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沧浪
于是……
他把目光放到了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自家侄儿身上。
在独孤泽看来,赫连笙会被顾渊骗那么久,还傻傻地追着他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人。
他坚信赫连笙之所以会干出这么蠢的事情,是见过的男人太少,经验太匮乏,所以才会坠入深渊。
想明白了这件事,独孤泽就去青楼,直截了当地给赫连笙挑了两个雏。
他也没跟赫连笙打过招呼。
某一天,赫连笙从外面回来,刚沐浴完坐在床上准备睡觉,两双柔弱无骨的手就分别从两侧摸上了他的胸口和脖颈。
要不是赫连笙经过生死,见过的大风大浪够多,他怀疑他会被他的好舅舅当场吓死在房内。
问清了原委,他就想把两人送回去。
“我这不收。”独孤泽把手一摊,“你要送,自己送回青楼去。”
赫连笙自然做不出丧良心的事。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兄弟二人留在府中,平日里帮着府里修修花花草草,做做庭院的洒扫,权当自己多养了两个仆人。
他以为自己这样做很妥善,但是兄弟二人显然不这么觉得。
他们自小就被卖进青楼,学的都是些伺候人的技巧。
赫连笙这么干,在他们眼里,就是变相地否认了他们的能力。
因此,兄弟二人一直想找机会,来完成独孤泽交给他们的“任务”。
*
“……算了。”赫连笙道,“你们下去吧,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两人讷声称是,退了下去。
出去的时候,竹十一刚好从宫里回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庭院里。
两人跟竹十一行了个礼,竹十一看了他们一眼,收回了目光。
“伺候得不好?”他问。
“……别学独孤泽说话。”赫连笙没好气地道,“你懂什么是伺候么?”
相处得久了,他也了解了竹十一。
这个人除了杀人什么都不知道,勾心斗角、情爱之事,在他眼里就像是院子里那棵静静伫立的老树,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赫连笙这话说出来纯粹是吐槽,不料竹十一顿了一顿,却开了口:
“我懂。”
赫连笙怔了怔,有些讶异。
“之前杀的人里。”竹十一补充,“有死在青楼的,我得等他来。”
所以,顺便就目睹了一些风月之事。
赫连笙恍然。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竹十一蹲在房梁上面无表情,下面是在床上颠鸾倒凤的一对野鸳鸯,“噗嗤”一声笑了。
“那你可真够忍辱负重的。”他道。
竹十一垂了眼眸,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没说话。
赫连笙继续擦着头发,一边擦,一边问:“找我干什么?”
竹十一不会主动来找他。
要么就是宫里有事,要么就是他无聊了,找对方切磋武艺。
头两年,他的身份得保密,他不敢接近其他人,只能可劲儿祸害竹十一。
对方先前还会让着他,后来大概发觉了他实在太过蹬鼻子上脸,逐渐地对他也没太客气。
就像今天,赫连笙既没在竞马上讨到便宜,还被他奚落了一通。
想到这,他磨了磨牙。
“主上叫你。”果不其然,竹十一开了口。
赫连笙怔了一怔。
“那我换了衣服就过去。”他道。
竹十一“嗯”了一声。
“不急。”他道,“你把头发擦干。”
赫连笙没想到一根木头也会有这么体贴的时刻,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了句“好”,回到了房间。
不多时,他就换好衣服,到了王宫。
北殷的王宫不同于梁楚,其规模并没有那么大,但是大气斐然,充斥着北殷族特有的特色。
赫连笙跟着宫人踏进内殿,独孤澈自软榻上的毛毡上抬起了眼。
独孤泽坐在了他的边上,百无聊赖地剥葡萄。
即便是在新任族长面前,他也依旧是原来的桀骜不驯。
赫连笙看着他一颗一颗地把葡萄往自己嘴里塞,一旁的独孤澈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浑不在意,心中感叹,北殷这兄弟关系,还是比他们梁楚好多了。
换了赫连瑾,当天不会说什么,隔一天,那盘葡萄说不定就跟着他的尸体一起陪葬了。
“舅舅。”他道。
两个都是他舅舅,他也懒得分,索性一起叫了。
“小笙来了。”独孤澈温润地笑了笑,“过来吃葡萄。”
“刚刚让人送过来的,正新鲜着。”
赫连笙应了一声,在他们俩面前坐下,独孤泽剥了一个,径直塞进了他的嘴里。
甜津津的葡萄入口清凉甘甜,赫连笙咽了下去,低下头,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一份文书。
“看看。”独孤澈温声道。
赫连笙犹豫了一下,翻开看了起来。
看完,他抬起了眼。
“你对朝廷比较熟悉。”独孤澈道,“你怎么看?”
赫连笙沉默了一瞬。
文书应当是誊抄的,大意是,现今隋西进犯边境,北殷位置特殊,朝廷希望北殷出兵支援边境,过两日就会有使者过来进行相关事宜的洽谈。
这件事,先前赫连笙已经从竹十一那儿听说了,他诧异的是另一件事。
跟着乌岑一起去边疆的,还有一个人。
他的五哥,赫连霄。
“赫连瑾未必不想战。”赫连笙道。
独孤澈“嗯”了一声,并未纠正他大不敬的话,温声道:“怎么说?”
赫连笙思忖了一下。
“现今朝廷是主和派占上风,若是按照他的脾性,真想向隋西求和,那么一早便安排了和谈的事宜。”赫连笙道,“他拖到现在,又是希望北殷出兵,又派了乌岑将军去往边关,应该是想和隋西彻底地打上一仗,把隋西打服的。”
赫连瑾表面上温润如玉,但是骨子里写的全是野心二字。
赫连笙了解他。
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甘于求和的。
“但是……”
赫连笙揉了揉太阳穴,“除了乌岑,他不相信别人。”
他顿了顿,“或者说,连乌岑他也并不是完全相信。”
历代帝王,最忌惮的就是兵权,兵权落到了别人的手上,是大忌。
“我听闻。”独孤澈若有所思,“他这些年,将在封地的几个兄弟都杀了,除了赫连霄?”
“对。”赫连笙道。
想到这件事,他就心有余悸。
他以为赫连瑾还要等上一段时日才会杀赫连衡,却不料他刚刚在北殷安顿好,对方就秘密派了杀手。
要不是独孤澈早先被他嘱咐过,派了人保护,他说不定能见到赫连衡的尸体。
如今,赫连衡秘密来了北殷,在王宫内住了一阵之后,就陪着他的王妃在北殷游山玩水,也算是过得清闲。
“五哥……”赫连笙犹豫了一下,“他是个将才。”
“不杀他。”他叹了口气,“应当是朝廷无人可用。而且……”
他顿了顿。
虽然他跟赫连霄并不熟悉,但是记忆中,他的五哥冷肃而沉默,是一个并不擅于勾心斗角之人。
他幼时,对方还摸过他的头,给他的怀里赛过热腾腾的点心。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去边关。
相较于皇宫,战场这个地方显然更为纯粹。
血色酝酿出少年英才,而纯粹蕴育出了同样的纯粹。
大约正因为如此,赫连瑾才暂时没有杀掉赫连霄。
当然,他找不到理由杀掉对方,也是一个原因。
“你觉得。”独孤澈看向他,“他派赫连霄,有什么用意?”
“牵制。”赫连笙道。
独孤澈若有所思。
一旁的独孤泽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片刻后,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