃。
这天夜里,许拙大快朵颐到手指都被辣疼了。
而也就在他吃完饭,告别徐妈和徐梦吟他们,和邢刻一起离开大院时,却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老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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