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宿千苓
祁温书垂着眼,打开录音文件,音量放大——
“大卫泄密了!”
这句话钻入负责人耳中,血色霎那间退了个精光,每一个字都在折磨他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末梢。
祁温书看着负责人——大卫的亲舅,一分半后,负责人“噗通”一声跪下,那声音是实打实的痛。
“我自愿辞职!请您别为难大卫,我会狠狠教训他的!”
祁温书叹口气。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公司人事部一下接到两名高管的辞职信,忙得不可开交。
“安格斯先生,现在是否要开会准备投选新的负责人及市场采购经理呢?”秘书往墙上敲了张便笺。
祁温书道:“不是时候。”
“好的,接下来您要前往第二大道参加江氏总经理江淮的酒会,是否为您拒绝?”
这话问的其实并不突兀。
安格斯先生与那位新上任的江总经理之间,恩怨不浅。
本来安格斯先生不喜与人摩擦过多,一忍再忍,谁知江淮非但不接受,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这次甚至还派大卫进公司当卧底,手段其无耻卑劣可见一斑。
祁温书沉吟片刻:“去。”
其实他不知道该不该去,剧本还在传送,他现在连该助攻谁,自己的戏份是什么都不知道。
剧本传送的速度一天比一天慢,下次再这样要投诉了。
祁温书漠然地想。
上个世界回来,祁温书发现他的心态变了,他不想再轻易让任何人再进他心里面,更何况只是个虚拟人物。
话少点挺好,祁温书觉得他心态老了,也不怎么想说话了。
先去看看江淮何人,不是关键人物就撤吧。
本应在酒会现场接受万众赞美的江淮正被人按在墙上打,十几个人打他一个,还有一个是他的弟弟。
“这样够了吧?”一个人见江达友不停手,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慌神大喊,“他好像快被我们打死了!”
“不是好像。”江达友抹了抹唇角的血痕,扔了板砖,伸手,“刀呢?”
不知道谁拿了把菜刀过来,一个挨一个传到江达友手里,他试了试手感,毫不心软地揪起江淮的头发,令他抬起头与他对视,宛若看一条死狗。
“哥,明明我才是他们亲生的,凭什么给你股份,让你当总经理?”江达友很快活地笑道,“我讨厌你,今天终于能做个了断了。”
一刀。
“我不打你的脸,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这个死得还不如个乞丐的人是谁,是堂堂江大少,我的哥哥。”
两刀。
“哥,你还记得这里吗?这里是安格斯大厦啊,你的死对头就在你头上工作,你说等会他下楼看到你这副模样,是不是还得感谢我?”
三刀。
周围的人看江达友的动作,心里一阵发寒,有个人小声说:“友哥,先走吧,这儿血味太重,搞不好会引来警察。”
江达友又慢条斯理地补了几刀,哐当一声,把刀扔进下水道,拍了拍手,踹了江淮一脚。
“哥,来世再见吧。”
一大摞人窸窸窣窣地离开了。
江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流的太快了,积在凹凸不平的地上,阳光折射出异样的光晕。
一双脚站在江淮面前,遮住了阳光,居高临下地看他。
这么快就有人来了。
江淮低低地说:“请……救我。”
没有哪里是不痛的,嗓子已经被铺天盖地的血淹没,说出的话也是混着血腥气的含糊。
但就是这样,江淮还是伸手,朝前慢慢摸索,被打断的左臂已经快没知觉了,他现在像是快冻僵的人,浑身上下都不是自己的。
甚至,已经预知了死神的到来。
但即使如此,江淮还是摸到了那人剪裁精良的西裤,血珠从手指尖流到布料上,晕染了一小片深色。
“救……救我。”
江淮的求生欲在某一刻突然膨胀,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他居然这么想活下来。
那人俯身,阴影加大,两根冰冷手指迫使江淮抬头,在黑伞遮蔽的一小片私密空间里看清了他所求救的对方的模样。
江淮眼前发黑,光点从眼前大片大片地冒出来,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到达天堂。
但那人的模样令他觉得其实到了地狱。
被他抢走不下十个亿商业产品的男人冷冷看着他,吐出三个字:
“不想救。”
江淮只觉他果然是到了地狱,自己都成这样了还会被嫌弃得不像样。
他执着地握着,握到手指脱力,眼前昏沉,在半飘半晕的状态下休克了。
第109章 血族亲王和他的后裔(2)
“给我一支强心剂。”
“没用的,亲爱的,他身上的致命伤至少有三处,你带他回来也顶多参与他葬礼的筹备。”
“班,我说,一支笔强心剂。”
“好吧,我发誓,如果这家伙能活下来,我一定让他跪着和你道歉——这是多么可歌可泣的爱啊!虽然你不待见我,但我还是拼了命想要救活你。”
江淮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某些冷淡和聒噪的声音掺杂在一处在耳边时远时近,逼得他睁开眼睛。
冰冷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腕,只冷淡预示一句:“会疼,忍着。”
江淮几度混沌的大脑还未来得及反应这句话想要表达的意思,那人已然俯身,将一支灌满药剂的针快准狠地打进他的血管。
……疼不疼江淮不知道,但安格斯那微卷的深褐色发丝从他脸上荡来荡去,很痒。
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一针就过去了,一块医用纱布拍在他的手腕:“按着,别让血流出来。”
江淮本来想挠脸,闻言按住那块纱布,心想安格斯真是个好人啊,不但救了他,事后处理也这么利落。
……就是让已经断了大半截胳膊的人去按纱布这事听起来有些啼笑皆非。
强心针最多保持江淮的心脏在十分钟内还能顽强倔强地跳动,他得在这期间想出办法。
祁温书认真思索起来,一旁吸溜柠檬汽水的医生,同时兼安格斯的好友班将一根手指放在江淮鼻底,不动了。
江淮想说话,但他发不出声。
一剂药或多或少给了江淮些许希望,但此刻能救他的人脸上露出的表情……显然不那么乐观。
或许他应该感谢安格斯,没有送他去医院,倘若那样,那他还不如直接死了。
江淮对医院深恶痛绝。
浑身上下都被包扎过了,也打了凝血剂,但江淮的生命体征持续不断地下降,十分钟后即将到达临界点。
祁温书开口了:“班,你出去。”
班抬手,饮料空盒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扔进最远的垃圾桶,随后他伸手拍了拍江淮的肩膀,语气沉重而怜悯。
“节哀。”
这话不应该对安格斯说吗为什么要对我说,江淮本就不清醒的大脑越发迷糊,直勾勾看着班走出去的同时贴心地锁上了门。
——外锁?!
“江淮。”祁温书道。
这声喊得江淮心一跳,瞬间收回了心思——安格斯从来没有喊过他的全名,即便只有两个字,无论在哪遇到,最多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与看旁边风景的眼光无异。
祁温书道:“很抱歉我没有送你去医院,但你现在的情况即使送去也顶多去太平间,知道吗。”
江淮很想回他一句没事,求救的时候他其实没报希望,只是希望有人能像二十多年前一样把他捡走就够了。
于是他摇摇头。
祁温书以为他是拒绝的意思,眉微微皱了下。
这种时刻,江淮观察人的能力大大减弱,但最起码的表情还能看懂,他用唇语说了句话。
祁温书看到了,江淮说——
没关系。
那就没毛病了。
祁温书遂又道:“我能救你,但有两件事需要你做。”
“如果你答应,我会救你。”
江淮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但他很快做出了回应。
他艰难地,缓缓地,但却无比坚定地点了下头。
弧度很细微,但不妨碍祁温书视力好。
协议达成。
祁温书上了床,压在江淮身上,却无比敏锐地没有碰到他带伤的地方。
是个精致的猪猪男孩了。江淮迷迷糊糊地想,大脑嗡嗡作响,刚才的交易达成后,血管的冰凉已经蔓延到全身各处,很冷,像是大雪天却不着寸缕的感觉。
手指像是拂过他的嘴唇,又好像没有,只是他的错觉,江淮尽力驱散沉重的疲惫看着安格斯,看他低下头,凑近他的脖子,微微舔舐一口,然后埋首咬下去。
……居然是个头发卷卷的,冷淡又可爱的吸血鬼。
幸亏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