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云南
雅公子笑而不语,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继续:“太子殿下立刻传了魏博,魏博又找了参与出诊的太医详细询问,确定邺景帝得了天降警示的水泡……”
“文阁老命人取来了史官朝会的记录,摆在邺景帝面前,让他下罪己诏,再次要求他废除株连制。”
“邺景帝色厉内荏,罚没魏博一年薪俸,罚内侍官福海杖责二十,还罚了随侍的内侍和宫女……只差撒泼打滚了,就是不同意废除株连制。”
“魏博一时在宫中,并没有处理水泡的经验,又一连两日,邺景帝非但没有好转,还因为水泡疼痛而无法安睡……”
“直到邺景帝再也撑不住,先写了罪己诏,又在魏博以全家性命起誓能治好,才同意废除株连制。”
“活该,”苏衡轻笑一声,发现雅公子的眼神有深意,“怎么?他还使了什么妖蛾子?”
“他想做成遗诏,被文阁老和太子殿下否了,僵持到今日才公布。”雅公子满脸鄙夷。
“……”苏衡默默吐槽一句,邺景帝还能更不要脸么?
雅公子拍了一下苏衡的手,又轻轻握住:“我们拼命达到了苏行远的要求,他可以站出来说话了吧?”
苏衡了解苏行远:“放心吧,这个消息传到苏宅,阿爹就进了卧房,直到傍晚时分才出来,想来要准备的东西有点多。”
雅公子点头:“苏行远真的是我见过的,极少数的言行一致的正人君子。”
苏衡忽然有些担忧:“苏行远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苏行远这次在城北摆医摊,医治病患,施诊施药,不少百姓都叫他苏菩萨,也有叫苏神医的……那时候,一直有黑骑暗中保护他。”
“现在,回到苏宅,保护他的人也就更多了。只要他愿意,明日我就可以让他敲登闻鼓。”雅公子习惯做环环相扣的布署。
“行。”苏衡点头,也不知道苏行远明日会搞出多大的动静,心里难免有点慌。
毕竟直谏是太子和长公主的事情,可是苏行远敲登闻鼓却是苏宅的事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苏行远可是阿爹啊。
苏衡的眼神不期然对上雅公子的,忽然就安静下来,株连制都废除了,还怕什么?!
第189章 蚕豆病
事实上, 苏衡预想的二人世界只是梦幻泡影,两刻钟以后就被苏行远招了出去。
面对手提灯笼、眼神炯炯的苏行远,苏衡很无奈:“阿爹, 这么晚了还不睡?”
“这些就是你们想要的, ”苏行远递来一个小包袱, 眼神失落又无奈, “我保存了十年,研究了十年,毫无收获。”
“什么?”苏衡双手接过,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行远的灯笼提着很低, 大半脸庞都在阴影里, 嗓音与平日略有不同,呼吸稍稍急促:“前太医院院判大人殉葬前三日,我们秘密见过一次,他把这个交给我让我尽快离开国都城, 至死他都不认为是中毒。”
苏衡与雅公子互看一眼, 终于来了。
“太子殿下中毒当日的饮食和医案,所有处置和结果,没有任何不妥, 没有毒药。”苏行远叹了一口气, 眉宇间满是悲愤。
苏衡顿时觉得左手一沉,刚打算进空间, 却被雅公子拽住,不解地抬头, 只见苏行远又折回来了:“阿爹, 还有什么事么?”
“要不, 一起去客厅?”苏行远眼中带着期盼。
于是, 三个人在客厅里挑灯夜战,苏衡刚在桌案上摆摊,苏安的身影在窗边来来回回,意图再明显不过。
“苏伯,一起呗。”苏衡没什么医秘门第的观念。
苏安这才进门,坐在地榻上。
苏衡先认真地把饮食记录看完,确定前太子的吃食很安全,然后开始看医案记录,十来张纸页翻来覆去地看了三遍,一脸懵。
苏行远对这个过程再熟悉不过,食单和医案都倒背如流了,却始终琢磨不出什么来,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有可疑之处么?毕竟酱色尿是中毒的表现之一。”
“那日陛下要君臣同乐,吃食由内侍和女使从御膳房端出,到雪乐阁的门□□给阁内的女使,女使再按女官指示送到席位上,中间虽然转手多次,但一路都有鹰卫和禁卫监视。”
“投毒的难度太大。”苏行远的眉头难得拧成疙瘩。
苏衡看着食单上寓意美好的菜名,再细看菜的成份,边看边问雅公子:“这是什么菜?怎么做的?”
雅公子向来只负责吃,不知道做法。
苏行远吃过也知道做饭,耐心又仔细地向苏衡逐一解释。
苏衡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盘算,血尿也分许多种,含血液比例越高,颜色越深,如果前太子真的酱色,那就是体内红细胞破裂发生了溶血,病程进展凶猛,很快丧命。
以大邺的医疗水平,当成中毒也是情有可原。
忽然,苏衡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看向雅公子:“大邺有蚕豆吗?”
“蚕豆?”雅公子思索片刻,“我去过大邺许多郡县的集市,没看到有卖蚕豆的,参加过许多宫宴,也没有蚕豆制品。”
“你看,大邺的烹饪方式,尤其是宫宴里的,总喜欢把一种食材各种折腾最后做出另一种食材的味道,万一你没吃出来呢?”苏衡干巴巴地回答。
“我?有我吃不出来的东西?”雅公子哼了一声,“我不喜欢吃蚕豆。”
“……”苏衡把刚才冒出的念头给掐了。
“什么豆?”苏行远不放过任何疑问。
“蚕豆。”苏衡另找了一张纸来写。
“一种毒药?”苏行远又问。
“不是,像黄豆一样老少皆宜,只是有些人吃不得。”苏衡听苏行远的语气,明显不认识蚕豆。
“此话怎讲?”苏行远再问。
“五谷杂粮蔬菜瓜果,有些人百无禁忌,有些人却因为先天不足吃不得,”苏衡认真地解释完过敏这个概念,又继续念叨蚕豆,“一部分先天不足的人,吃了蚕豆,就会有酱色尿,如果救治不及时或者不对症,就会丧命。”
“你画下来让阿爹认一下。”苏行远觉得这个消息很重要。
苏衡握着炭笔,笔尖落在纸页上的瞬间,转头问:“蚕豆什么样来着?你不吃蚕豆,连带我吃得也少,现在完全忘了。”
雅公子直接在桌案下面踩了他一脚。
“咝!”苏衡总算想起来蚕豆什么样了,立刻刷刷画好,递给苏行远后又解释,“外面有豆荚,剥开以后就是一粒一粒的扁圆形豆子。”
苏行远看了一眼:“大邺没有这么大的豆子。”
苏衡立刻意识到现代发达的农业技术,古代的豆子不管是产量还是品质,肯定没有现代农业化种得好,补充道:“可能会小一些,但形状应该差不多。”
苏安也凑了过来,一眼扫过:“衡儿,知道没结豆的样子么?比如开花的样子,大概多高……”
“让我想想。”苏衡怔住,啊这,他最多也只是去超市或者菜场买过一两次蚕豆,哪里知道蚕豆花什么样子,却又觉得应该有印象,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雅公子又踢了苏衡一脚,没想到他所有心思都在蚕豆上,完全没防备地歪倒在案上,抬头的瞬间就发现自己被苏行远和苏安盯上了。
“我又不是百科全书,哪能全知道啊?”苏衡撑起来。
“我家院子里有啊,外公种的,因为外婆喜欢蚕豆花!”雅公子凑到苏衡耳边,小声说,“黑点白底粉红花瓣,既像眼睛又像蝶翼。”
“啊,我想起来了!”苏衡边画边念道,“没错,第一次见到,我还问外公这是什么花,挺好看的。”
等苏衡把蚕豆花和枝叶都画好时,刚好对上苏行远和苏安震惊至极的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才问:“怎么了?”
“外公外婆是什么?”苏行远问。
“你们是同一个地方来的?”苏安的发现更惊人。
“我叫阿娘的阿爹是外公,阿娘的阿娘就是外婆……”苏衡实话实说,没必要藏着掖着,“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以前就认识。”
苏行远松了一口气,还有些恍然大悟,难怪尊贵至极的雅公子会看上衡儿,这样就不用担心雅公子对衡儿始乱终弃了。
苏安盯着画纸回答:“苏兄,我在边境集市上见过这种花,殷离商人种的,说结的果叫川豆可以吃,豆嫩可煮食,豆熟可磨粉做川糕。”
“当时你只看到了花,没有豆?”苏行远追问。
“那时边境才春末夏初,商人说要到夏末才会结豆,”苏安努力回忆着,“不过,他给我尝了一小块川糕,味微甜,很顺口。”
“对了,边境上各国商人都有,那个豆名字不统一,燕宛人叫南豆,做的糕叫南糕。”
一瞬间,雅公子、苏行远和苏衡的视线都落在了食单最末一行的甜品,“燕南糕”两个字上面。
苏行远倒吸一口凉气:“我以为是寻常糕饼,取了一个好名字。”
苏衡一拍桌案猛地站起来,真的是蚕豆病,“前太子可有儿子或者其他血亲在么?”
“为何如此问?”苏行远快跟不上苏衡的思路了。
“阿爹,这是一种先天不足,我们那里就叫蚕豆病,病因并不完全明了,男性较多,这些人平日是与旁人没有任何不同,身体也很好,但是吃了蚕豆很快就会发病,如果送医不及时就会丧命。”苏衡隐隐不安。
“前太子殿下走得突然,没有留下子嗣,血亲里的男性,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苏行远说完就把自己给吓到了,抬头时只见苏衡和雅公子一起奔出客厅。
“太子殿下有危险,”苏安的脸色紧绷,“希望衡儿和雅公子能尽快告诉殿下。”
雅公子率先冲到地下部分,打开预设的警报。
“你怎么这么着急?”苏衡因为身体平衡问题实在跑不快。
“今日宫中设宴,由太子殿下主持,差不多要开始了。”雅公子白晰的额头,隐现青筋,汗水顺着鬓角淌下。
很快,长公主赶来了:“怎么回事?本宫正要去赴宴!”
“告诉太子殿下,哪怕身旁的人都吃过,哪怕试过毒,今日宴会什么都不要吃!”雅公子直接从柜子里找出一根彩羽,“把这个交给他,他就知道了。”
长公主接过彩羽,转头就走。
雅公子又和苏衡回到苏宅的院子里,一声令下:“郑鹰何在?”
郑鹰应声而出:“在。”
“背上箭囊,随我入宫!”
“是!”
“苏衡,带上药箱,陪我一起去。”雅公子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希望来得及。
苏衡提着药箱问:“能不能带铜钱和赵先机?”
“把他们藏好就行。”雅公子的眼神意有所指。
五分钟后,郑鹰架着运宝司的马车,驶出苏宅,左转后进入运宝司专用的密道,用最快的速度驰向明夏宫的南门。
南门近在眼前,郑鹰收到雅公子的眼神示意,从屋顶进入明夏宫,面对迅速赶来阻拦的鹰卫禁卫,手持令牌:“运宝司办差,带我找到太子殿下。”
鹰卫禁卫看到令牌,立刻跃身越起,回头示意郑鹰跟上。
雅公子驾着马车,手持运宝司执事令牌,大喝一声:“运宝司办差,开门!”
守门护卫立刻打开南门,给马车放行。
苏衡忐忑极了,希望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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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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