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蜀客
齐砚峰自知理亏,悄悄地后退了两步。
时令看了她半晌,道:“无论你打什么主意,出了€€山古林,我送你到齐氏地界,你自己回去。”
齐砚峰小声:“春宵短,我练得快。”
“我用不上你了。”时令断然拒绝,外面女人多的是,随便找两个也能拖延几日,他本是魔修,死几个人不在考虑范围内。
“我不害你。”
“害我?”时令哂笑,“只要是女人,我自有办法将她们调教得服服帖帖的,你这种,我没兴趣,当时看到的人不多,段品跟你是亲戚,他不说,你照样能嫁出去。”
眼泪迅速涌上来,齐砚峰道:“我不回去。”
“与我无关,”时令挥手,“难得做件好事,倒找了个大麻烦。”
齐砚峰泪流不止。
“哭吧,哭了几个时辰还不够,方才怎么不说话?少跟我耍心眼!”时令冷着脸道,“你这姿色勉强能看,大可去找个身份配得上你的人,正道世家,大派弟子,多少人勾引不得,非缠着我做什么?真上了床,我可不会娶你。”
“他们会送我回去。”
“我也能送你回去。”
齐砚峰看他一眼,继续流泪。
齐氏乃北界大世家,但凡正道修者,没几个不卖他们面子,谁敢担上拐骗齐氏女的名声?时令就不同了,欢乐天乃魔修门派,他背叛欢乐天,都不敢公开露面,更别说找上齐氏了。何况时令送回的女子有清白的?只怕他还没到门口就要被家老齐真打死。
时令阅历丰富,立刻想明白缘故:“说来说去,你看上的,倒是我这身恶名?”
齐砚峰脸一红,到底教养好,连忙摇头:“不……也不是。”
见她一副“我给你面子”的表情,时令差点被气笑,转身就要走:“找坏人还不容易?修界坏人那么多,你找别人吧。”
齐砚峰拉住他的手臂。
时令回身,以竹箫抵住她咽喉,恼怒:“我不是什么好人,没耐性,再缠着我,休怪我狠辣。”
“呜呜……”
“放手。”
“呜呜……”
见她只顾哭,就是不肯松手,时令便有些不耐烦,他是内丹大修,要脱身容易得很,当下也不管什么风度,用真气震开她:“麻烦!”
刚转身,迎面就是一片金灿灿的剑雨!
辉煌贵气之中,似又有一丝飘逸,仿佛蕴含着无限变化,此等剑招,分明出自高手!
乍遇偷袭,时令下意识地送出竹箫,一串碧色蝴蝶扑向对面,可紧接着他又反应过来,对上那红红的眼睛,气得骂:“你找死么!”
内丹之力委实强悍,纵使他撤招及时,齐砚峰仍被震飞。
时令过去接住她,揽住她的腰,捏开那小口,迅速喂了粒药丸下去,原来招式中还藏有毒。
突然,纤手在他心口一拍!
力道不轻不重,却恰好拍在之前的伤处,时令毫无防备,顿时疼得脸色一白,闷哼了声。
形势逆转,齐砚峰扶住他。
“你做什么!”时令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将她拖到面前,眼底杀机毕露。
脸对脸,齐砚峰似乎被吓得不轻,泪流满面,惊慌地望着他。
真气流转,时令咬牙再咬牙,他是欢乐天副门主,自有城府,如何不明白?
此女修为不足也敢动手,还趁机偷袭,分明就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世间恶人的确多,但这类人何其危险?唯有他不会害她;而她的得手,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防备,这就是信任,他能信任的人不多,尤其是这种时候。
时令恼怒不已,猛地将她丢开,遁走。
齐砚峰追不上他,独自站在树下哭了会儿,终于抹抹眼泪,怯怯地朝四周张望,半晌,她开始试探着朝前走,完全没有返回找段轻名的打算。古林之内暗藏凶险,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遇到几次小型妖兽,凭着剑术倒也勉强应付过来,只是受了伤,她哭哭啼啼地上完药,继续朝前走。
眼看她要进入凶兽地界,时令终于忍不住现身,将她拎回,发火:“你故意是吧?缠着男人不放,下贱至此,脸面呢?你究竟是不是世家女!”
齐砚峰被骂得怔了,瞪一双泪眼,望着他。
时令咽下后面的话。
齐砚峰大哭起来。
骂得太难听,时令暗悔,重新替她的手臂上过好药,半晌道:“我在修界仇家不少,如今又遭追杀,你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何必如此?脸面,名声,修炼资源……跟了我,什么都没有,将来想回也回不去。”
齐砚峰哭道:“我不回去。”
“你想练剑,我如今倒是信了,”时令脸色复杂,“你在剑道上确实有天分。”
齐砚峰闻言紧紧拉住他的长袖,殷切地望着他。
时令看得烦躁无比,将心一横:“怪不得我,你自找的!”
结界张开,白袍飞落,人被丢到上面。
“不许哭!”白绢遮住她的眼睛,他覆上去,低头狠狠地堵住她的嘴。
第130章 太学古村
“此人作恶多端,甘与魔修为伍,今日伏诛,大快人心!”
“段大修匆匆赶来,可见除恶心切,实是后辈楷模!”
“段大修高义。”
……
视野中最后一丝光亮熄灭,无数嘈杂的声音仍在继续,最清晰的却始终只有那一个。
“你永远都是失败那个,顾平林。”
来自宿敌的轻藐,让从容赴死的心再度不安分起来,然而他除了强撑着残余的意识,已经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而那个万众瞩目的人,此刻仍是一身从容,虚伪地微笑着,谦逊地接受着众人的称赞。
“会自尽,还算有一丝良知。”有人叹息。
“笑话!他是知道逃不了,怕受折磨才自尽吧!”
“便宜了他!修界败类,合该将他挫骨扬灰才是!”
“好!”
……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那时的他,被逼得无路可走,却不想认输,出逃在外,却时时关注灵心派的境况,心中无日不受折磨,终于萌生死志。
€€€€此生不顾一切与段轻名争斗,害了师门,害了师兄弟,害了多少无辜性命,自己有负师父教诲,挫骨扬灰已是轻了,人死,何须在意皮囊。
他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听众人为如何处理这副皮囊而争论不休。
“他,我要了。”熟悉的、温和的声音忽然打断众人。
须臾,他感觉自己离开了地面,那沾满鲜血与尘土的、千疮百孔的身体,落入了一个洁白、干净又陌生的怀抱。
“这不妥吧!”有人忍不住出言拦阻,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恨,“此人害我师弟,不亲手将他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是吗,”那人停了停,“如果我说,我一定要带走呢?”
刹那间,四周陷入沉寂。
“谁敢拦我们公子?”一名侍女傲然冷笑。
“你……”对方怒。
“不可无礼,”那人制止侍女,温言道,“我只是与诸位商议而已,希望诸位能卖我一个人情。”
有人立即上来解围:“人都死了,何必在意这些,谁不知晓此人与段大修是死敌?若非段大修,我们也不能看清此人的真面目,依我看,原本就该让段大修处置。”
“交给段大修,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如此极妥!”
“那就多谢诸位了。”那人礼仪周全地道谢,缓步走出人群。
怀中,染血尸身逐渐变冷,即将消散、归入轮回的魂魄却忽然变得凝实。
……
寄魂珠!
“你……”意识骤然清晰,顾平林冷汗涔涔,紧盯着前方景物,一时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我开始好奇了,”耳畔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什么梦,会让你紧张至此?”
顾平林蓦地转脸看他,目光恢复清明锐利。
“现在戒备,是不是有点晚?”那人斜躺在一张简易的小竹榻上,枕着左臂,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说梦话。
顾平林已习惯了他随身带着身外杂物,不以为怪,直起身来。
“也是,你想杀我,我却始终顾念我们的同门情义啊,”段轻名闭着眼睛叹气,“你当然不必防备我。”
情义?顾平林一反常态地没有嘲讽,看了他半晌,忽然开口道:“段轻名,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长睫微颤了下,狭眸睁开,段轻名“咦”了声,似笑非笑地看他:“这就怪了,你不是很了解我吗?”
“之前我确实这么认为。”顾平林转脸,探身拨弄火堆。
“哦?”段轻名随手弹开即将飘落到身上的树叶,似乎被勾起了兴趣,“那如今呢?”
顾平林道:“有些事情,我不太明白。”
寄魂珠,收纳魂魄三日而不散。他留下自己的肉身,又用寄魂珠收魂,然后去欢乐天取来了七界棺?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之前记忆中没这些事情?肉身已坏,就算有七界棺,自己也不可能活过来继续陪他游戏,他要做什么?这场诡异的重生……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有没有飞升?
“看来我也不能告诉你答案,”段轻名没有好奇他所说的不解之事,收回视线,“但你可以从现在开始了解我啊。”
顾平林冷笑了声:“就怕你活不到那么久。”
“一心想杀同门师兄,你就不怕被掌门知晓?”
“这是威胁?”
“我是为你担心啊,”段轻名慢吞吞地道,“如果让掌门看出来,他会不会好奇呢?你要如何解释?喔,你当然不会欺骗最尊敬的师父,一定会告诉他,我们在造化洞府里曾经发生过更亲密的……”
他变换了下姿势,身上散出剑气,轻松震开袭来的掌剑:“你这么动手,就不怕激怒我?”
目光扫过不远处打坐的阎森,顾平林再看看眼前人:“你段轻名竟会用这种手段要挟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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