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茫
可这件事真的只是许拙去陪谁这么简单吗?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每一个人心里会怎么想?
这才是更麻烦的后患。
孙芳丽和许清朗倒是说他们不介意,过去了。但阿刻呢,杏花苑的邻居呢?
甚至许拙自己心里都没把这关过过去。他爸因为他受伤了。
而最麻烦的是,邢东海还能出来。
他出来之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还是不知道。
孙芳丽的确请了沈阿姨帮忙叫人看店,许拙也看见了。
但对于邢东海那样的人,这样的防范真的有效吗?
他知道去附中没用,就去老曹那,知道老曹那没用,再去的孙芳丽那。一次比一次行动得更利落,还懂得升级。
那这一次被关了,他下一次还会用同样的方法吗?
万一他偷偷对孙芳丽或者许清朗中间哪一个单独下手,怎么办?
连许拙都料想到了这么多可能,邢刻只会想到更多。
而有那样多设想摆在面前,邢刻对这件事的负担只会更重。等同于到处都是麻烦。
许拙重生这么多年,头一回犯难到将脑袋一个猛栽进了抱枕里,发出呻.吟。
他开始痛恨邢东海。
事实上,从很早以前,他就痛恨邢东海。
邢东海几乎威胁到了他所有重视的人,想不通、最愤怒的时候许拙也恨不得他马上去死。
但每一次这样极端的想法出现的时候,许拙都会生生将它勒住。
他不能这样想。因为邢刻一定会这样想。
如果两个人都一起往这个方向想,那许拙就彻底没可能让邢刻看见另外的世界了。
他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恨人的。
他还得像以前一样,把这个事儿好好解决了。
*
省考是30号,历时三天,内容包括实验。
按照星期算,就分别是周日、周一和周二。因为邢刻提前两天就走了,所以往后算是有足足五天的时间,许拙没见到邢刻。
两人再见时,本应该是周三。
但邢刻周三却没来上课,许拙问他他也没回信息。
这顿时让许拙内心咯噔一声。他担心邢刻会出什么事,就给老曹打电话。然而老曹电话一直打不通,许拙于是只能先找周立。
周立确定不了邢刻的铁路信息,许拙就问能不能联络到考试方。本想着是至少确定一下最后一场考试邢刻还在,确定这一段的安危就行。
可谁料却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比赛方很抱歉地表示,参赛者到场表格这次正好遗失了一部分。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信息化,是纸质化表格。老师一个不小心弄丢了纸张,查不到到考信息,三天都查不到。
许拙一听,内心顿时直线下沉。
他本来只担心邢刻会不会回程路上出了什么事,然而这件事一出,他忽地担心邢刻会不会压根就没去参加考试。
有些事是经不起回想的,一回想就分外刺眼- -
当时许拙离开车站的时间确实是早了,他虽然把邢刻送上了车,但却因为内心焦虑许清朗的情况,没有看着车辆开走,乘务员一提醒他就跑了。也就是说,邢刻到底有没有去边北,还是个未知数。
再回想一下那之后邢刻在短信里的各种反应。
许拙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等了邢刻一天,到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时实在是等不下去。
连周立都开始打电话找人,而许拙也在他的允许之下,提前背着书包直奔老曹的店面。
票是老曹买的,乘坐者是未成年。那老曹就是唯一能确定邢刻有没有走的人。
抵达老曹店面的时候,许拙发现老曹正好在进货。他们这一进货就又忙又吵,难怪电话一直打不通。
听见许拙的询问之后,老曹当即一噎。
许拙见他这幅表情,心也顿时直往下沉。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有人踢了踢沙发,许拙当即回过头去。
一脸惊讶道:“阿、阿刻!”
五天不见了,邢刻看上去好像没怎么变,穿得还是惯有的素简。
手里拎着个盒子,朝许拙晃了晃,然后对他说:“过来。”
许拙多看了老曹一眼,又看了看他闹得乱七八糟的店。
一抿唇,先跟邢刻走了。
两人回到了邢刻的住所。
进门之后,许拙立刻仔细观察,企图看出主人到底有没有离开五天。
然而也不知该说是秘密基地够空旷,还是五天的时间够短。
总之,许拙没能看出来。
他的目光于是落向就在他面前的邢刻。邢刻爱穿简单的衣服,但这不影响他的耀眼程度。有些人是衣服穿人,而邢刻是标准的人穿衣服。什么衣服都盖不住他这个人。
许拙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书包带,问邢刻说:“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炖锅。”邢刻一边说,一边将东西放在了桌上,连带着钥匙一起。然后指挥许拙把门关上。
“炖锅?”许拙关门:“你买炖锅干什么?”
“给叔叔熬汤。你这么早来这,课没上完?”
“我发消息你没回,担心你所以早退了,周老师批了假的。”
许拙有点儿迷茫。
老实说,他之前预想了很多和邢刻再见面时的场景。可却没有一个和现在是相似的,甚至可以说集体大相径庭。
发生了那样的事、五天不见,然后,邢刻……买、买了个炖锅?
“不回你是手机没电,以后别随便旷课。”邢刻一边说,一边掏出黑屏的手机给许拙看了看,然后当着他的面充电。
手机确实是充电后才应声开机的,上边也确实是没电。
但许拙还是觉得不安。
他用力抓了抓脑袋,朝邢刻的方向走近。
随即很快就发现,乖乖,邢刻是来真的。
原本许拙放眼一看以为是练题本的桌上,如今放的竟然都是汤谱。他买的那个炖锅也是个大牌货,再加上满桌子的新鲜调味料,邢刻是真的要炖汤了。
也、也不是不能理解吧。但就是总觉得事情不能够这么发展。
许拙甚至忍不住把手伸到背后,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腰,来确定自己有没有做梦。
邢刻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还很浅地勾了一下唇角:“做梦没?”
许拙瘪嘴道:“……没。”
“那坐会。”邢刻说。
许拙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时间,邢刻翻开汤谱,认真查看,把汤谱当奥数题一样勾勾画画。
而许拙则端坐在他面前观察他。
然后心里仍旧是……不可置信。
邢刻怎么能做到这么镇定?在许拙的预想中,他都已经做好了再见到邢刻时,安抚他情绪的准备,可邢刻看上去却好像完全不需要。
许拙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腿,忍不住问道:“你去比赛没啊?”
“去了。”邢刻头也不抬说。
“真的?可你要是去了比赛,不就应该今早就到了临西吗?怎么没去上课?”
“太累了。”邢刻说。
“比赛累?”
“嗯,路上也累。”
“……行吧。”
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去外地五天,有三天在考试,来来去去确实会累得不想上课。对邢刻来说上不上课也不重要。
但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啊。
许拙盯了他好半天,突然忍不住往前一靠,按住了邢刻的膝盖,将脸凑到他面前去。
邢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身子。却也没退太多,就稳住了身形,垂睫和许拙对视。
“阿刻,你没骗我,你说的是真的吧?”许拙说:“真的去考试了,真的是太累才没去学校?”
邢刻的手轻轻捏住了菜谱,声音很低地应了一句:“……嗯。”
“那你现在买炖锅……”
“叔叔因为我受伤了,我想弥补。”邢刻说。
“真的?可哪用得着这些啊,”许拙失笑:“你跟我去趟我家就行了呗。我爸妈前两天还问起你了,知道你是去比赛,一直让我问你比赛情况,但我不敢,我怕给你压力……所以,你考得怎么样?”
邢刻垂下眼睫:“还行。”
“那就好。我说真的阿刻,不用做这些的。”许拙家是开小吃店的,真不差吃这方面的东西。
可邢刻看上去却很执拗,平缓地摇了摇头说:“用。”
许拙见他坚持,也就不继续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