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宿千苓
祁温书:“……”
硬着头皮走进去,从未踏足他屋的国师坐在椅子上喝茶,眼皮一抬不都抬道:“回来了。”
如此笃定的肯定句令祁温书只得含糊着“嗯”了声,过了片刻,说:“大人,您……怎么来了。”
国师不答反问:“刚才可玩得开心?”
“嗯……”
祁温书隐约知道国师的意思,这突如其来的到访瞬间冲散了过节的兴致,他不得不正视他一直不想去面对的事情:“我——”
国师打断道:“我此次来,不是为了向你得到一个结果,说了明日便是明日,不会提前。”
祁温书似懂非懂:那是要干什么?
“你是命定的天降之子,但命运始终坎坷,你是否对现在的一切有所怨恨?”国师沉声道,“看着我的眼睛。”
祁温书几乎快被那双眼睛给吸进去,懵懵懂懂地说了句什么,突然间神智回复,宛若溺水之人猛地从水中蹿出头,周围一切都清晰起来。
我……刚说了句什么?祁温书努力回想,却捕捉不到任何线索。
“明日早,我会等你的答案。”
国师起身,说罢拂袖而去。
祁温书静默片刻,坐在床边有些恍惚,没有发现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祁温书武功不行,连呼救都未喊出口,已经被捂住嘴,他想张口咬下去,却嗅到一股冷冽气息,浑身一震。
是——!
“不要叫,”那人开口,声音低沉中透着生硬的沙哑,似乎是很久未开嗓说过话,嗓子似乎被磨砂纸磨过那般音质,“会把人叫来。”
那个已经抵在舌尖的称谓忽然就叫不出了,祁温书只觉一切都不一样了。
怎么就……能说话了呢。
那双手布满厚茧,却温暖炽热,拂过祁温书的双眼,擦过鼻尖,触过唇瓣,最终远离了他。
祁温书转身,看着男人,深深喘息,想要压下心底肆意冒出无法无天的情绪。
他声音颤抖:“三皇子——”
顾青冥安静地看着他,眉眼凛冽,脸颊线条凌厉,眼底一零星温柔笑意却柔和了所有冰冷,好像还是祁温书所熟悉的那个会教他习武,教他识字的男人。
祁温书怔怔看着他,喉咙紧紧堵着,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他也长大了,三年无法使人改头换面,但某些微小的细节却改变了,他以前脸上还有些肉嘟嘟,现在张开后已经很温润了,皮肤白皙,眉眼却还似小动物似的无辜,而方才在七夕灯节,他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快乐令他看上去熠熠生辉,直直映入顾青冥的眼中,无法忘记。
顾青冥半抬起手,似乎想摸摸他的头,但抬到一半却又生硬地折回来,反而更尴尬了。
祁温书说:“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嗯……打仗胜利了吗,真好。”他颠三倒四地说,近乎语无伦次。
顾青冥似乎有些失望:“刚回来不久。”
“您要喝茶吗?”祁温书的手已经开启自动模式,倒了杯水推给顾青冥,这话等于白问。
顾青冥:“……”
“先坐,坐下吧。”祁温书结结巴巴道,拉开椅子。
顾青冥却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
祁温书浑身僵硬。
“君夙。”两人凑的很近,稍微一吐字都近在咫尺,举手可触,祁温书半侧耳
朵渐渐红了。
顾青冥却没注意到,他压抑道:“我回来,接你回去了。”
祁温书:“??”
祁温书小声说:“您不是说让我在这儿好好住着吗。”
这话完全是梅星河胡侃,结果他还当真了。
顾青冥说:“我没说过这种话,从哪听来的?”
祁温书当然不能出卖朋友,支支吾吾半天:“……没谁。”
他抬眼,先发制人:“三皇子,您什么时候能说话了?”
顾青冥看着他揉了揉耳朵,那一丝丝红晕褪去,轻轻地道:“前几日在战场上,突然便能说话了,神不神奇?”
祁温书不满:“一听就是骗小孩的。”
顾青冥眼底透出笑意:“没骗你。”他坐下,喝了口祁温书倒的水,稍微皱眉,抬头看祁温书,语气有点哄人的意味,“跟我回去吧。”
这茶水是最普通的品种,君夙哪里喝的惯?
这小孩是他惯出来的,吃食衣用都是上好,到了这里却过这样的生活,顾青冥有种心尖宝被埋没的感觉。
祁温书直接道:“我不回去。”
顾青冥:“之前是我不好,未跟你商量便将你送了过来,但我不在府,无法保护你,呆在国师府是最好的选择。”
祁温书抿抿唇:“嗯。”
顾青冥一听这语气不太对,道:“又生气了。”
祁温书瞪他:“没,有。”
“当初……是我不要你了。”祁温书眼眶酸涩,他拼命抑制感觉,说什么三年后接他回来,然后一直对他不管不顾,对路边的小猫小狗也是这种态度吧,他君夙又算什么?
他求过他,却遭到了直接的拒绝,那一刻他就知道,在三皇子心中,他什么也不是,十几年的情谊对他来说情深似海,对三皇子而言只是浮云一掠。
顾青冥却不解道:“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小孩秉性,怎的几年过去了还未放下?”
祁温书喘了几口气,木然道:“我考核过了,国师问我愿不愿意做下一任国师。”
顾青冥忙道:“不可答应!君夙——”
“我已经答应了。”祁温书勾了勾唇角,酸涩与愤恨的快感在心间涌动,“三皇子,我不会再等您接我回去了。”
顾青冥猛地站起来,只觉一股怒火冲进了天灵盖,却无处可发:“君夙!”
门外响起敲门声,祁温书对顾青冥说:“您会吧,别走大门。”
顾青冥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导致他看现在的少年都有种陌生感——
祁温书没理他,自顾自去开门,发现是林越,一转身,屋里已无人,窗户打开,夜风呼呼往里刮。
祁温书厌烦道:“怎么又是你?”
林越笑嘻嘻地道:“今天是七夕节,我带你出去玩啊。”
“免了,我不想跟你一起过节。”祁温书摆摆手,“赶紧回去吧。”
林越不请自来,丝毫没有做客人的自觉,他往祁温书的床上一坐,立马弹起来:“什么东西疼疼疼!”
祁温书没注意到,他望向窗外:“我去查过了,林崎没有个表弟叫林越……”
他转眸,神情一凝,反手夺过林越手里的东西:“别碰我东西!”
林越满不在乎道:“给你给你,小气吧啦的。”
“还有什么事?”祁温书紧紧握着玉佩,手朝大门口一指,“再不离开,我就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国师,看看他会怎么待你——太傅之子。”
林越眨眨眼:“你
怎么发现了我的身份?”
“你太敷衍。”祁温书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
“我能帮你……”
祁温书冷冷看他一眼,摆明了下一秒就要发飙。
林崎惹不起,只得离开:“想通了来找我。”
祁温书坐在椅子上,目光浅浅扫过手中玉佩上复杂纹路,这是他和三皇子相识的纽带,却带给他了一生的纠缠与绝望。
打更声响起,夜已深了,祁温书呆呆地喝了口茶,才察觉到是三皇子刚喝过的地方,他又有种甜蜜的感觉,最后悲哀地捂住了脸,哀嚎几句。
夜风似乎更加凛冽了,祁温书想起身关窗,眼前却闪过道黑影,一个黑衣人不知何事出现在他的屋子!祁温书张嘴预喊,那人却扬扬眉,抬手,干净利落地打在他的后颈脆弱处。
眼前一黑,祁温书顿时失去了知觉。
第97章 哑皇子的天降国师(17)
“有人吗?”
祁温书尝试着喊了声,眼睛被蒙住,四周一片寂静,令他产生了些许害怕的情绪。
下巴被抬起,左右转动一下,那人似乎在观察他的相貌,指腹粗糙,是常年习武之人的手。
“饿了?”那人冷冷问,收回手。
祁温书说:“不……嗯,有点,有吃的吗?”
“到底饿不饿?”那人不耐烦地又问了遍。
祁温书老实说:“不饿,渴了。”
脚步声远去,片刻后又清晰,祁温书唇边抵上冰冷的碗边,祁温书猝不及防,被呛了个正着,猛地转过脸拼命咳嗽起来。
“怎么连喝水也不会。”那人嘲讽了句。
这话并没有多少怒意,杀气值不大,祁温书大约估摸出这人不是想撕票,胆子大了些:“你把手给我解开,我自己喝。我不会武,你可以放心。”
那人想了想,竟真的把绑绳解开,一阵窸窸窣窣后,蒙眼黑布也被解开,只留了绑腿的绳子。
祁温书眯着眼适应光亮,发现他身处陌生之地,而绑架他的人半蹲在他面前不远处,正在摩擦石头生火。而绳子和布则是很随意地丢在地上。
祁温书小心翼翼地够一旁的水碗,那人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喝了两口水,觉得涩涩的,又去观察那人,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皮衣破破烂烂,身后背着一把破布包着的剑状东西,似是江湖人士。
“你是谁呀。”祁温书疑惑猜测,“我是孤儿,绑架我也没人会给你银子。”
“那可不一定,顾青冥的小金库一定不少吧。”那人专挑非重点说,又挑剔地抬眼看了看祁温书,“陌生人给的水,就敢随便喝,看来顾青冥不怎么会教小孩。”
祁温书:“……”
祁温书忍不住说:“你怎么能随便称呼三皇子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